“你說什麼?”史一剛聽完我的回答,眼睛再次睜大了一些:“冷磊救了你?”
我把菸頭扔在腳下踩滅:“沒錯,當時我見到冷磊之後,本來是想要除掉他的,但是當時出現了一些插曲,還有另外一夥人準備動我,如果不是冷磊的話,我已經落在了那些人手裡。”
“所以呢。”史一剛看這我的表情,抿了下嘴脣:“哥,你想說什麼?”
“呼!”
聽見史一剛的質問,我做了一個深呼吸:“我想放冷磊一條生路。”
史一剛聽完我的回答,表情愈發猙獰:“你有沒有想過,你放冷磊一條生路,阿振他們的仇恨怎麼辦?”
“我並不憐憫冷磊,但是他當時的背影,看起來很像冷欣,這麼多年來,我始終想殺了冷磊,但冷欣不欠我的,他已經把命賠給我了,我不怕對冷磊下手,可冷欣是無辜的。”聽見史一剛的厲聲質問,我避開了他的目光:“直到此刻,我對冷磊的恨意仍舊濃烈,我永遠都認爲他死有餘辜,可是我在冷欣臨終前,答應了冷欣要放冷磊一條生路,我現在想要除掉冷磊很容易,可是我如果現在除掉了冷磊,那我的行徑,又跟冷磊有什麼區別?”
“哥,你還記得嗎,當年你被冷磊拋棄的時候,是我和阿振陪你一起離開的,當時就在這個網吧裡,就在這個包廂裡,我們倆養了你三個月!”史一剛說話間,手掌拍的電腦桌‘嘭嘭嘭’響個不停:“你還記得嗎,當時你從這個網吧裡走出去之後,咱們去洗澡,在浴池的時候,阿振對你說了一句話,他說‘能看見你活過來,真好!’,是啊,能看見你從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解脫出來,我們也很開心,可是現在你活了,但是阿振卻死了,你告訴我,就算我能同意你放過冷磊,但是阿振可以嗎?他還有點頭的機會嗎?”
聽完史一剛的話,我心中壓抑,沒有作聲,其實史一剛說的這些話,又何嘗不是我的心聲呢,而我對史一剛說出這番話,也全都是真的,我確實不可憐冷磊,但是冷欣已經救過我兩次了,還因此把命給丟了,如果說在金海大廈地下車庫的時候,我一時衝動,也就把冷磊除掉了,可是看見冷磊替我擋住追兵的那一刻,我真的猶豫了,或許是張琳的死觸動了我,所以我對於冷欣這件事,我真的變得很敏感,因爲冷欣在至死的前一刻,還在清清楚楚的告訴我,冷磊欠下的一切,他來還,包括血債,如今冷欣已經魂歸故里,從一條鮮活的生命變成了一罈子骨灰,那麼我又是不是應該違背諾言,去除掉已經一無所有的冷磊呢?
網吧狹窄的包房內,史一剛見我沉默不語,繼續開口道:“哥,既然冷欣救了你的命,你不忍心對冷磊下手,好,那這件事情我來做,畢竟阿振不僅是你的兄弟,他也是我兄弟,這種仇恨你能坐視不理,但是我不行。”
“這件事我原本是可以瞞着你的。”聽完史一剛的話,我調整好情緒,重新看向了他:“知道我爲什麼沒有這麼做嗎?”
史一剛看了我一眼:“爲什麼?”
“因爲我不想讓咱們變成下一個張嘯虞他們。”我做了個深呼吸:“如果我私下裡去運作冷磊的事,你是查不到消息的,這一點你很清楚,可是我思來想去,這種事瞞着你,似乎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就像你說的,阿振是你的兄弟,他也是我的兄弟,不僅如此,是在冷磊手上的人還有很多,可是冷家兄弟死一個,已經夠了,我不想因爲一個冷磊,讓咱們也像張嘯虞那樣內部分崩離析,所以這種事,我必須告訴你。”
史一剛聽完我的話,也身體後仰,靠在了沙發上:“如果我一定要動冷磊,你會阻止我嗎?”
“不會。”我停頓了一下:“我只說放過冷磊,但沒說過要保他周全,在我眼中,他跟你沒有可比性。”
“哥你知道嗎,其實這件事你如果瞞着我,可能效果會更好。”史一剛聽完我的迴應,有些煩躁的撓了撓頭:“當年我步入社會,就是跟你一起出來的,冷磊這個禍害也是主因,但歸根結底,這一切都基於你跟冷磊之間的恩怨,既然你決定放過他,我無話可說,但是有一點我一定要先說在前面,如果再讓我知道冷磊這個禍害但凡做出一點對咱們不利的事情來,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我不殺冷磊,是因爲冷欣替他抵了命,絕對不代表我已經原諒了他,在這一點上,咱們倆的想法是一樣的。”
“哥,我同意妥協,不適用因爲我能放棄阿振的仇恨,是因爲我同樣也心疼你。”史一剛聽完我的迴應,重新戴上耳機,開始拽過鍵盤玩遊戲。
……
我和史一剛兩個人坐在破敗的網吧裡,這一坐就是一夜,我之前還沒在張琳離開的陰影中走出來,現在東哥又出事了,雖然萬紅仰那邊信誓旦旦的承諾,說他可以保證東哥的安全,但是我對於萬紅仰這種出爾反爾的小人並不信任,所以在接到東哥的電話之前,我也沒有離開,一連兩天的時間,我和史一剛都棲身在了這個黑網吧的包廂裡,餓了就讓網管送泡麪上樓,焦心的等待着東哥那邊的消息。
第三天早上,我正趴在電腦桌上睡覺呢,放在身邊的手機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鈴聲,我被吵醒之後,迷迷瞪瞪的拿過手機看了一眼,發現電話是蒼哥打過來的,一下就精神了,坐直身體接通了電話:“喂,蒼哥?”
“小飛,你在哪呢?”電話對面,蒼哥聲音疲憊的問了一句。
“我在市裡一個網吧呢。”我語速很快的迴應了一句,隨後繼續問道:“你被放出來了?”
“沒有,我壓根就沒被抓。”
“你沒被抓?”聽完蒼哥的回答,我微微楞了一下:“那你這兩天都跑到哪去了?”
“我去處理了一些私事。”蒼哥停頓了一下:“電話裡說話不方便,你把地址告訴我,我去找你。”
“我在榕樹大道這邊,有一個家家樂超市,對面有個藍色的鐵門,我在二樓二零五。”
“等我吧。”
蒼哥話音落,直接掛斷了電話。
“哥,誰啊?”史一剛被我打電話的聲音吵醒,坐起來問了一句。
“蒼哥。”
“蒼哥?!”史一剛聽完我的回答,一下坐直了身體:“他們被放出來了?糖糖怎麼樣,她還好嗎?”
“蒼哥跟我說,他沒有被捕。”我搖頭回答了史一剛一句,隨後揉着因爲趴桌子睡覺而酸脹不堪的脖子和肩膀,看着史一剛:“東哥舉辦晚宴那天,蒼哥在場嗎?”
“在啊!”史一剛點了點頭:“我記着那天晚上,大廳裡沒煙了,我就去樓下車裡拿煙,出門的時候還遇見了蒼哥,當時我們倆打了個招呼,但是當時蒼哥正跟什麼人通着電話,邁步往衛生間那邊走,我跟他點了個頭之後,就下樓拿煙了,等我準備回去的時候,警察什麼的都已經衝進了酒樓裡,我躲在邊上看熱鬧的人羣裡看了一下,當時東哥他們都是被帶着頭套押走的,不過我憑藉衣服還是認出了不少人,當時大.麻雀和小番、希佑他們都被帶走了,我還以爲蒼哥也被抓了呢。”
“蒼哥既然沒被帶走,那這兩天的時間,他都去哪了呢?”聽完史一剛的回答,我舔了舔嘴脣,微微有些迷茫,拿起煙盒小聲嘀咕着:“現在整個公司都已經陷入了癱瘓,蒼哥卻說他去辦私事了,會是什麼私事,比公司的安危還重要呢?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個道理難道他不懂嗎?”
“哥,你在這唸叨啥呢?”史一剛側臉問了一句。
“沒什麼。”我笑了笑打斷了史一剛的話,開始等待了起來。
……
過了大約十五分鐘左右,走廊裡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隨後我們這個包廂的門被人‘嘩啦’一聲就給打開了,隨後蒼哥也擠進了這個小包廂裡面,打量了一下里面的環境,又看了我們倆一眼:“你們倆還真會找地方,怎麼躲到這裡來了。”
“現在東哥進去了,我們倆也不知道外面是什麼形勢,思來想去,反而是這種地方最安全,因爲就算有人找我們,也不會想到我們來這種地方。”我隨意解釋了一句,隨後看着蒼哥:“這幾天你去哪了,爲什麼我始終聯繫不上你。”
“我不是說了麼,辦了一點私事。”蒼哥隨意解釋了一句,接着打了個呵欠:“這地方能睡覺嗎,我熬了一宿,都快困死了。”
史一剛點了點頭:“能睡,我去叫網管,幫你開一間隔壁的包廂。”
“行,那你們倆去隔壁包廂吧,我就在這睡了。”蒼哥揉了揉眼睛:“衛生間在哪呢?”
“走廊盡頭那個木頭門就是。”
“行,我去個廁所。”蒼哥點了點頭,對我笑了一下:“我太困了,有什麼事,等我睡醒了咱們再說。”
“嗯,好。”一聽蒼哥這個語氣,我就知道他又準備把這兩天的事瞞着我,但是看見他疲憊的樣子,我也沒再多問,點了點頭,很快,史一剛我們倆就讓網管重新開了一個包廂,蒼哥回去之後,往沙發椅上一趟,沒多大功夫就傳出了鼾聲。
“我艹,蒼哥這兩天究竟幹啥去了,該不會是給寡婦挑水吧,怎麼累成了這樣呢?”史一剛聽見隔壁包廂傳來打呼嚕的聲音,笑着問了一句。
“但願他真是給寡婦挑水去了。”我聳肩迴應了一句,隨後也推開門去了衛生間,撒完尿之後,本想着洗一下手,但是目光隨意一瞥,忽然發現了紙簍那裡的異常,隨後拿起旁邊刷馬桶的刷子,輕輕挑開了紙簍最上面的幾張紙,頓時蹙眉。
在紙簍最上面幾張紙的覆蓋下,一團皺在一起,血液還沒有乾涸的醫用紗布,已經將紙簍裡面的紙染得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