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豹走進防空洞之後,不大一會就把那兩個孩子送出來,楊濤臉上沒什麼表情,一手摟着一個孩子,走向了稍遠一些的地方。
一分鐘後。
“你們幹什麼,放開我!啊!!”山洞內傳出了白松媳婦帶着恐懼的喝問聲,但這種質問聲,很快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啪!’
隨着一聲迴音很大的巴掌聲,洞裡面忽然安靜了下來,再沒了聲音。
山洞內安靜下來之後,我身體一滯,眼角莫名溼潤,隨後把眼淚強忍回去,自顧的掏出了一支菸,但是山風搖曳,打火機怎樣都點不着。
‘啪!’
史一剛纔旁邊伸手,用防風打火機給我把煙點燃,安靜的坐在了我旁邊。
“小剛。”我扭頭看着史一剛:“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你指的什麼?”史一剛反問了我一句,隨後撓了撓鼻子:“我不知道你所說的做錯了,是什麼意思,不過我能告訴你的是,如果那天出事的是糖糖,我現在可能已經把白松那兩個孩子都弄死了,你信嗎?”
“……”聽見史一剛的回答,我沉默不語。
半晌之後,史一剛拍了拍我的胳膊:“你如果現在不狠一點,那以後,你身邊就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小妍這樣的姑娘。”
想起小妍,我鼻子一酸:“你說,小妍現在會在哪裡呢?”
‘譁!’
回答我的,只有嶙峋的亂石,以及簌簌的松林。
幾分鐘後,我嘆了口氣:“你進去看看,如果阿豹他們還沒開始,就讓他們停手吧。”
“如果已經開始了呢?”史一剛明顯不願這麼放過白松的妻子:“何況你已經答應給阿豹他們錢了。”
我擺了擺手:“告訴阿豹,錢我照付,去吧。”
史一剛聽完我的話,沒回答,轉身走進了防空洞裡。
十幾秒過後,阿豹帶着他的人走了出來,他們幾個人的衣服都很整齊,只有一個男人在提褲子,我並不關心這個人是做了還是沒做,因爲於我而言,白松妻子的遭遇,並沒有什麼值得可憐的,我之所以阻止他們,只是不想讓自己變得像白松一樣下作。
我臉上沒什麼表情,阿豹卻笑着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你這個人真挺奇怪的,剛纔讓我進去的時候,你那麼狠,現在反而又像變了個人似的,怎麼滴,腦海中亮起了人性的光輝唄?”
“答應你的錢,我依然會給你。”我笑着擺了下手,隨意靠在了身後冰涼的石頭上。
……
我在山洞外面坐了半個多小時,在那個青年那裡拿的那個電話忽然響了,看見上面寫着‘大哥’二字的來電顯示,我笑着接通了電話:“好久不見啊,鬆哥!”
“艹你媽!韓飛!我就知道是你!!”白松聽見我的聲音,情緒十分激動的罵了一句:“我老婆孩子呢?”
“呵呵。”聽見白松這麼問,我神經質的笑了笑。
白松聽見我笑了,語氣一下就慌了:“韓飛!!我老婆孩子呢?!!”
“我現在身邊有一羣人,是我花大價錢僱來的亡命徒,這些人都是許久未沾葷腥的漢子,而且男女不忌。”我並沒有回答白松的話,而是自顧的說着話:“我看他們的眼神,好像對你老婆孩子都有點意思。”
“艹你媽!你他媽敢動我老婆孩子,我一定扒了你的皮,把你挫骨揚灰!”
我沒有理會白松,繼續開口道:“但是我這個人呢,向來恩怨分明,當初你對我做的一切,畢竟只是一個人的恩怨,我如果同時對你老婆孩子下手,顯得有些不公平,你說呢?”
白松聽完我的話,說話的聲調都變了:“你什麼意思?”
“白松,我給你一個選擇,你老婆孩子現在都在我面前,但是你只能保住一邊,你選吧,我給你三秒鐘時間,當然了,如果你不選,那麼你就一邊都保不住。”說完這句話,我腦海裡又浮現出了那天小妍的樣子,太陽穴抽動似的疼了一下:“三!”
“韓飛!韓飛!你不就是想見我嗎,我答應你!我去找你!我去找你!!”
“二!”
“艹你媽!你不就是想找我嗎!我把命給你!”
“一!”
“孩子!我保孩子!”白松近乎嘶吼的喊了一句。
“呵呵,好啊!”我笑着點了點頭。
“呼!呼!”電話那端,只剩下了白松的喘息聲。
“你放心,你老婆暫時不會有事的。”
“什麼意思?”
“如果想保住你的老婆孩子,明晚九點,官墳鎮盛林村後山的燒炭廠,你一個人過來。”我之所以把時間定在了第二天,是因爲我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況,今天真的是很難有所行動了。
“好!我去!”白松堅定地迴應了一聲:“只要你見到了我,絕對不會爲難我的兩個兒子,對嗎?”
“也許吧。”我頓了一下:“至少在我讓你看見別人當着你的面,睡你的女人、打你的孩子之前,他們是安全的。”
“韓飛,我他媽警告你……”
“嘟…嘟……”
不等白松把話說完,我直接掛斷電話,隨後將手機卡退出來,撅斷之後,扔進了不遠處的山谷內,站起身,邁步向防空洞裡走了進去。
進了洞裡之後,我藉着昏暗的光芒看了一眼,此刻那個女人衣衫襤褸,好幾處地方都被撕破了,嘴角也有些血跡,看見我進來,她一下站起了身體:“我的孩子呢?”
“在後面。”我面無表情的答了一句,隨後拿起旁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
女人聽見孩子沒事,表情明顯沒有這麼激動了:“剛纔我聽見進來的那個人說了,是你讓人阻止了那幾個畜生的行爲,謝謝你!”
“你不用謝我,因爲讓他們進來的人,也是我。”這個防空洞裡不通風,所以溫度很好,感受到溫暖之後,我的身體更加疲倦,眼皮也開始打架,一屁股坐在了草墊子上。
“不管怎麼說,你沒有讓他們傷害我,就說明你是個好人。”女人感激的對我點點頭:“我不知道白松跟你有什麼過節,但是在這裡,我代表他向你道歉,對不起了!”
“我他媽不需要你道歉!”我被白松媳婦的一句話給激怒了,伸手指着她:“我他媽告訴你!我今天之所以會放過你這個婊.子,並不是因爲我有多麼善良,而是因爲白松這個人讓我很噁心,我不對你做出那種事情,只是因爲我不想讓自己也變成跟他一樣噁心的人!懂嗎!!”
女人被我罵了一句之後,一下就愣住了,而且眼神裡充滿了不可思議:“松子,他怎麼會……”
“不然呢?不然你以爲白松是個什麼東西?是個好丈夫?還是個慈父?”我情緒激動的看着白松媳婦:“他就是個披着人皮的畜生!!”
白松媳婦聽完我的話,臉上劃過兩行眼淚:“松子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剛跟他在一起那年,我們就是從農村出來那種很樸實的小夫妻,那時候我們剛剛進城打工,什麼都不會,就開了一個水果店,他每天起早貪黑的去早市進水果,然後回到店裡賣,一天從早忙到晚,除了租店鋪的錢,也就只能剩下點吃飯的錢,那時候我們雖然開着水果店,但是他就連店裡爛掉的水果都捨不得吃,那時候菜市場有一羣小流氓,每天都來我們店裡搗亂,有時候一個攤子的水果,他們每個都給咬一口,根本不是爲了吃,就是爲了禍害人,直到有一天,一個小流氓喝醉了酒調戲我,松子急眼了,就用削菠蘿的刀,一刀捅在了那個小流氓的肚子上,把那些人嚇跑了,那天晚上,松子坐在炕上,嚇得一晚上沒睡着覺,但是從第二天開始,那些小流氓再也沒來鬧過事,而且附近那些鄰居也不欺負我們了,也有越來越多的人跟松子交朋友,朋友多了,松子接觸的生意也就多了,三天兩頭的就往家裡拿錢,每次都是幾千上萬的,那陣子我也聽別人說,他在外面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可是我都沒管,因爲不光松子被人欺負怕了,我也窮怕了,慢慢的,我們越來越有錢,松子也在龍城站的越來越穩,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也開始有別的女人,其實這些我都知道,但是也管不住他,我們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今天,我多少次勸他,我們已經過上了這麼好的生活,叫他不要再瞎混了,可是他說,他已經在外面混了這麼多年,得罪的人太多了,就算想安穩生活,也收不了手了,直到這次惹上了你們,前些天松子跟我說他要跑路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惹了大禍了,他本想帶着我和孩子一起走,但是偏趕上我小兒子患了水痘,我放心不下,就沒走,今天如果不是你們來找我,我也就離開了,但並不是去找白松,而是想帶着兩個孩子回老家,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我過夠了,我只想讓兩個孩子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
“夠了!”聽着白松媳婦說起他們的往事,我莫名有些憤怒:“我會放過你,是因爲傷害你們,並不能讓我心裡好受,但是白松一定會付出代價。”
白松媳婦聽完我的話,沉默了一下:“白松不會有好下場,這個我早就知道,夜路走多了,哪有不遇見鬼的呢,我只是想求求你,如果可以,能不能留下松子一條命,哪怕他變成了一個殘疾人,我們家也認了,畢竟他活着,我的兩個孩子就還有個完整的人生。”
白松媳婦的話音剛落,史一剛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走進了防空洞裡:“你想讓自己的孩子有個完整的人生,可你想沒想過,那些被白松傷害過的人,人生會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