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着東西走進小區,還沒等到樓下,遠遠地就看見了奶奶坐在單元口的身影,看着那個胖胖的背影,我有一瞬間的恍惚,彷彿時間一下子回到了幾年前,我還上學的那段時間,那個時候,彷彿不管我什麼時候回家,奶奶都坐在那裡等我。
看見奶奶之後,我的心情一下就平靜了,將所有的事情都拋在了腦後,邁步走了過去:“奶奶!”
“小飛,你怎麼回來了?”奶奶聽見我的呼喚,並且擡起頭看見眼前的人是我之後,臉上頓時綻出了一個慈祥的笑容,並且眼神間滿是意外和驚喜。
“想您了,回來看看。”看見奶奶這種眼神,我忽然有些自責,因爲自從過年之後,我已經很久沒回來過了。
“回來就好,吃飯了嗎?”奶奶看見我之後,開心的像個小孩子,心情明顯好了許多。
“還沒呢。”我搖了搖頭,對奶奶笑了笑:“想吃你做的蛋炒飯了。”
“走,回家,我給你做。”奶奶說完話,站起身,隨後拎着身下的小墊子,帶着我向家裡走去。
我跟在後面,看着奶奶顫顫巍巍的背影,心裡忽然有一種很踏實的感覺,因爲只有在這個老人身邊,我纔可以像個沒心沒肺的孩子一樣,不用去操心生活,不用去考慮瑣事,只需靜靜享受被人關心的感覺。
房間內。
我端着年齡跟我差不多大的陶瓷碗,大口的扒拉着裡面的蛋炒飯,奶奶做飯的手藝很一般,每次做蛋炒飯,都會有炒糊的地方,但是我在家的那段時間,不論什麼時候,不論多晚,只要我餓了,這碗蛋炒飯,永遠都會擺在我的面前,之後的日子裡,我吃過很多次蛋炒飯,但是總也沒有吃出過那種味道,細細想來,也許真正讓我感覺與衆不同的,並不是那碗蛋炒飯的味道,而是那種被人牽掛,有人惦記的感覺吧。
吃完一碗蛋炒飯之後,我端着水杯,一口氣喝了半杯水,隨後擦了擦嘴,露出了一個心滿意足的微笑。
“好吃嗎?”奶奶看見我放下了碗,笑着問道。
我咧嘴一笑:“不好吃,太鹹了。”
奶奶聽完我的話,不禁莞爾:“小犢子,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肥揀瘦的。”
我也隨即一笑,隨後隔牆看着韓永義房間的方向:“他們,沒在家啊?”
“不在,最近那兩口子都是白班。”
我點了點頭,看着奶奶:“他們,對你好嗎?”
“什麼好不好的,我現在還能照顧自己,也不指望他們,就各過各的唄。”奶奶彷彿看淡了世事一樣,情緒並沒有什麼波動,倒是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我:“你最近這段時間沒回家,在外面,過的怎麼樣啊?”
“我挺好的,你不用操心我,我都二十好幾的人了,能照顧好自己,我現在每天住在單位,吃飯在食堂,一切都挺好的,就是不能常回來看你。”我怕奶奶會擔心我的處境,所以撒了個謊。
“我沒事,只要你能吃飽穿暖,我就放心了。”奶奶聽見我過的還不錯,也不那麼擔心了:“小飛,有時間,去給你爸和你爺爺上個墳吧,最近這段時間,我總夢見他們,我現在年紀大了,不能去掃墓,你就手腳勤快點吧。”
“好,我一會就去。”我看了看時間,這時候剛剛下午兩點多,點頭應道。
“淨瞎說,上墳哪有下午去的。”
“只是個心意而已,什麼時候去都一樣,你在家睡午覺吧,我現在去看一眼,然後買點菜回來,晚上我做飯。”我答應完奶奶去上墳以後,去衛生間洗了個臉,隨後出門離開。
從家裡離開之後,我在小區外面的超市買了一些上墳用的白酒和紙錢,隨手攔了一臺出租車,向公墓趕去。
……
過了大約半小時左右,我就乘車趕到了公墓,因爲我們這邊的風俗,上墳都是上午來的,所以這個時候,公墓顯得很冷清,我看了看荒涼的公墓,對司機道:“師傅,我進去上個墳就出來,你在這等我一會唄?”
司機掃了一眼空曠的墓地,點頭:“等你可以,但是得加二十塊錢。”
“好,等我吧。”我想了一下,這大下午的,讓出租車在公墓等着我,也的確不合適,於是直接掏出五十塊錢遞了過去:“這些錢是額外給的,回去的車費另算。”
“呵呵,行,你要是這麼結賬的話,我給你留張名片,下次你要是過來,還找我。”司機呲牙一笑,明顯挺開心。
‘鈴鈴鈴!’
我下車後,在墓地裡剛找到我爺爺的墓碑,蹲下身還沒等點香,史一剛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我看了看來顯,隨手按下了接聽:“喂?”
“我到榕樹大道了,你說的棋牌室,是不是郵政儲蓄所對面這個?”
“沒錯。”我點了下頭:“張宗亮不認識劇豐的車,也沒見過你,所以你不用特意躲着,等他露面了,你跟我聯繫就行。”
“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想問這個事,雖然張宗亮沒見過我,但是我也沒見過他啊,到時候如果他換車了,我怎麼知道哪個人是他?”
“他換車的可能性不大,之前我跟棋牌室的老闆聊過了,張宗亮之前來送過幾次貨,開的都是那臺白色的雷克薩斯,只是換了車牌,我感覺,他手裡應該只有這一臺車,當然了,如果他下次真的換了車過來,也只能怪咱們運氣差了。”
“行,那先這樣吧。”
“好!”
掛斷史一剛的電話之後,我蹲在爺爺的墳前,燒完了帶來的紙錢後,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又去了不遠處我父親的墳前,等家人的墳都上完了,我拎着剩下的紙錢,直接邁步,去了大斌的墳前。
‘呼啦!’
我剛走到大斌墳前的時候,一陣大風就颳了過來,吹的我手裡的袋子獵獵作響,一陣風吹過,我蹲在大斌墳前,笑了笑:“我這不是給你送錢來了嗎,你着什麼急。”
話音落,我拿出防風的打火機,將手中的一把清香點燃,插在了大斌墓前的香爐內,也不知道是趕巧了,還是怎麼的,我這邊的香剛一點燃,那陣風馬上就停了。
“操,我記着你以前也不是這種急性子啊,怎麼最近轉性了呢,哎,斌哥,你最近在下面,是不是又跟人家賭錢了,欠債還不上啊?你就是不長心,這事如果讓東哥知道,他得氣死,你信不?”感受到身邊的風收住了,我點燃了幾張紙錢,放在大斌的墓碑前面,隨後玩笑似的說道:“我記着你走之前跟我們說過,如果你在下面缺什麼,就會給我們託夢,讓我們給你送來,既然你這麼缺錢,怎麼不張嘴呢,咋的,社會人,好面兒,張不開嘴,是不?”
‘呼啦!’
寂靜的墓地內,回答我的,只有紙錢燃燒的聲響。
“斌哥,別人總是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你說,最近這段時間,我總是想你們,但怎麼就一個都夢不到呢?”我擰開袋子裡的白酒,自己悶了一口,隨後在大斌墓前灑了一些:“當初剛進盛東的時候,我就在想,我跟了甘楚東這麼一個大哥,以後肯定不會餓肚子了吧,你說,我的目標是不是挺小的,只要吃飽飯,我就挺滿足,所以到了後來,不管是在東哥落魄的時候,還是一品城慢慢好起來,我有錢了之後,我都做到了寵辱不驚,並不是因爲我心理素質有多好,而是自從混社會開始,我的訴求很簡單,只是讓身邊的兄弟們吃飽飯。”
我舉起酒瓶,再次喝了一口白酒:“斌哥,最近盛東強大了很多,已經可以跟房鬼子勢均力敵了,只是不知道,咱們還需要多久,才能收拾掉這個老混蛋,除了房鬼子的事,還發生了很多其他的變化,雖然對我沒什麼影響,可是讓我很不舒服,現在東哥跟康哥綁在了一起,但是我總感覺,這兩個人之間,並不像面上看起來那個和氣,我問過東哥,問過二哥,他們都不告訴我原因,你說,如果你還在,我問你,你會告訴我嗎……操,我感覺,問你也JB白扯,來吧,喝酒吧。”
我坐在墳頭,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二十多分鐘後,逐漸喝乾了一瓶白酒,隨後又挪了挪地方,坐在了子謙的墳前:“謙兒,晉鵬沒了,這事你知道嗎?也不知道你在下面,遇沒遇見他,如果你們見面了,你多照顧他點,他這個人,混的還不如我呢,你要是不照顧他,他肯定受欺負,還有啊,今天我不能給他上墳了,給你燒的這些錢,你分給他點,告訴他,這孫子臨走之前,還欠我一頓飯呢……”
我蹲在墓地裡,等帶來的紙錢全都燒完了,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大斌和子謙墓碑上的灰塵:“行了,我今天過來,就是順路看看你們,跟你們閒聊幾句,現在話說完了,我也走了,你們如果真的泉下有知,就保佑着盛東這些人吧,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都別再讓大家離開了……”
‘呼!’
話音落,烈風再起。
我回到出租車上以後,司機聞着我身上的味道,咧嘴一笑:“怎麼過來上個墳,還一身酒味呢?”
“呵呵,剛纔在裡面,跟兩個朋友喝了點。”我降下車窗,任由窗外的風吹着臉龐:“今天我們的人聚的不齊,因爲還有一個人,沒埋在這。”
“操,你真JB能扯犢子。”司機聽完我的回答,明顯有點發毛,油門也踩深了不少,顯然是想早點離開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