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飛舞,一片荒蕪。
山腳下、公路邊、光影裡,整個世界只有那凌亂的雪花和年輕的舞步。
昏黃的路燈就像是舞臺上的探照燈,打在傾情表演的男人和女人臉上身上,爲他們鑲上一層金黃色的光粉。
於是,他們就成了這白色世界十萬生靈中唯一的焦點。
12前進交叉、並退步、維也那左轉、絞足右轉--探戈是情人之間的秘密舞蹈,所以男士原來跳舞時都佩帶短刀,現在雖然不佩帶短刀,但舞蹈者必須表情嚴肅,表現出東張西望,提防被人發現的表情。
剛剛開始的時候,唐重和蘇山的共舞並不緊張,倒是很僵硬。
唐重是興之所致,貿然邀請。蘇山雖然受邀,身體卻沒有完全放開。
而且她的腳下穿着的是容易打滑的靴子,身上穿着不易轉動和扭動的羽絨服。想要像舞臺上的表演者那樣身體輕靈敏捷的表演,這是萬萬不可能的。
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情緒的融入,兩人之間的配合越來越默契。唐重受過天王老師徐三金的特別指導,舞姿挺拔,狂妄灑脫。蘇山出身名門,自然受過這樣的貴族式教育。在唐重的帶動下,也跳出華麗高雅、熱烈狂放的風情。
他們不僅沒有覺得寒冷,反而覺得身體越來越熱越來越熱。摟抱着彼此的身體,就像是摟抱着一具人形的曖爐。
唐重伸手一拽,蘇山便旋轉着進入了他的懷裡。
唐重順手摘下她鼻樑上的黑框大眼鏡,毫不猶豫的把它丟在雪地裡。
當他把她的身體推出去時,蘇山的人出去了,她穿在身上的那件厚實臃腫的羽絨服也被他解開拉鍊拉掉下來。
少了這兩重束縛,兩人更是如魚得水如燕翔空,瀟灑自在之極。
唐重忘記了他的‘替身’身份,蘇山也拋棄了她的淑女風範。
“飄飄不知何所至,悵惘蒼穹薄日潰。”
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有美多受累。
期待什麼明天?不如盡情的享受今天。
遠處有強烈的燈光打來,驚醒了正在舞蹈的兩人。
一輛大衆轎車緩緩開了過來,在路邊停了下來。
開車的是一箇中年女人,她打開車窗一臉笑意的看着在路燈下舞蹈的年輕男女,臉上帶有緬懷的神色。
她年輕的時候,他們還在路燈下做過愛呢-----
後車窗也滑了下來,一個披散着頭髮的小女孩兒笑嘻嘻的看着這一幕。小孩兒喜歡雪,更喜歡看熱鬧,有人在雪地裡跳舞,在他們眼裡是最傻逼又最好玩的事情了----
又有一輛車開了過來,這次開車的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坐在副駕駛室裡面的是一個人比花豔的年輕女人-----他們也停車張望,仿若觀景。
然後是第三輛車,第四輛車-
天黑了,準揚飯店的生意要開始火爆了。
沒有人大聲喧譁,也沒有人高聲叫好,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笑意,也有懷念和惋惜。
現在的枕邊人,也許並不是你當初最愛的那個人。
忘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卻記得從什麼時候結束。
當他們氣喘吁吁的停下來時,兩人相視大笑。
唐重笑的肆意,蘇山笑的甜美。
“你押錯注了。”唐重看着蘇山,幸災樂禍的說道。好像這件事情和自己完全沒有關係一樣。“我回不去。”
“這就是你突然癲狂的原因?”蘇山看着唐重問道。
“只是覺得雪美你也美,所以就想請你跳支舞。”唐重笑着說道。“詩裡不是寫了嗎?放馬長歌博一醉-----”
唐重從地上撿起蘇山的羽絨服,雖然上面落了一層雪,可是雪還未化,稍一抖落,便嘩嘩的飄落。又找出被白雪覆蓋的黑框大眼鏡,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掉水漬,放在手心裡曖了一陣子才遞給蘇山。
“即便能夠坦然接受,心裡也是有些不甘心吧?”蘇山像是活了千年的老妖怪一樣,把唐重的心底世界給看的清清楚楚。“你能夠傲然面對冰粒風雪,卻承受不了家人的冷落,看來你還是一個重感情的男人。”
“我重感情有什麼用?”唐重苦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說實話,聽到姜可卿的那幾句話,唐重心裡確實覺得有些憋屈。
她說那個女人每週都要回去一趟,希望能夠說動他們把自己接回來-----他不知道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但是,直到現在還沒有結束,足見那個家族的鐵石心腸。
剛纔把羽絨服脫下來跳舞時候,蘇山並不覺得寒冷。現在舞停了穿上了羽絨服,反而覺得腿腳開始冰涼。
“你回去----是爲了什麼?”蘇山看着唐重問道。天氣冷,蘇山的臉冷,這個問題更冷。
“爲了什麼啊。”唐重想了想,說道:“爲了一家團聚……蘇山差點兒沒有被這個問題給噎死。
唐重笑,說道:“我知道你肯定覺得我虛僞。這是我小時候的想法----小時候我特別討厭過年。因爲每到過年的時候,別人家都是熱熱鬧鬧的,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吃團圓飯。我們家只有我和大鬍子兩個人-----三個菜一個湯,一瓶二鍋頭我們每人一半,喝完之後就各自回房間睡覺。沒有交談、沒有說笑,沒有壓歲錢,連春晚都沒有-那個時候,我特別希望一家人坐在一起說說笑笑的過一次春節。”
蘇山沉默了。
良久,才說道:“人多了,矛盾也就多了。我家過年倒是人多,可從我記事起,也從來沒有說說笑笑過一次春節的經歷。”
“我知道。小家有小家的幸福,大家也有大家的難處。小家無利可圖那就和和睦睦,大家有利可圖每個人都頭破血流。所以我說那是我小時候的理想。”
“現在呢?你現在回去是爲了什麼?”蘇山問道。
“借勢。”唐重說道。如果把姜家比作一塊大肥肉的話,他就是那個想吃肉的孩子----別人能吃,他爲什麼不能吃一口?“有位老師對我說過一句話。如果你的力量還不足夠大時,能不能先把拳頭收回來----我沒有把拳頭收回來,但我要讓它的力量足夠的大。”
“爭什麼登山捷徑?”蘇山一語中的,說道:“你自己就能是豪門。”
一句話說的唐重熱血沸騰。
“不錯。我就是豪門。”唐重心情舒暢,大笑着說道。“我要自己打造一個豪門。”
蘇山無聲輕笑。
她知道,這個男人的心結這纔打開,他的‘豪門之路’即將啓程。
一輛大衆車停在兩人的身邊,開邊的是那個剛纔從他們面前經過的中年女人,不知道什麼原因讓她又調頭回來。她按下車窗,一臉笑意的對唐重和蘇山說道:“姑娘,小夥子-----這雪越下越大,前面也沒有車。你們要是走到市裡,怕是要凍僵了。我送你們一程吧。”
“不用了。”蘇山拒絕。她沒有無緣無故接受別人恩惠的習慣。
“大姐,謝謝了。”唐重卻接受了。他拉開車門把蘇山給塞進去,說道:“外面太冷了。我都有點兒受不了了。”
他練過功夫,所以還能夠扛得住這種寒冷天氣。但是蘇山不行,剛纔唐重好幾次看到她的小腿抖動-----她這種死要面子的女人,如果不是冷的太厲害,是萬萬不會表現出這樣的異狀的。那比把她的臉畫花還要讓她難以接受。
“別客氣。就當是我剛纔看了一場精彩舞蹈支付的報酬吧。”女人爽朗的笑着。“你們跳的是探戈吧?真美啊。小夥子和姑娘一定是一對非常浪漫的情侶,不然就幹不出這麼浪漫的事兒-----現在的年輕情侶真好啊。不像我們那時候---”
“說不定回去她就得和我分手。”唐重順着她的話說道,假裝自己和蘇山就是情侶關係。“冰天雪地的,拉着女朋友在外面跳舞----她的臉都要凍變形了。”
“呵呵,是要注意保暖。”女人笑。“不過女人都是喜歡浪漫的。她一定不會捨得和你這樣的男朋友分手-----這麼好的男朋友,以後還在哪兒找啊?姑娘,你說是不是?”
蘇山看了唐重一眼,說道:“是。”
“姑娘真是個誠實的人。”女人咯咯的笑。
唐重心想,她是不想麻煩圖省事兒。
她怎麼會真的像那些女人一樣撒嬌,說‘怎麼可能找不到’或者說‘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條腿的男人有的是’之類的話?
後車廂裡面除了唐重和蘇山,還有那個披散着頭髮的小姑娘。小姑娘是單眼皮,厚嘴脣,模樣不好看,但是又醜的可愛。她一直打量着蘇山,也不說話,可能是在想,這姐姐長的真好看啊。
車子駛過一段斜坡時,車輪突然間開始打滑,中年女人手忙腳亂的打方向盤,可是車廂裡面的人還是一下子向一側傾斜。
唐重的身體頂在了車門上,蘇山的身體壓在唐重的身上,而那個小姑娘的整個身子都撞進了蘇山的懷裡。
蘇山怕把她磕着碰着,還特別伸手把她的腰摟緊。
“小心-----”
唐重出聲驚呼。
利刃刺破皮肉的聲音傳來,唐重的半隻手臂瞬間被血水染紅。
那個披頭散髮的小姑娘,她正一臉猙獰的舉着第二把尖如髻子的古怪兵器刺向唐重的脖子。
這是陷阱!
(PS:榜單上的名次纔是近衛軍的榮耀,不是在書評區建了多少水樓。是個爺們,是個女爺們,那就跟着老柳一起衝鋒吧!!!)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