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已經知道年後要去廣安市了,但楊小天並沒有混日子,他覺得時間緊迫,還有許多事沒有做呢。
如果說三零七醫院的領導幹部們對他態度惡劣、不聞不問,那也就算了,混到日子,去廣安拉倒。
但關鍵就是在這裡其實過的很舒服,領導們對他也很好,主動分權給他,基本上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固然是有傅老的面子在其中,但不能因爲傅老就否認這些領導們賣給他的好。
所以到了點拍拍屁股就走,留下一地爛攤子,這不是楊小天想看到的,也不是他的作風習慣。
對不起單位是其次,關鍵是感覺對不起一些人。
之所以說“感覺”,是因爲從客觀來說並沒有對不起,畢竟他走後,情況不會比他沒來時更差,最多維持原樣。
但因爲之前的管理,那些人已經把他當領導,他也把那些人當成他的兵。
然後他再拍拍屁股走人,不留下任何痕跡的話,雖說沒有任何人能夠以任何原因和理由去指責他,但他自己心中會覺得不好的。
既然給了別人過更好生活的希望,那就不要在臨走前打碎他們的希望。
這些人主要就是中藥房的三人。
眼瞅着因爲楊小天的到來,他們的工作開始忙碌但有意義起來,然後沒幾個月楊小天又走了,他們又沒事幹……
楊小天希望是,能夠在走之前,把三零七醫院的中醫內科做好,自然是比不上他在時那麼好,但最好是小毛小病能解決,能夠把這個科室獨立運營起來。
這樣一來,病人、科室、藥房纔是一個良性循環。
這件事比較難,畢竟中醫不是速成的,而且比西醫更依靠經驗,同樣的感冒發燒,嚴重程度不同,甚至是不同人得同一種病,配藥時都要有細微的差別(當然,現在很多中醫對此無所謂,一樣開藥,雖說也能治好,但療效並沒有最大化),這都是要靠經驗。
不過不能因爲難就不試,失敗不可怕,沒失敗之前就畏難而不向前,是會後悔的。
於是楊小天就直接找到了趙望海的辦公室。
到趙望海辦公室門口時,就見趙望海站在辦公室裡收拾東西,看樣子是準備出去。
見到楊小天,他微微一怔,問道:“小天,找我?”
“嗯!”楊小天點頭,“趙院長您這是要出去?”
這時趙望海的秘書陸良走了過來,手裡還拿着一張行程表,邊看邊說:“趙院長,和信集團的和總已經在等您了,下午還要去總後衛生部參加一個業務會議,何總的意思是可以和您在車上聊聊……”
“等會兒!”趙望海打斷陸良的話,看向楊小天,“先說你的事吧,不過我只有五分鐘時間!”
“那行,我就長話短說!”楊小天點頭,“我不清楚您這邊知不知道年後我要走,因爲那邊的人對我有恩,我必須得走!這點我就不說太多了,主要是我想自己不能就這麼走,我想給院裡留點什麼,不是我有多麼的偉光正,我主要是爲了那些跟着我的小兄弟着想……”
趙望海點頭:“你要走的事我也是上午才知道,本來你不找我,我還想和你談談呢!現在聽你這麼說我很開心,你能這樣說,說明在你心中有三零七醫院的地位,雖然你來的時間比較短,但都願意留下點什麼,若是沒有感情的話,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想法呢?所以,我很欣慰!”
領導就是有這種本事,只要願意爲你說話,你說的任何話,領導都能將其解釋的很美好。
這就是領導的藝術,不,應該說是語言的魅力。
楊小天笑道:“那趙院長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明顯,你願意幹,就幹,院裡是全面支持你的!”趙望海用堅毅的語氣說,補充道,“行政和財政上都支持!但是我挺好奇,你想怎麼做?”
“多謝趙院長!”楊小天發自內心的感謝,畢竟別人支持他,又沒索取什麼,無論出發點是不是爲了討好傅老,但在楊小天的立場來看,對方就是在真心實意的幫他,他是應該感謝的。
趙望海擺手:“你也不是爲了自己的私事,說什麼謝不謝的!”
楊小天說:“是這樣的,我想擴大中醫內科的規模,爭取在我走之前,把中醫內科能夠作爲常備科室保留下來,這樣無論對誰都是比較好的!”
趙望海點頭說道:“你這個想法是好的,不過我顧慮的是,中醫的優秀人才並不是那麼好找的,而自我培養人才的時間又比較長,你是想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楊小天如實說:“我也沒什麼新意,在我的想法看來,還是走外面招聘和內部選拔培養兩條路子,至於效果如何,我也不敢保證!”
笑了笑他繼續說:“其實我就是摸着石頭過河,努力去做,具體會做成什麼樣子,我也不敢保證!”
“努力去做!”趙望海點了點頭,他擡腕看了看時間。
楊小天立即識趣道:“趙院長,您先忙,我回頭再向您彙報?”
趙望海想了想說:“這樣吧,你跟我一起走,我結束和何總的會談後,還有點時間,到時咱們在路上邊走邊聊。”
“行!”
於是三人下樓。
樓下有一輛奔馳停在那裡,奔馳外面站着一個滿臉和善的男人正在抽菸,見到趙望海走下來,那人立即迎上來:“趙院長,走,上我車去!”
趙望海笑道:“行!”然後又對楊小天說,“小天,你上我的車,咱們回頭聊!”
於是楊小天和陸良一起上了一輛掛着軍牌的帕薩特。
穿着軍裝的司機坐在車腰桿挺得筆直。
陸良坐在副駕駛,客氣的對楊小天說:“楊醫生,您就坐在後面吧,一會兒領導來了也好和您聊!”
楊小天笑道:“我這也享受一把領導待遇了啊!”
陸良笑了笑,沒接話。
楊小天也知趣的沒再說話,畢竟大家都不熟,儘量少聊比較好。
還好是分別坐在前後排,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彆扭。
只不過車裡的氛圍有些壓抑罷了。
帕薩特跟着奔馳開了有二十分鐘,奔馳就靠邊停車,帕薩特緊隨其後。
不一會兒,趙望海從奔馳下來,坐上帕薩特。
陸良笑着說道:“趙院長,辛苦了!”
“不辛苦,都是爲了工作嘛!倒是他們私營老闆,那纔是真辛苦,爲了和我聊這二十分鐘,他都等多久了!”趙望海笑着說。
然後對楊小天說:“小楊,你對軍民合資建醫院有什麼看法?”
聽趙望海如此問,楊小天心裡就知道個大概了,這個和信集團的何總應該是在找趙望海想要投資入股三零七醫院。
國家是有這種政策的,部隊醫院是可以接受投資,只不過要求比較嚴格罷了。
這樣醫院的性質也就從軍隊專營變成了軍地合營了。
楊小天心知肚明,如果趙望海對這件事沒興趣的話,是不會見和信集團的人的,於是他順着說道:“我覺得這是個好事啊!”
“哦?”趙望海來了興趣,坐直身子,看向楊小天,“爲什麼這麼說?”
楊小天分析道:“您看,這件事其實很簡單!軍醫院,就比如咱們三零七醫院,名聲好,但缺錢。地方上呢,資金充足,但是無處可去!這兩者合起來的話,不就是各取所需吧?”
趙望海點頭:“你說的對!”不過旋即他又提出疑問,“但是,有些同志是認爲,這樣做會破壞軍隊的純粹性,會腐蝕一些軍人的思想,甚至會嚴重到泄密!”
楊小天對此很是不屑:“趙院長,這些話我是不敢苟同!您想啊,咱們院的醫生護士,軍籍的,也是朝九晚五的上下班,本身就是住在市裡,你要說純粹性和腐蝕思想,那外面的花花世界大家都知道啊!
事實上我認爲,與其讓大家羨慕外面的花花世界,不如主動提高大家的待遇,這樣才能體現出軍隊的優越性嘛!”
至於怎麼提高待遇,他沒說,但答案很明顯,就是合營。
他接着說:“至於說泄密,那就更是可笑了!咱們院裡那麼多合同制的醫生護士呢,要泄密早泄密了!
再說了,咱們又不研究什麼高精尖的東西,和普通醫院比,就每年有些給軍方做健康檢查的任務,你說說,能泄什麼秘啊?”
趙望海笑了起來:“不錯,你說的很好!那麼,你能再詳細談談合營之後會有什麼好處嗎?”
楊小天那叫一個鬱悶啊,大哥!我是來向你求助中醫內科診室的事的!我不是你的秘書,也不是你的智囊啊。
這些問題,難道你不應該去問前面坐在副駕駛上的人嗎?那位纔是你的正牌秘書啊!
事實上他發現陸良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那眼神就好像狼狗看到自己碗裡的食物被別的狗搶走時一樣的眼神,兇狠中帶着警告。
楊小天哭笑不得,我都是要走的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