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並非是全能的人。”盧平對安東是當做自己孩子一般推心置腹,講述着在別人面前永遠都不會說出的對於這位尊敬長者的評價。
“大家都覺得他是睿智的,但其實我更覺得鄧布利多常常疲於應對一些政治上的問題。”
盧平嘆了口氣,“神秘人宣傳的‘純血至上’的理論並沒有因爲自身的倒臺而消失,反而在巫師社會上愈演愈烈,以至於連很多普通的人都會發自內心的認爲純血就比混血高貴,混血比麻瓜家庭出身的高貴。”
“這種風氣是不正常的,源頭在神秘人提出的‘純血至上’,根子裡在神聖二十八族維護既得利益的貪婪,但鄧布利多並沒有有效的辦法去扭轉風氣。”
“甚至就連鄧布利多管理了近百年的學校裡,都是這樣。”
談起這些,盧平面色有些複雜,“我想這纔是這位偉大的老人不願意去插手政治的原因,他知道自己做不好這些,但放任依然是一種很不好的選擇。”
“鄧布利多希望以自身優良的品行去影響他人,但這個世界上像他這般平等對待每一個人的人,實在太少了。”
“我想當年他站出來制止格林德沃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放任‘巫師至上’的勢頭髮展下去,將會造成可怕的後果。”
“後來《保密法》推行得很好,哪怕有神秘人出來搗亂,也將很多事情控制在一個不波及麻瓜社會的程度。”
“同時巫師上層人士和麻瓜精英們的溝通也保持着一個很恰當的程度。”
“我想鄧布利多要維持這樣的程度,一定是十分艱難的,我不知道他爲此付出了多大的精力。”
盧平轉頭看向安東,“鄧布利多是偉大的,但也是平凡的,他是一個平凡普通的老人,如果你以這個角度去觀察,就能理解鄧布利多很多的做法。”
“他強大的實力,能保證他去推行他內心的正義、他的善良,但他註定影響不了太多的人。”
“因爲善良,往往是軟弱的,哪怕有強大的實力保證,依然是那麼的柔軟。而邪惡,卻尖銳得彷彿一把鋒利的鋼刀。”
“鄧布利多會受人敬仰,受人尊崇,受人愛戴,很多人會因爲他去做正確的事情。”
“但這也代表着,他其實沒有太多的辦法去約束不好傾向的事情發生。”
“而本該承擔起這方面責任的魔法部部長……”盧平臉上有着掩不住的厭惡,“大多醉心於權利,根本沒有做他們該做的事情。”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神秘人當然是要堅決反對的,可風氣不止,神秘人沒了,照樣有新的神秘人,甚至可能是在魔法部身居高位的某個人。”
“但鄧布利多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剝析鄧布利多的特點,講述這位偉大老人的缺點,這件事讓盧平感到難過,他並不喜歡這樣。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大家不能總去盯着某個人做不到或者做不好的方面,然後以全能全善的模樣做比照,去苛責對方。
這是不對的,是人,都有其侷限性。
安東沉默地聽着,打斷了他的話,“爲什麼突然跟我講這些?”
盧平抿了抿嘴,深深地看了安東一眼,並沒有解釋,只是繼續說着,“當我們面對世界即將產生劇烈變化,心中滋生無力感,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會帶來更美好的結局,還是將一切拉向糟糕到甚至毀滅的程度……”
“我們不知道。”
“而我們又有能力去制止的話,我們一般會做出選擇,偏向保守,尋求穩定。”
“因爲我們雖然無懼於變化,但時代浪潮蕩蕩,無數的生靈只能毫無抵抗能力地被席捲進去。”
“強大意味着責任,鄧布利多作爲本世紀最偉大的巫師,爲了巫師社會的和平與安定,雖然疲於應對,卻總是全力以赴。”
話語未盡之意,竟然是將安東和鄧布利多擺在了對立面。
安東悚然一驚,呆呆地看着盧平,“我?”
“開什麼玩笑,我又不是格林德沃,也不是伏地魔!”
盧平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你將會給這個世界帶來變革,就像格林德沃,你同樣會帶來新的秩序,打破舊有格局,這讓未來的一切都充滿了不確定性,甚至令人感覺驚懼。”
“驚懼?”安東一頓後仰,瞪大雙眼,“我是提出了‘巫師至上’,還是提出了‘純血至上’了?”
盧平看着安東逗樂子的表情,不由得微微一笑,“也許……是‘魔法至上’?”
“!!!”
安東愣了愣,也跟着沉默了下來。
“魔法至上?”
有時候似乎不用提出綱領,只要做出來的事情,人們就可以從行爲作風上大致猜到一些情況。
真的是魔法至上嗎?
還真的是,安東以前探索自己內心的力量,早就弄明白了這一點。
“魔法至上也沒有什麼不好嘛……”安東嘟囔了一句,科技是第一生產力,魔法,當然也是巫師的第一生產力了。如果麻瓜的科技和巫師的魔法能結合,如果魔法能讓地球上的人類都變成巫師,也許人類早就衝破天際,奔赴星辰大海了。
門鑰匙這種魔法,能不能建立在地球和火星之間構築起穿梭通道,這一直是安東好奇的。
“是的,魔法是很神奇很美好的力量。”盧平笑着揉了揉安東的腦袋,他突然發現,這個教子如今已經長高,噢,長大了啊,已經不是很適合這樣對待了,想了想又縮回了手。
“但伱想想,不管是‘巫師至上’還是‘純血至上’都是以血脈區分高低貴賤,那麼‘魔法至上’是不是也是以‘魔法’來區分高低貴賤?”
“你如果觀察你的同學,就會發現,能真正掌握好魔法的,並不是很多。”
“至少我現在在魔法部,那些同事他們別說是‘鐵甲咒’‘幻身咒’這些,有的就連‘修復咒’都施展不好。”
“魔法,終究是屬於少數人的,不會因爲他是巫師,就真的擁有魔法。”
“更不用說,以此將來可能出現的以知識壟斷獲得特權的階層。”
“那麼,普通巫師想要更好的生存,也許學習黑魔法成爲黑巫師,將會變成一種趨勢。”盧平聳了聳肩,“我說過,很多時候,大家都沒有得選。”
“最可怕的是,如果以‘魔法至上’來作爲框架,將會衝擊現有格局,重新分配利益,這場戰爭一樣最終還是會向着麻瓜的社會蔓延。”
“……”
安東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他的心志雖然因爲魔法而變得有一點點瘋狂,但他依然是個正常人,聽得懂盧平的話。
雖然他沒有主動去探知盧平的心理狀態,卻也能感受到盧平的關心和維護,他不是來反對自己的,他是來幫自己分析這些的。
安東甚至能感受到盧平心中的難受,一邊是尊敬的鄧布利多,一邊是渴望維護的家人安東。
噢,還有佩德羅那一攤事情。
世事變幻,沒有人會想到,有時候大家走着走着,竟然要來到進入某種對立的境地。
夾雜在中間的盧平,心裡一定不好受。
“大不了我不去給其他人帶來改變了。”安東無所謂地攤了攤手,“我不欠他們的,沒必要帶着他們走向魔法,如果一切會變得糟糕,我可以自己玩自己的就好。”
“不!”盧平搖了搖頭,溫和地看着安東,“事實上,我認爲你做得很好。”
“魔法世界有了你,安東,是完全不一樣的。”
“你的到來,讓這個沉寂已久的魔法世界,變得生機勃勃。”
盧平微笑起來,“我在紐約的時候,看到了好多巫師和科學家在庇護塔裡聊天,互相驚呼對方科技和魔法的神奇,那種感覺讓我覺得很震撼,很美好。”
“我們鳳凰社的成員爲了巫師的生存,一起研究針對槍械的魔法,那種感覺也很美好。”
“安東你不知道,當時連瘋眼漢都在感慨,魔法世界已經好久沒有出現新的優秀魔法了。‘箭矢偏轉’一定會被載入魔法史的。”
他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眯着眼感受着黑湖湖面吹拂而來的清風。
“安東,這是最糟糕的局面,有時候就這樣不知不覺走到了對立面,但糟糕的是兩邊都沒有錯。”
“就好像當年的格林德沃和鄧布利多,他們都有偉大崇高的理想,只是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這也是最美好的局面。”
“不管發生了什麼,他們兩人都給這個世界帶來了一些很好的影響。”
“我們看到了很多事物的改變,變得更好了。”
“大家都欣喜地感受到這些變化,享受着他們給這個世界帶來的好處,並稱頌他們爲‘偉大’。”
“安東,你也可以成爲偉大。”
“去做你認爲對的事情,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我們這些家人……”
風兒變得大了起來,拂動着盧平巫師袍風衣的袍擺,吹得嘩啦啦作響,他回過頭來,目光堅定有力,臉上帶着溫潤的笑容,認真地看着安東,“會永遠站在你的身邊!”
安東愣愣地看着盧平,沉默了一會兒,笑了起來,笑得特別的燦爛。
“嘎嘎嘎……盧平,我可不希望你站在鄧布利多的對立面,那樣對你來說太殘忍了。”
“你這個孩子,不許笑得那麼奇怪!”
“哦,盧平,你剛剛漏了說伏地魔呢。”
“伏地魔……”盧平撇了撇嘴,“他有什麼好說的,一個邪惡的壞人,早點死掉早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