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行宮已經戒嚴,任何人不得靠近,營地的衆人也被告知不得任意行走。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衆人還是感受到了劍拔弩張的味道。
稍微有點遠見的都隱隱預感到,冬獵回去以後,大律……恐怕要變天了。
不知是誰能掌握大律乾坤。
和衆人的惶惶不安相比,獵場附近的一個八角亭裡卻是一片悠然自得。
三個氣質斐然的男子圍着一個石桌坐着,石桌上擺着酒菜,還冒着熱氣。
若是有佳人在撫琴弄舞。只怕旁人看了會誤以爲他們是來吟詩作畫的仙人。
“郡王殿下,以你之見,你的暗衛如今下山了嗎?”
路少卿把玩着酒杯。漫不經心的問,軒轅黎輕釦石桌,正要回答,被封堯薄涼的開口打斷。
“駐紮在驛站外的北騎軍想趕到這裡,,在沒有外力阻撓的情況下,至少需要一天一夜。”
更何況是在重兵把守之下?
“況且,讓陛下寫下聖旨,只需不過一刻鐘的時間罷了。”
意思就是根本來不及。無力迴天了?
路少卿仰頭飲盡杯中的酒,綿軟醇香,的確是難得的好酒。
放下酒杯,路少卿似笑非笑的說:“救駕是來不及了,但誅殺亂臣賊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一切未成定局,什麼都是可能的。
封堯臉色未變,拿起酒壺把路少卿的酒杯倒滿。
“國輔大人和郡王殿下還不知道吧,方纔昭月公主和陸太傅闖入密林,不小心迷失了蹤跡,如今尚未回來。”
“嘭!”
軒轅黎一拳壓在石桌上,光滑的桌面竟生生出現幾道裂痕!
“你把她們怎麼了?”
相比於軒轅黎的激動,路少卿就顯得冷漠許多。他坐在那裡,審視着封堯,半晌。驀的一笑。
“阿璇既然肯叫你一聲義兄,你對她未必沒有半分真心,你不會傷她性命。”
這話說得雲淡風輕,放在袖中的手卻是猛地握緊。
他有八成的把握封堯不會傷陸璇性命,可他不能確定陸璇會不會受到其他的傷害。
還有剩下兩層的不確定,他連想都不敢去想。
封堯被路少卿篤定的語氣說得一怔,隨即苦笑。
“若她在我手裡,我自是不會傷她,可現在的問題是,她帶着昭月公主一起不見了。”
聽着他們的對話,軒轅黎也冷靜下來,有陸璇跟着熙兒當然是可以放心的。只怕熙兒的性子會拖累她。
“密林裡有阿璇的馬的屍體,是被下毒毒死的,從現場的痕跡看。馬是在奔跑途中毒發。”
路少卿掩脣咳嗽了一聲,舌尖嚐到一股腥甜,又若無其事的嚥了下去。
馬匹急行時毒發。馬上之人多半會被甩落,若是以往,路少卿相信陸璇多半還能化解,如今她無法使用內力,被甩下來之後,只怕也會受到重創。
“這樣的天氣,到了夜裡,身處野外沒有炭火支撐的話,她們只怕……”
封堯繼續說着,衣領被軒轅黎揪住,聲音嘶啞的警告:“若她們有任何的損傷,本王一定將你千刀萬剮!”
封堯絲毫沒有被震懾,反而勾脣一笑。
“若是北騎軍和御林軍圍山,雙方對峙,只怕最少也要十幾日才能分出勝負,國輔大人和郡王殿下確定她們等得起嗎?”
等得起嗎?
自然是等不起的。
路少卿垂眸,指尖觸到腰間垂掛的絛穂,柔滑的緊。卻抵不上那人發間的溫軟美好。
“本王倒覺得,你說的話更多的是爲了迷惑我們,好拖延時間。”
軒轅黎冷哼一聲,已是斂了所有情緒。
封堯也不急,不疾不徐道:“言至於此,信不信。由你。”
封堯說完大步離開,這圍場已被他的人控制,就算路少卿和軒轅黎身邊有人。也只夠自保而已,他並不着急。
封堯離開後,軒轅黎拂了一桌酒菜。臉色難看到極點,從他出生以來,還從未遇到過這樣被動的情況。
雪又紛紛揚揚的下起來,路少卿坐了一會兒,突然起身走出亭子,軒轅黎快步跟上拉住了他:“你想做什麼?”
路少卿回頭。眼底已是一片冷然。
他……想去找她,無法阻擋。
“圍場這麼大你上哪兒去找?再說你怎麼知道剛剛那個人說的是真話?”
軒轅黎幾乎是怒吼,他沒想到一向老謀深算的人,在這個時候會這麼沉不住氣,當初找他結盟的時候丫不是挺有耐心嗎?
“出發之前,我已經和兵部侍郎說了。五日之後,無論有沒有接到消息,都要帶着護城軍來此。”
護城軍?軒轅黎心驚。這人竟然能調動護城軍?
還未詫異完,又聽路少卿淡淡道:“我讓人臨摹了你的字跡,拓印了你的私章,告訴北騎軍,隨護城軍一同前來。”
“你!……”
軒轅黎想說大膽!可以對上這人哀傷的眼眸,竟是失了言語。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算計之中,他卻這樣悲傷難過。
“這裡有你,不會亂,可是阿璇在等我。”
第一次,眼前這個人放下所有的戒備與算計和他說話,語氣裡的寵溺和心痛刺得軒轅黎的心也跟着犯了疼。
這人……
明明是他攪混了水,到了緊要關頭,卻把爛攤子扔給他。
察覺到軒轅黎的鬆動,路少卿推開了他的手,徑直踏入雪地,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下,回頭看着他:“若是日後……”
話說了一半,那人沒了聲音,仰頭看着漫天飛舞的雪花,脣邊溢出一聲輕笑。
沒有如果,這樣的雪天,若不能親自將她護在懷中,交給誰都無法安心呢。
軒轅黎正等着路少卿的下文,他卻一聲不吭,繼續向前走去。
明明看起來有些單薄,走在茫茫大雪中卻讓人覺得他可以抵擋一切風雪。
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軒轅黎擡手,兩個暗衛立刻出現在他背後。
“殿下有何吩咐?”
沉默半晌,終究開口:“保護國輔大人。”
“這……”
暗衛有些猶豫,他們是先皇專門訓練來保護北郡王的,其他人並不在他們的職責範圍內。
“怎麼?本王的話不管用了?”
軒轅黎的聲音凌厲了幾分,暗衛應了聲‘是’立刻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