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國公問這一聲,不像是叱吒風雲的朝臣,更像是一個受了很多委屈的孩子。
加上他眼睛紅紅的泛着淚光,看得衆人恨不得買個糖葫蘆塞給他。
路少卿抿着脣沒說話,路昊然的嘴角垮了垮,落寞的開口:“我知道了,你不認我這個爹了。”
說完起身要走,手被路少卿抓住,也不說話。就抓着他不讓他離開。
路昊然低頭,腦子反應有些慢,隔了好一會兒才說:“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爹就不在這兒礙你的眼了。”
說完拍開路少卿的手,晃晃悠悠的就往回走。
路少卿站起身,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愣是沒說一句話出來。
衆人看得着急,忍不住踢了路少卿一腳:“還不去追?”
路少卿握拳,沒動。
因爲劉氏的原因。這些年他和路昊然基本沒好好相處過,後來將軍府出了事,國公爺沒出手相助。他更是連叫一聲‘爹’的次數都少得可憐了。
眼看路昊然都快要走到院門口了,路少卿終究還是跨出去了一步,然而下一刻就聽見一聲怒吼:“勞資還沒開席你就敢走?給勞資走一步試試?”
聲音繞樑,路昊然被陸戟拎小雞一般拎回來,按回凳子上。
又瞧了眼地上的酒罈,敲桌子問了句:“就喝了一罈燒刀子酒?”
桌上衆人眨眼間已坐得端端正正,聽見問話連連點頭:嗯,就一罈!
聽見這話,陸戟翻了個白眼,指着路昊然就罵:“這罈子酒給你丫解渴都不夠,你給勞資裝什麼醉鬼!”
衆人:“……”
呃……將軍你這總愛瞎說什麼大實話的習慣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呢。
路昊然:“……”
老子好不容易挽回點父子關係,你這大老粗能不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打岔麼?
到嘴邊的那聲‘爹’打了個轉又被路少卿嚥了下去。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各位吃好喝好,我去看看阿璇。”
配合國公爺裝醉的衆人那叫一個心虛啊,聽見這話忙道:“賢侄去忙。我們自便就好。”
被拆穿的路昊然也不裝醉了,紅着老臉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包遞給路少卿:“這是給阿璇的見面禮。”
路少卿連看都沒看一眼,更別提伸手去接了,路昊然沒法子,咬牙加了一句:“這是你娘替阿璇準備的。”
這下路少卿不端着了,伸手接過小包,沒急着走,鎮定自若的說了一句:“謝謝爹。”
說完飄然而去,處於震驚中的國公大人。‘嘭’的聲摔到了地上,顧不得疼,傻笑出聲:“這臭小子叫我爹了!”
衆人無語。這又不是小孩子剛學說話,叫一聲爹而已,值得你這麼激動麼?你這個爹當得也太失敗了點吧。
不管衆人怎麼想,國公大人開心了,拋開平素的禮教,吆喝着就和衆人玩鬧起來。
今兒可是他家臭小子的大喜之日,他當然要喝個痛快!
彼時國公爺家的臭小子,熟門熟路的來到自家媳婦兒的院子,沒走正門,直接翻了窗子進去。
正在幫陸璇梳妝的葉昔聽見動靜,還未來得及轉身就被人點了穴扔出院子。
“你這是做什麼?”
陸璇皺眉,想起身去看看葉昔怎麼樣,被路少卿按住肩膀動彈不得。
“放心,我有分寸,傷不到她。”
那也不用把人扔出去吧!
陸璇在心裡嘀咕。卻沒有再說話,餘光看見這人拿起了櫃子上的木梳。
琥珀色的梳子握在他的手裡,分外的好看。
動作輕柔的幫她梳着頭髮。陸璇聽見他說:“今天是個好日子,她也希望你開心點。”
眉梢下沉了兩分,失了僞裝。哀傷淺淺的泄了出來。
這樣的場景在她腦海裡出現過很多次,每一次她都笑得明媚,每一次替她梳妝的都是阿沅。
阿沅那樣的性子。一定會忍不住跟她念叨,要是他對她不好,就揍回去之類的。
她終於等到今天,阿沅卻不在她身邊。
梳理了頭髮,路少卿放了一個小包在櫃子上,打開一看。裡面金燦燦的一片。
一個髮釵,鏤空雕花,上面用銀絲墜着兩朵小花。高貴典雅。
一對耳墜,墜着的金絲像流蘇一般,極爲精緻巧妙。饒是陸璇這樣不喜妝扮的人看見也是眼前一亮。
一個項鍊,鏈子是純銀打造,項墜是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琥珀,拿起來一看,琥珀是透明的,裡面有一片小小的金葉子。若對着光看,不知道有多漂亮。
最後還有一個銀鐲子,鐲子內外都雕刻着極爲複雜的花紋。細看之下才發現那是十二生肖。
這幾樣東西,隨便一樣都價值不菲,同時也可以看出設計者的匠心獨運。構思極爲精妙。
“這是你讓人做的?”
陸璇有些詫異的問,這男人連這個都會,還有什麼他不會的嗎?
路少卿幫陸璇挽了個簡單的髮髻。把那支髮釵插入陸璇發間,誠實的回答:“不是我,是我娘。”
‘娘’這個稱呼能從路少卿口中說出來,實在是罕見,陸璇差點下意識的問:你還有娘!?
震驚之後,陸璇明白過來,路少卿口中這個娘絕對不是劉氏,那就只能是他自己的親孃了。
關於路少卿的親孃,陸璇知之甚少,卻知道劉氏這個後孃以前對他絕對算不上好。
轉身環住男人的腰身,無聲的安慰。
隔了一會兒,路少卿推開陸璇,蹲下來和她平視,聲音喑啞:“阿璇,不如我們先洞房吧。”
“……”
國輔大人被自家媳婦兒趕出了房間,也沒覺得沒面子,就那麼坐在門外的臺階上等人。
大概坐了一刻鐘,一個紅豔豔的身影就慌慌張張的衝了出來,略施粉黛的臉上布了淚痕,心裡一緊,路少卿拉住陸璇把人按進懷裡:“出什麼事了?”
陸璇激動得身體還在發抖,眼睛亮閃閃的說:“阿沅……阿沅還活着!”
還活着啊,沒有葬身狼腹,沒有魂斷異鄉!
陸璇覺得自己的心跳從來都沒有這樣快過,也從未這樣開心過。
路少卿也是一愣,抓着她的肩膀問:“誰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