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裡曄俯下身來,舔了一下水濯纓沾着果汁的嘴脣:“你打算如何?”
水濯纓瞪了一眼綺裡曄:“我自然會想出辦法的。 ziyouge.com對了,你的六翼護衛裡面,負責問毒司的緋翼在哪兒?爲什麼這麼長時間了從來沒見過?”
“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到了什麼地方。她從去年年初就出去搜尋製毒的藥材,已經一年多沒回來了,只是會固定聯繫問毒司那邊。問毒司裡面製作出的毒藥,已經足夠絕大多數情況下的使用,所以我也沒讓她回來。”
綺裡曄一點不客氣地往水濯纓手裡塞了一顆枇杷:“剝了,餵我。”
水濯纓嘴角一抽,接過了那顆枇杷:“問毒司能製造出的毒藥有多少種?”
“從功效上詳細區分的話,有一百多種。怎麼了?”
“裡面最毒的能毒到什麼程度?我指的不是毒性發作的速度,是毒藥的用量,比如說只要針尖那麼一丁點,就能夠殺死一個人。”
綺裡曄想了想:“最毒的應該是混沌水。問毒司那邊試驗過,一滴混沌水滴入一桶清水中,這一桶清水隨便哪個人喝一口就足以致人死命。”
水濯纓沉吟了一下:“借我速度最快的海東青,我需要聯繫一下問毒司那邊。這裡離崇安兩千多裡,飛鴿傳過去怕是太慢。”
她這時候已經剝完了那顆枇杷,送到綺裡曄的嘴邊,他不接:“用嘴喂。”
水濯纓又是嘴角一抽,不過倒是沒拒絕,嘴裡半含着那顆枇杷,踮着腳尖再次朝綺裡曄送上去。綺裡曄滿意地低頭剛要接過來,結果還沒碰到枇杷,水濯纓就一下子自己把那顆枇杷吞了進去。
“想有得吃就不要那麼矯情。”
那顆枇杷不大,所以她還能一邊含在嘴裡,一邊語重心長地教育綺裡曄。
綺裡曄:“……”
沒想到的是,他緊接着便突然伸出右手扣住她的下頜,迫使她微張開嘴來無法再動,隨即低下頭來吻上她的嘴脣,分開她的脣齒,竟然硬生生地從她口中把那顆還安然無恙的枇杷搶了出來。
然後在她的面前慢悠悠地吃完了,這才鬆開鉗制着她的手,比她更加語重心長。
“想有得吃就不要說這麼多話。”
水濯纓:“……”
……
徽陽城,皇宮,寧清宮側殿。
鄭榭的妹妹鄭雲茹已經被作爲端妃納進宮來了,水宣瀚爲了不至於讓莫皇后不快,這些天更是幾乎天天都留宿在寧清宮中。
現在馬上就可以把莫皇后從後位上拉下來,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出大亂子,所以水宣瀚還是得穩着莫皇后,對莫皇后也加倍地溫柔體貼。
這時正是下午,側殿裡兩人各自靜靜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水宣瀚在批閱奏摺,莫皇后倚在美人榻上看書,從外面一眼看上去,氣氛倒是十分寧靜和諧。
大太監劉安走進來,在水宣瀚耳邊說了兩句。水宣瀚轉向莫皇后:“皇后,孤有點事情要處理,你先回寢殿去小憩一會兒。”
“是,臣妾告退。”
莫皇后溫順地站起身來,從側殿另一邊的後門出去,回了後面的寢殿。水宣瀚有什麼政務要處理或者要接見什麼人,從來就不喜歡她在旁邊聽着看着,每一次都會把她支開。
但她經過後門的時候,對門口伺立着的一個小太監使了一個眼色。
那小太監微微點點頭,關上後門,卻沒有離開,而是小心翼翼地將耳朵輕輕貼在了後門上。
隔着一扇門,一般人雖然聽不清側殿裡面的人在說什麼,但這小太監有點天賦,聽力比一般人要好很多,就算不能聽個十成,**成也有了。上次水今灝和陸曼的談話,就是這個小太監聽到的,所以莫皇后特地重金收買了這小太監,讓他儘可能多聽點東西。
莫皇后離開之後,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女子,從門外被兩個侍衛扭着推了進來,正是在南疆躲了一段時間的陸曼。
水宣瀚傳信都是直接傳到那五百禁衛軍的將領手上的,這次抓住陸曼帶回來的旨意一傳過去,那邊禁衛軍立刻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一無所知的陸曼。
皇上既然懷疑陸曼是奸細,禁衛軍們對陸曼也不再客氣,從南疆到徽陽的一路上沒少給她苦頭吃。
以致於現在出現在水宣瀚面前的陸曼,比之前瘦了一大圈,面色憔悴,臉上甚至還有隱約的青紫和傷口,十分落魄狼狽。身上穿的也就是一件囚犯裝一樣的粗麻衣,還是爲了要出現在皇帝面前,樣子不能太難看而讓她換上的。
“可知道孤爲什麼抓你回來?”水宣瀚緩緩開口。
陸曼跪在地上,居然還是一臉平靜,直視着水宣瀚。
“自然知道,皇上懷疑小女是奸細,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還請皇上容小女爲自己解釋幾句。”
水宣瀚冷笑:“好,孤倒是也想聽聽你要怎麼解釋。”
“小女爲皇上提出計策,結果被對方識破,這並不意味着小女就是對方的奸細,也可能是當時寧清宮中藏有容皇后的密探,甚至是寧清宮裡的宮女太監聽到了小女和皇上的對話,嚮明郡王府通風報信……”
水宣瀚打斷她:“寧清宮裡在宮內伺候的都是皇后身邊忠心耿耿的老人,皇后一介深宮婦人,怎麼會跟素無來往的明郡王府扯上什麼關係,最後一點不可能。”
陸曼似是想要開口反駁,但還沒說出來,水宣瀚就把她堵了回去:“你說的都只是可能性,而不是證明你清白的理由。孤自然知道你只是有嫌疑而已,否則也不會只下令把你抓回來,而是直接讓禁衛軍在南疆就把你直接斬了。你要是提不出能夠讓孤信服的確鑿證據來證明你並非奸細,孤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只有現在就殺了你以防萬一。”
陸曼咬了咬下嘴脣,嘴角緊緊繃着,面色發白,沉默了半晌沒有說話。水宣瀚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她終於開了口,第一句話卻是完全莫名其妙的內容。
“皇上可還記得,十四歲的時候來明郡王府,送了一個大肚子圓腦袋的郴州泥娃娃給三歲的曦和郡主?”
水宣瀚的記憶力相當不錯,否則當初學業也不會那麼出色。被陸曼這麼一說,先是一怔,隨即很快就想了起來。
十一年前他去明郡王府上給安王賀壽的時候,順便給第一次見面的曦和郡主也帶了個小玩意兒。曦和郡年紀小又體弱多病,一直在家中很少見到外人,看見他的禮物很是高興,在安王面前把他好一通誇。
水宣瀚蹙眉:“你突然提起這個幹什麼?這裡面難道有什麼關係?”
陸曼一笑。
“皇上十八歲的時候,與曦和郡主在皇宮後花園裡面遇到。當時曦和郡主在爬假山,皇上在下面接着,說了一句,假山這一面青苔多,從另一面下來。”
水宣瀚這次臉色變了。
那一次在皇宮花園裡碰到曦和郡主,是曦和郡主一個人跑到後花園裡玩,當時周圍除了偶然經過的他以外沒有別人。陸曼說的都是當時發生的事情,甚至連他說的話都分毫不差。
她是怎麼知道這些多年前的瑣事細節的?
難不成是曦和郡主告訴的她?……但也不對,曦和郡主跟自己對立已久,不太可能在和陸曼的閒聊中提到自己。就算提到了,也很難想象她會說起這些陳年舊事,更不用說把他當時說的話都原原本本複述給陸曼聽。
他望着陸曼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冷銳。
“你爲什麼會知道這些?”
陸曼的笑容顯得有些悲涼。
“如果我說我纔是真正的曦和郡主,而現在在我的身體裡面的,不過是一隻不知從哪裡而來的孤魂野鬼,皇上會相信麼?”
水宣瀚背後霎時間一陣毛骨悚然,死死瞪着她,半晌說不出一個字。陸曼繼續說下去。
“皇上應該有聽過借屍還魂的傳說,只是發生在我身上的有所不同,那隻孤魂野鬼奪了我的身體,卻把我趕到了已經死去的陸太師之女陸曼的身上。所以我知道曦和郡主的容貌細節並且能讓人易容成她,也知道她和水今灝小時候發生過的事情,我自己的臉和自己的經歷,我怎麼可能會不清楚?”
水宣瀚不可思議地盯着陸曼,艱難地開了好幾次口,才說出話來。
“簡直是荒謬……那你怎麼知道容皇后是娑夷人這些事情?”
“因爲我借屍還魂之後,多了能夠看到未來的能力。”陸曼鎮定地說,“沒有到天師那樣能夠未卜先知的地步,只能看到少許細節。容皇后在未來公開了娑夷人和男人身份,並且在南疆找到了一批族人,我看到了這些,不過是提前說出來而已。還有上次山洪暴發,也是我提前看到的,所以我以邀請容皇后和曦和郡主去參加試劍大會爲名,讓他們經過山洪暴發的官道,他們那次纔會遇險。”
水宣瀚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這種天方夜譚一樣的事情,那樣子就像是見了鬼一般。
陸曼也知道她的事情對於旁人來說,太過荒謬詭異,水宣瀚自然不可能一聽就相信。所以她只是靜靜地跪在那裡,等着水宣瀚接受消化。
借屍還魂的事情以前有過很多次謠言傳說,不管是不是真的,人們總是知道世上有這回事,其實並不難接受。
但重生的事情她沒有說出去,而是說成了能夠預測未來。因爲很多國家裡都有能夠未卜先知的天師法師得道真人之類,這些人被視爲有窺天機通神明之力,十分受人敬重膜拜。這樣說起來自然要比重生好聽得多。
水宣瀚現在懷疑她是奸細,她必須得給出點東西震一震他,讓他有所顧忌,而不會立刻下令殺她。
至於她看到的未來,她在前世裡活了很長一段時間,知道的信息已經足夠在以後數年內拿來應付水宣瀚。
想起自己的前世,陸曼緊緊咬住了牙關,目光裡露出極度陰毒怨恨的神色,以致於那張低垂的面容一下子變得有些猙獰扭曲。
她從未覺得自己的重生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她在臨死前帶着那麼多的痛苦和仇恨,發出了那麼強烈的禱願,老天一定是聽到了她的心聲,所以才把她送了回來,給她重活一世的機會。
她是從地獄裡面爬出來的惡鬼。現在想要做的,就只是向那些拋棄過她折磨過她的人復仇,把他們也拖進她曾經所在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