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公子病重臥牀不起,霍家府邸人心惶惶,每天進出的大夫都面露沉重之色,對滿臉期待的縣太爺搖頭。
他們雖然什麼都沒說,言行舉止卻表達出相同的意思,讓府裡早些準備後事。
縣太爺自然清楚他們的不言之意,他一夜之間頭髮花白,老了不止十歲。
狐狸小白自霍公子倒下後,趴在他枕邊不吃不喝,嘴中發出的聲音由最初的低落,到後來無法掩蓋的悲慟,聽在屋內僕人耳中,紛紛落淚。
動物有靈性,他們都認爲公子是熬不過這一關了。
轉機在第三天出現。
大幹皇帝派來十多名太醫院的御醫,只爲保下霍公子的性命。
皇宮裡的御醫醫術自然跟民間的大夫不能相提並論,可他們能做到的也僅僅是拖延霍公子死亡的時間,無法把他踏入鬼門關的那隻腳拽回來。
霍公子生來體弱,每活一日都是在消耗自身元氣。
他平時看着沒事,可身體溫度比正常人低不少,一旦生病不止會咳血,還比普通人治癒所消耗的時間長。
在御醫診脈開藥後,府邸的僕人把藥給霍公子喂下後,人當天夜裡就睜開雙眼了。
霍公子睜開雙眼那一刻,看到趴在枕邊,目露哀傷的小白,他擡起無力虛弱的胳膊,動作輕柔地揉了揉它失去光澤的毛髮。
小白察覺到熟悉的撫摸,立刻擡起頭,那雙哀傷的狐狸眼眸中泛起人性化的驚喜。
她用頭去蹭了蹭霍公子過度蒼白,毫無血色的清雋臉龐。
嘴裡還發出嗚咽聲,像是在哭,又像是撒嬌。
小白的動靜驚動了屋內僕人,見躺在牀榻上的公子醒了,對方驚呼出聲:“御醫大人!人醒了!我家公子醒了!”
很快御醫涌入還算寬敞的主臥,他們人太多,倒顯得屋內空間有些窄小。
在接下來的一炷香時間內,御醫挨個爲霍公子把脈,他們個個神情嚴肅,沒有絲毫喜悅。
霍公子的身體快速枯竭,已是強弩之末,最多活不過十日。
縣太爺得此噩耗,因過度悲慟暈了過去,等他醒來下面的僕人稟告,劉員外登門拜訪說是有十萬火急之事。
縣太爺本不準備見劉員外,想去看看重病在牀的兒子,卻被僕人接下來的話改變了主意。
僕人只說了一句,劉員外此番前來與公子有關。
縣太爺去前廳見了等候已久的劉員外。
一見面,對方直接說明了來意,爲救了霍公子性命,他願意讓自己的女兒進霍家門給霍公子沖喜,哪怕是做小也是可以的。
劉員外可以說是把姿態擺的很低,萬事爲縣太爺公子考慮。
爲了嫡子老了不止十歲,恨不得以身代替兒子受苦受難的縣太爺,被劉員外感動了,當場允諾,讓劉小姐做兒子的正妻,只是婚事從簡,三日內履行。
劉員外立刻保證絕無問題,哪怕是今晚成婚,他女兒也義不容辭。
給霍公子沖喜之事,就算是定下來了。
等當事人知道時,已是婚禮當天。
自知時日無多的霍公子,即便心底牴觸這樁婚事,也沒有出聲拒絕。
他爲人子,本就沒幾日可活了,又何必讓家人傷心難過。
霍公子被小廝攙扶下榻,被數名僕人梳洗打扮,換了喜慶的婚服,開了靈智的小狐狸,趴在牀榻一角看着這一幕,眼底溢滿了委屈。
她知道什麼是成婚,也知道日後家裡會出現女主人,還清楚她此刻非常非常不開心。
一種陌生的情緒措不及防的涌上心頭,讓她難受不已,百般滋味,千般酸楚,萬般傷感,是一種名爲佔有慾的東西在作祟。
小狐狸看着面如冠玉、眉目如畫,身穿婚服顯得氣色好轉的霍公子,她感覺全身發熱,血脈好似在沸騰,情緒更是不受控制的暴躁。
霍公子不經意垂眸,看到趴在腳踏上的小狐狸全身顫抖,眼底浮現出擔憂:“小白?”
“嗷嗷嗷……”憤怒中的小白,嘴裡竟然發出如狼嚎般的叫聲。
面色蒼白透着病弱破碎美的霍公子,聞言輕笑,起身朝小白走去。
小狐狸在他彎身伸手抱她的時候,蹭地一下竄出去,她目光如炬地盯着霍公子,嘴裡發出難受的嗚咽聲,隨即轉身衝出門外。
屋內的霍公子輕嘆一聲,吩咐傭人去找小白,沉默片刻,又對貼身小廝吩咐道:“我走後,你照顧好小白,按照從前那般一日三餐餵養它,這小傢伙性子不好還嬌氣,如若它鬧脾氣不要吼它,耐心點哄哄咳咳咳……”
話說到一半,霍公子咳了起來,他以衣袖輕抵脣間,一股腥甜血氣涌來,本就是大紅色的婚服衣袖被血色浸染,卻絲毫看不出來。
在霍公子放下胳膊的剎那,小廝看到他剛剛還蒼白如紙的雙脣透着一抹豔麗之色,這分明是血。
他驚呼出聲:“公子!”
霍公子擡了擡手,讓他安靜,語氣虛弱道:“我剛剛說的話,可都記下了?”
小廝抹了抹眼角的淚,哽咽道:“記下了記下了!”
外面鞭炮聲此起彼伏,新娘子被接來了,到了拜堂的吉時。
霍公子的身體卻在這時搖搖欲墜,氣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
縣太爺進來,一看這情況,連忙吩咐下人把公子擡出去拜堂。
就這樣,身體虛弱被小廝攙扶的霍公子,跟劉小姐拜堂成親了。
一切都非常順利,沒有出現任何意外。
只是在最後環節,送入洞房時,霍公子不經意擡頭看了一眼,身邊披着紅蓋頭的劉小姐,總覺得這人有哪裡不對勁,好像是身高高了一點。
不待他細想,薄弱的意識,與身體心口位置的刺痛,讓他昏了過去。
夜深了。
婚房內的龍鳳喜燭燃着,躺在牀的霍公子呼吸均勻,牀尾處有一身穿婚服的嬌小身軀,對方頭抵在牀邊沿處,一副昏昏欲睡的睏倦模樣。
這時,有聲響從牀榻底下響起。
倚在牀邊昏昏欲睡的人聞聲立刻坐直了身體,她掀起紅蓋頭,先是看了一眼牀上的霍公子,見其沒有被吵醒,這才起身趴在地上,朝牀榻底下看去。
穿着單薄裡衣的劉小姐,被五花大綁的丟在牀底下,對方精緻妝容哭的是滿臉淚水。
三爺跟阮阮的十世,就第一世字數長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