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刺骨的寒意,男子被劇痛和憤怒衝昏的頭腦也清明瞭起來,拼命的將手向夜天雲推去。但夜天雲此時騎在他身上,男子一隻手的一塊血肉幾乎懸空在空氣中,手臂已經痠麻,只得眼睜睜的看着冰冷的刀鋒緩緩的抹向自己的頸部。
“啊,死吧!!”夜天雲的刀劃過的對方的動脈,血如泉涌,鮮豔紅色的血液噴在了夜天雲的臉上,衣服上,讓其身上頓時染上了一簇簇血紅的花朵。
溫熱卻又冰冷的血液讓夜天雲徹底清醒了過來,看着身下已經癱倒在地,毫無生機的男子,看見自己手中刀鋒沾着鮮血的太刀,夜天雲思維一片空白,整個人陷入了呆滯。
“我殺人了。”夜天雲看着沾滿鮮血的雙手,喃喃自語,眼神已然沒有焦點,顯然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啪啪啪“,清脆的聲音響起,將夜天雲從茫然中拉了回來,讓其大驚失色,心跳彷彿都靜止不動。緩緩轉過頭,只見一位老者正平靜的站在那裡,雙手竟然在鼓掌。
流浪的孤兒,沒有親屬,沒有朋友,沒有情感,沒有物質,而且這些流浪孤兒見識過大量的人間疾苦,世態炎涼,幾乎都可以做到將生死置之度外。只要施以得當的方法,這些孤兒都有機會成爲真正的黑道殺手,而且剛剛夜天雲剛剛見了血,可以說是絕佳的人選。
“你叫什麼名字?”老者緩緩的走近,口中問道,表情嚴肅,聲音沉穩,讓人生不出搪塞的膽量。
夜天雲現在心如死灰,囁嚅了幾聲:“夜天雲。”
“嗯,跟我走吧。”絲毫沒有給夜天雲考慮的時間,話音剛落,老人便轉身離去。
夜天雲心中躊躇了一下,起身追了上去。小巷又迴歸了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屍身躺在地上,告訴人們這處僻靜的小巷內發生了一場慘烈的爭鬥。
夜天雲跟在老人的身後惴惴不安,心中惶恐不已,畢竟之前殺人的情景爲對方所見,身處於貧民窟兩年的他自然看出老人並不想將他交給警方治罪,那麼就是另有原因。而要說是因爲可憐而幫助自己,這個理由連夜天雲自己都不會相信。
“估計是黑道的人物,蒐羅一些孤兒,將其培養爲死士吧。”夜天雲心中如是想到,之前他見到過一些孤兒被神秘人收養,後從別人口中得知了真相,如今看來,此時的情景與之何其相似。
不得不說夜天雲的心思甚爲機敏,竟然猜中了十之八九。老人的確是黑道的人物,但是找到了夜天雲並不是想將其洗腦後收爲己用,他還有另外一重身份,便是“魅”組織的編外人員。
“魅”組織中,高難度暗殺任務均由核心人員負責,衆多編外人員則主負責其餘事項--蒐羅情報和爲“魅”組織提供新鮮血液。
“魅”組織對於核心人員的要求註定了超高的死亡率。從不對外,每三年從海量的編外人員中挑選,數十萬編外人員中排名進入前十的人才有資格接受考覈,之後十人捉對廝殺,生死相拼,活下的一人才會接受“魅”組織的核心人員的考覈,通過後纔會正式成爲真正的中流砥柱。
正因如此,“魅”組織對於新鮮血液的需求感尤爲強烈,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從那些數量龐大的流民中選出有潛力之人,讓編外人員先行培養,一步一步的走上去,至於出現了意外,那便是學藝不精,怨不得人。因此“魅”組織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孤兒,但能夠成爲編外人員的已經十不存一,之後便更是鳳毛麟角。
自此,夜天雲算是踏進了“魅”組織的大門,之後多次在鬼門關口起死回生,在死亡邊緣懸崖勒馬,他終爬到了金字塔的最頂端,自更名幽夜,成爲了核心中的王牌。不過核心人員並不像外界盛傳的那般渾身散發着冰冷的死寂,他們大多是孤兒,或被遺棄,或橫遭不幸,彼此之間多少有共同的話題。
因此,夜天雲孤獨的心算是得到了一絲安慰,雖不能跟別人敞開心扉,但彼此之間還是有很多的交流,爲此,夜天雲還特意將自己塑造成大大咧咧的大男孩兒的形象,目的就是拉近與其他的人員的距離。
可無論如何,作爲一個殺手,而且是一個頂級殺手,夜天雲註定會失去很多。每當看見梧桐下依偎着訴說情話的熱戀男女,望見酒桌旁推杯換盞,談笑風生的激昂少年,遙想學府之中,一張張青春洋溢的青春笑臉,夜天雲獨自映在夕陽的餘暉之中,拖着長長的斜影,顯得孤寂萬分。
青澀卻又純真的初戀,相知卻無心機的朋友,忙碌卻又安逸的校園,這些在一個普通的二十餘歲的青年的生活中是再也平凡不過的事情。而這些,對於夜天雲來說是無比的奢求,如鏡中之花,水中之月,可望而不可求。自己的父母早已不在,而且,又有誰會甘願成爲一個殺手的朋友和戀人呢?
夜天雲的內心始終有着這道傷口,一道無法癒合的孤獨的傷口,懷着如此心境,夜天雲完成了一次次艱險的任務,在殺戮中麻痹自己的神經,這,何嘗不是一種發泄呢?平日,陽光的外表何嘗又不是對於自己的保護呢?
正如窗外的天氣,夜天雲的臉上掛着清淚。回憶總是難熬,前世的夜天雲還可以儘量控制自己的情緒,如今,到了一個完全陌生卻又帶有一絲熟悉的世界,遇到了如此衆多的稀奇事件,夜天雲的心境自然難以平穩,比平時多愁善感了許多。
“唉。”蒼涼而又深沉的一口氣嘆出,伴隨着雨滴敲在窗子上附有莫名韻感的聲響,夜天雲兀自沉睡了過去。
由於沉溺在過去中,夜天雲並沒有注意到一雙同樣富含着傷感的眼神正在注視着他,待到夜天雲睡熟後,一道嬌小的身影緩緩打開了門,手中拿着溼熱的毛巾,將夜天雲眼角的淚痕輕輕拭去。
小南本來燒好了熱水準備洗漱一番,想到最近爲自己忙碌的夜天雲,心中滿是感激,打了一盆熱水準備給夜天雲送到房中。
待到達房門口時,卻發現房門虛掩,小南好奇之餘探着頭向裡面望去,只見夜天雲臉上掛滿了淚水,雙眸充滿了悲慼。小南驚訝之餘不敢打擾,只得靜靜的等待。半晌,一聲長嘆,夜天雲閉上了雙眸,沉睡下去。
隨着夜天雲沉溺於夢境,小南緩緩推開了房門,看着眼角帶有一絲溼潤的夜天雲,雖然不知道夜天雲到底經歷過如何,但這種感覺作爲孤兒的小南自然能夠理解,產生了一絲共鳴。
而且,夜天雲悲慼的眼神跟曾經的自己很像,只不過由於夜天雲的介入,小南心中的孤寂淡化了許多。
聰明伶俐,心細如絲的小南頓時明瞭夜天雲不僅僅是普通的戰爭孤兒,其背後一定有着一段不爲人知的辛酸過去。
雖然從這兩天的相處來看,心智也好,思維也罷,夜天雲都較自己成熟,但是自己畢竟年長他兩歲,心中自然以姐弟的關係自居,同爲孤兒,救助過自己夜天雲已佔據了自己的內心。看着傷神的夜天雲,小南心中也滿是擔憂,輕拭掉了他的淚痕。
睡夢中的夜天雲好似感受到了這份關心,加上朦朧之中臉頰傳來的溫潤,臉上勾勒出一抹微笑,同時右手向眼角抹去,竟然一把將小南柔嫩的小手握在手中,睡夢之中感受到了手中的溫軟柔膩,不捨得放開,輕輕的捏了幾下,繼續沉浸於夢中。
“啊。。”小南很是尷尬,吃驚之餘還帶有一絲羞赧,白嫩的臉頰好似蒙上了一層粉嫩的胭脂水粉,好不可愛。
小南的心中複雜至極,腦海中開始涌動起幻想的漣漪。戰爭使人成熟,小南現在雖然只有九歲,但心智卻不亞於十二三歲的少女,心中對於感情之事雖不能說是憧憬或期盼,但卻也是十分好奇。突然間被另外的男孩兒、一個救助過自己、一個和自己同住與屋檐下的男孩兒握住了小手,小南心中多想幾層也在情理之中。
小南現在可說是陷入了兩難,想要將手抽出,卻怕打擾好不容易休息的夜天雲,可是任由這麼被握着,心中也忒是尷尬,抿着嘴脣思量了半晌,看着夜天雲秀氣的臉頰,輕嘆了一聲。
“唉。”善良的小南終究不忍心打破這份溫馨的寧靜,任由夜天雲握着自己的小手,在牀邊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靠下靜靜的等待。
牀上,夜天雲翻了個身,將小南的柔荑枕在了臉上,臉上微笑猶在,好似沉浸於美夢之中;牀邊,小南感受到夜天雲的動作,雙頰剛剛消退的潮紅又濃郁了起來,心中更加尷尬,但又有一絲期待,五味陳雜,無心睡眠。
空山細雨緩緩停歇,長夜漫漫終有盡時。旭日東昇,鵑鳥輕啼,晨光搖曳,透過窗子的縫隙,映在夜天雲的臉上。眼中感到了白晝的光芒,夜天雲睜開了雙眸,滿眼深邃,昨夜的夢境是如此的真實,是真是幻,似假亦真?
夢迴夜雨夜,他夢見自己睡下後,母親打開了房門將自己的淚水擦拭的一乾二淨,滿懷着憐愛之情。而自己則抓住了母親溫柔的手,在母親的關懷中沉沉的睡下。
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夜天雲知道昨夜只不過是南柯一夢罷了,心有所念,夜有所夢,如是而已。不過接下來臉頰上傳來的柔嫩溫軟,時不時帶有一絲清香的呼氣拂在臉上,讓夜天雲心中充滿了驚喜,轉頭望去。
下一刻,夜天雲眼中的驚喜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疑惑,一臉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