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來,大家跟我一起彈。”

林峰靠在教室門口靜靜看着眼前的畫面,女人似乎注意到了門口的他,擺了擺手讓學生們自己練習,下了鋼琴臺向林峰走來。

“您好,請問您找誰?”

“我找你,洪雅。”林峰笑了笑。

“謝謝。”林峰接過水放在辦公桌上,洪雅撥了撥額前的頭髮坐了下來。

“沒關係,原來是你,我記得當年你在我隔壁班,當時你的魅力可是整個年級都有名啊。”洪雅喝着水看着他,“你變了好多,感覺瘦了很多,難怪剛纔一下子沒認出來是你。話說回來,你現在在哪工作呢?”

“在海淀區刑警支隊,當刑警隊長,不過暫時被停職了。”林峰笑笑,“你呢?當年藝術節比賽的冠軍,沒想過更好的發展嗎?”

“你就別嘲笑我了,我啊,在這裡當個鋼琴老師挺好的,清淨,自在,很輕鬆啊,倒是你,都當上刑警隊長了。”洪雅微笑着。

“人各有志,這樣也挺好的。”林峰笑笑。

“說正事吧,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洪雅問。

“當年你班裡有個叫吳忠宇的,你還有印象嗎?”林峰遞給她一張吳忠宇的學生照。

“有是有,不過我們平時接觸不太多。”洪雅搖搖頭。

“那,楊苗天呢?”林峰問。

洪雅的臉色瞬間變了,她喝了口水,林峰看在眼裡,沒說話。

“我不想提他。”洪雅嘆了口氣。

“怎麼了?”林峰疑惑地問。

“當初,他喜歡我,我也知道,但是你也知道,愛情不是一個人喜歡就一定能在一起的事,他爲我付出了很多,我都知道,我生日的時候,他送了我很多禮物,我都謝絕了,我已經明確告訴過他我的想法,可他很倔強,還是堅持着送,後面我都有點煩了,不過感覺那時候他也變得有點不正常了。”洪雅回憶着。

“不正常?什麼意思?能說得具體一點嗎?”林峰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嗯......怎麼說呢,就是那個學期開始,他開始變得很沉默,每天對我的態度也變了,禮物也不送了,本來我挺高興的,覺得他也想通了,或許我們還能做朋友,結果沒過多少天有次早上我閨蜜的桌上被人放了一隻死老鼠,嚇得她三天沒來上學,這件事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是誰做的,但是不知道誰開始穿傳是他乾的,開始我不太信,也沒當回事,後來,我身邊的人,陸續被人下手,要麼是書包裡被塞進骷髏頭的模型,要麼是跑步的時候莫名被絆倒,牙齒掉了好幾顆,還有一次,我一個朋友作業本上被人用血寫了好幾個字,我記得是什麼請你記住我之類的話,我就開始警覺起來,覺得有一天會波及到我自己身上。對了,最最不正常的一件事,是那次鋼琴比賽前三天的時候,他突然跑來找我,說你一定會贏的,給我加油。”洪雅努力回憶着。

“給你加油?這裡面有什麼不正常的嗎?”林峰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嗯......我不知道這麼說你能不能聽得懂,可是他那張臉我到現在都忘不掉,就是感覺,很陰暗的樣子,好像說得我一定能奪冠的樣子,我就是感覺有哪裡不對的樣子,可是又說不出來,對了,我記得你們班好像也有個彈鋼琴的女孩子對嗎?”洪雅喝了口水。

林峰沉默了,他說不出話,因爲現在他的腦袋正在飛速運轉。

“是的,怎麼了?”林峰整了整思緒。

“我聽說當初本來她也要來參加的,但是我只是聽說,我也沒見過這個人。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比賽當天我演奏完以後,再也沒有人上臺演奏,評委在過了等待時間後,就按照規則宣佈剩下的參賽選手自動放棄參賽資格,我就莫名其妙地當選爲冠軍,這件事我到現在都覺得奇怪。都到決賽了,就我和她兩個人,這麼重要她爲什麼不來呢?”洪雅思考着。

“你確定,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林峰說。

“嗯,我沒記錯應該,畢竟印象太深了。”洪雅點點頭。

“好,打擾了。”林峰站起身走開。

“誒。”洪雅叫住了他。

“那個女孩子,現在過得好嗎?”洪雅擔憂地問。

林峰閉上眼睛。

“嗯。”

假設那些事都是楊苗天做的,那麼很可能那時楊苗天已經出現了性格的巨大變化。長期的付出得不到洪雅的迴應很可能讓他變得焦躁不安,甚至出現仇恨社會,所以他採取了一系列極端的報復行動,對象都是洪雅身邊的人,卻沒有一次針對洪雅,或許在他心中他依舊愛着洪雅,更有可能的是,楊苗天是想通過做這些事來妄圖展現自己的能力給洪雅看,以此來希望得到洪雅的愛。那句“請你記住我”就是最好的例證。這種病態的愛,讓他很可能做出更極端的事。

比如,毀掉洪雅最大的競爭對手。

林峰一個激靈,他似乎意識到什麼更深處的黑暗。

洪雅不知道隔壁班的方佳林也要參加這次比賽,但楊苗天或許早已知道,他也不可能不知道。他之所以敢那麼自信地說洪雅一定能贏,或許這不是他變態般的自信。

而是,他做了什麼,能讓洪雅100%能奪冠的事。

林峰的眼神瞬間充滿暴戾,但職業的素養讓他不得不靜下心繼續推理。

假設,方佳林的死就是因楊苗天而起,那麼,故事裡其他幾個人,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比如,吳忠宇。爲什麼假扮自己殺害王老師的人,正好是他手下的員工?還有,這個人,正好當年又喜歡着方佳林。

林峰迴憶着那天辦公室的場景,吳忠宇的表現的確像個正常人聽到同學去世的反應,自己並沒能看出什麼,但他就是覺得不對勁。當年那個校園小混混,十年後變成風度翩翩說話禮貌得體的總經理,林峰不相信這中間沒發生點什麼。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去世了,吳忠宇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他早就知道,或者,

林峰不敢再繼續往下想。

或者,這件事就是他下手的。

但如果這麼一想,似乎很多事情都解釋的通了,齒輪一下子咬合起來開始旋轉。

林峰點了根菸,把手放在方向盤上。

假設方佳林的死不是楊苗天導致的,而是吳忠宇所爲,這樣一來就多了一個疑點,爲什麼楊苗天能那麼自信地對洪雅說那樣的話?而且,吳忠宇也沒有動機,方佳林明明是他的喜歡對象。

但,如果,還存在一種可能性,就是,這兩個人本來就認識,但兩個人是同班同學,不可能不認識,所以還存在一種可能性,

方佳林的死,並不是一個人所爲呢。

林峰打開車門,抖了抖菸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方佳林的死,是吳忠宇和楊苗天聯合作案的呢?如果是這樣,那麼吳忠宇自己應該下不了手,如果想得沒錯,是吳忠宇僱了楊苗天,或者說,要挾了楊苗天讓他對方佳林做了什麼事,這件事發生在比賽前三天,比賽是2008年9月10日結束並宣佈冠軍的,方佳林的屍體是在9月11日被發現,按照這個結論,方佳林應該在9月7日至10日遭遇了楊苗天的下手導致不測,從而自殺。

但事情已經過去十年了,且不說有沒有過訴訟時效,就算過了,可當年根本沒有抓到兇手,而且是以自殺案件結案的,就算自己找到了真相,又能怎樣呢?過去這麼長時間,當年的物證又還會在嗎?

林峰靠在座位上,還有一天,自己就會被再一次帶到支隊審問,那時,他會完全失去行動自由,真相,就會永遠被埋沒。

對了,說到支隊,吳航宇在這次事件中,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爲什麼他會突然變得六親不認對自己下手?更加值得懷疑的是那個市局局長吳宇磊,林峰不認爲他們兩個沒參與這起事件。

“喂,林隊,你要的資料我已經發到你手機上了,放心,是通過加密通道發送的,我給了吳局一份假的你的定位報告。”劉世航的聲音在微信語音上響起。

“好,謝謝,辛苦了。”林峰握着手機,不知道該說什麼。

“林隊,我們都相信你,事情處理完,早點回來吧。”劉世航掛了電話,林峰笑了笑打開了文件。

“2009年高考我市保送高校優秀學生名單”、“吳忠宇家庭資料”。

“.......吳忠宇......楊苗天。”“父親:吳宇磊。”

林峰的手微微顫抖,他開始明白,自己已經深陷在人性的湖泊中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