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陌少川的舉動弄得一愣,隨之反應過來,忙滿臉諂媚的過來,握住了陌少川的手,嘴上還解釋說,“陌總,我也是爲了工作,您別誤會。”
他俊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濃郁,濃到了能將人活活淹死的地步,這樣微笑着的陌少川,笑容未及眼底,也是最恐怖的時候。
轉瞬之間,男人的面部表情突變,從原來的平和訕笑,到現在的猙獰痛苦,他能感覺到陌少川幾乎使出了全部氣力,自己的手指頭都要被他攥斷了!
但男人也不敢發火,只好一遍遍的說,“陌總,您千萬別誤會,別誤會……”
陌少川仍舊微笑着,“嗯,我不會誤會的,只是……”
他故意頓了下,聲音刻意壓低了些許,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道,“你是誰安排過來的,我很清楚,做人要識時務,更應該明白該得罪誰,不該得罪誰。”
男人一滯,接着連連點頭,“是,是,我明白,明白……”
“那就好。”陌少川笑的春風和煦,樣子別提多溫柔了,不明所以的看了,還以爲他在溫柔的體訓他人,風度翩翩。
緩緩放開了男人的手,他又替男人整理起了西裝,淡然的脣角,仍舊帶着完美的弧度,“那你也應該明白,我最不喜歡看到的是什麼……”
男人握着自己差點要斷掉的手指,點頭如搗蒜,“是,是,我都明白,請您放心,放心……”
得到了滿意的答覆,陌少川又看着站在一旁的女人,禮貌的微微一笑,隨之大步走了出去。
女人還沉浸在他剛剛的笑容中無法自拔,許久之後,纔回過神來說,“陌總實在是太帥了!我也好像留在這裡工作啊……”
男人卻狠狠的瞪了女人一眼,低頭快速的收拾起了東西。
走廊上,季瑾之獨身一人立在窗前,目光呆滯的看着外面,思緒沉浸在剛剛衝進腦海裡的幾個畫面,像有什麼魔力一般,怎麼都揮之不去。
胡思亂想中的她,竟然連陌少川什麼時候來到自己身後的,都沒有發覺。
看着她一個人站在那裡,陌少川真的好像一個箭步過去,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告訴她,什麼都不用怕,有他在,一定會保護好她。
但是,這樣的話,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資格去說了。
就連擁抱她的方式,都也不可以。
他心裡有些疼,快速的忍下,大步走了過去,視線順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同時說,“還在擔心鑑定結果?”
季瑾之從複雜的思緒中掙脫出來,擡眸看着站在身邊的他,微微的點了點頭,“剛纔,謝謝你了……”
“沒事的,你是我招來的,照顧好你,不也是我的責任嗎?”擔心她多想,他不得不這樣解釋。
季瑾之還是表示感謝,眼眸裡卻有一絲落寞,“陌總,還是從我們鑑定所,另派他人過來吧!我不太能適應這份工作了。”
“要辭職?”他反問,同時皺起了眉。
她苦澀一笑,“也不是了,只是擔心因爲我,影響了仁濟。”
陌少川混跡生意場這麼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又豈會分辨不出來什麼是真笑,什麼是假笑。
季瑾之剛剛的笑容,就屬於後者。
陌啓年說過,自從當年的事故以後,長達五年的時間裡,她的心上像丟失了什麼,就像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行屍走肉,不會哭,也不會笑。
例如紀承淮去世,她一個人守着他的屍體說了一夜的話,說到最後嗓子都啞了,卻沒掉一滴眼淚。
人得堅強到什麼地步,纔會不管發生什麼,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尤其是女人。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一生都需要被人呵護照顧,但是她,卻活得這麼累,這麼辛苦。
時隔多年,她早已不是記憶中的那個小女孩,經常闖禍,經常胡鬧,也經常惡作劇,依賴着他,需要者他。
現在的她,更加的成熟,懂事,也變得更加的獨立和自主,但爲什麼,見到這樣堅強的她,他的心裡,反而更加的痛苦呢?
陌少川在心裡一遍遍的咒罵自己,是他做的不夠好,不夠細心,不夠強大……纔會害的他最愛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經歷這麼多……
心裡的痛處暫時壓抑,他低下頭,目光深邃的看着她,沉聲道,“你能力出衆,經驗豐富,是我們仁濟最需要的人才,有你在,是仁濟的幸事,總之,我希望你能留下來。”
她愣了愣,隨之,臉上苦澀的笑容加劇,沒說什麼,只是禮貌的頷首點頭,先行從他身邊走開了。
一個小時後,季瑾之又再次敲開了陌少川辦公室的門。
有些侷促,有些不安,整個人的神色都不太對的站在他面前,手上拿着一份文件,表情格外彆扭,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說實話,這樣的她,瞬間讓陌少川想到了以前,好多年好多年的以前,那時候的她,也就十五六歲,剪了短髮,齊劉海,格外可愛,夏天穿着白色的連衣裙,帆布鞋,跑來他的家裡,也是這樣的尷尬,不安的兩隻小手不停的攪動。
他當時馬上放下了手上的工作,走過來握住了她的手,關切的問到底怎麼了。
她吞吐了許久,才說,不小心打掃書房的時候,把爸爸的一個花瓶打碎了。
那是價值幾十萬的古董,她擔心被罵,又不知如何處理,就跑來找他了。
他微微一笑,將她摟在懷裡,安慰了好半天。
最後,他將自己珍藏的一個路易十三世的瓷盤拿去了季家,送給季遠作爲賠禮,化解了那次的小風波。
時隔多年,他還是好懷念,希望她能在有了事情後,第一時間跑來找他……
季瑾之在他面前站了一會兒,陌少川看着她,目光充滿了笑意,良久,她纔將手上的那份文件打開,遞給了他。
他看了看,是心理專家給出的評定,最後總結一欄裡,赫然寫着‘情況良好,沒有PTSD症狀。’的字樣。
合上了那份文件,陌少川擡眸,“有什麼問題嗎?”
季瑾之咬了咬脣,低頭說,“問題就是,我真的患有PTSD,在美國經過幾次鑑定的。”
陌少川倒也不吃驚,只是點了點頭,“所以呢?”
“所以……”她差點被問住了,“所以這份評定的結果不準確,我還是不能在這裡上班的。”
他皺了下眉,“你在美國最近一次鑑定是什麼時候?”
“半年前。”
他笑了下,“是你想太多了,都過去半年了,說不定這期間你真的已經康復了呢!”
“這個……”
陌少川將那份文件收了起來,並不打算交給她處置,同時又說,“再說了,就算有點病也沒什麼,不是說十個正常人中,九個半都有精神病嗎?你這只是心理疾病,小毛病,慢慢養養就好了!”
“額……”
“先工作,至於其他的,不用想那麼多。”他說的倒是很大氣。
這樣的口吻,倒讓季瑾之格外吃驚,這是一個老闆對員工該說的話嗎?記憶中老闆不都是刻薄吝嗇,吹毛求疵的嗎?
但她卻忘了,此時坐在她面前的男人,根本沒有以一個老闆的身份來面對她。
陌少川沒去管她臉上覆雜的表情,只是站起身,拿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看着季瑾之,“等下校方有個聚會,是針對即將畢業的大四學生的,算是餞別儀式了,季老師陪我一起過去吧!”
季瑾之愣了愣,反問,“我?”
“怎麼了?季老師可是最受學生們歡迎的老師之一啊,如果你不去,也太讓學生們失望了吧!”他說。
“這個……”季瑾之猶豫了下,最後一鼓作氣,點頭應了一聲,“好吧!”
就快速走過去,跟上了陌少川的腳步,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去。
到了外面,季瑾之上了他的勞斯萊斯,一打開車門,車內一股清淡的香氣撲面而來,坐在裡面,讓人真有種豪車就是不一般的感覺。
但季瑾之卻有種格外熟悉的感覺,很奇怪,也沒想太多。
因爲是個聚會,所以定在了一家豪華的五星級大酒店裡舉行,陌少川更是一擲千金,包下了整個酒店,供所有師生們狂歡。
這樣的場合,李維琪作爲院長也應該親自到場的,但很不湊巧,她還有個慈善基金晚會,作爲公衆人物,必須要露面參加不可。
陌少川首次作爲校長在全校師生面前露面,但他爲人低調,自然不會上臺發言講話,只是淡然的一個人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端着酒杯,對衆人舉杯問好。
這樣帥氣又多金的院長,必然引來了不少女生的青睞,所以洪副院長講完話,就有不少女生跑過來和陌少川搭訕。
季瑾之尷尬的坐在一側,本以爲陌少川會淡漠的拒絕掉,卻不曾想,他竟然掃了季瑾之一眼後,微笑的和那些女生聊了起來。
頓時,讓她對這個男人的影響大打折扣。
畢竟,衆所周知,他和李維琪纔是一對,兩人郎才女貌,衆人眼裡的神仙眷侶,怎麼還可以勾三搭四……
季瑾之沒去理他,只是一個人去餐桌旁找了些食物吃了,吃飽以後,就乖乖的找了個角落坐下,秉承着安靜的坐着,看着他們玩耍就好的態度,卻不曾想,沒過一會兒,就有幾個男同學端着酒杯走了過來。
他們一個勁兒的對季瑾之敬酒,一杯接着一杯,齊刷刷的擺在她面前,她看的瞠大了眼眸,不喝吧,不給學生們面子,但如果喝了的話,一杯又一杯,這麼多學生,她酒量那麼好!
就在她爲難時,一道悠然的聲音劃過衆人的耳畔,只見陌少川不知何時,竟然走了過來,錯身進來,看着那些男生手裡端着的酒杯,微笑,“季老師不勝酒力,如果不介意的話,這些酒,我替她喝了吧!”
那些男生頓時都驚呆了,陌少川發話,又有誰敢駁面子,一個個連連點頭說好。
就這樣,陌少川在衆人的視線下,端起一杯酒,目光純良的看着季瑾之,眉頭微微的一挑,笑着仰起頭,將整杯酒都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