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戰與柳未央互通名姓,之後雙方各自一提絲繮,兩匹馬長嘶一聲,如流星對撞一般狠狠向着對方激射而去!
秦戰人離着柳未央尚有十丈之遙,長劍之上,凌厲的劍氣已經破空而出。數十道劍氣織成了一張劍網,猛然向着柳未央襲來。
面對秦戰的攻勢,柳未央的嘴角卻揚起了一絲冷笑:“雕蟲小技!”手中長夜劍忽然暴起了萬千星辰!
白日裡,怎麼會有星辰的?
那哪裡是星辰,那分明是多如繁星的耀眼劍光!
劍網與星辰對拼在一出,發出了一連串的爆響,秦戰的劍網被這星辰般的劍光死死鎖住,一併消弭無形。
第一擊,雙方都沒有用出全力。但是十丈距離眨眼即過,雙方已經衝至近前。秦戰先發制人,藉着衝力橫劍平削向柳未央的脖頸。柳未央揮劍上挑,“當”的一聲,格開秦戰的長劍。
兩匹戰馬一個錯身,秦戰兜轉馬頭又向着柳未央背心刺來。柳未央身形不懂,連頭都沒有回,反手用了一招“蘇秦背劍”,豎起長劍準確攔下了秦戰的進攻。
之後,柳未央一躍而起,捨棄戰馬,以凌空之勢飛撲秦戰,一瞬間已經連續三十三劍由不同的方向向着秦戰遞出。
秦戰低吼一聲,舉劍相還。只聽得秦戰周身叮叮噹噹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
慕容宇凝視着遠方的戰局,輕聲問身邊的侍衛:“剎那,你看此二人孰強孰弱?”
慕容宇身邊的五級劍士有着一頭耀眼的銀髮,皮膚卻顯得略黑。聽到慕容宇的問話,劍士微微一笑,笑容裡卻似乎藏着無盡的戾氣:“公子,柳未央曾是北平一帶的豪俠,後來才成爲了南宮家的家臣。而秦戰大夫,他上位並不是因爲武功。”
慕容宇點點頭,已經明白了剎那的意思:“那麼,待會兒便由你去戰他,可有把握?”
剎那緩緩抽出腰間的芳華劍:“四年之前,我與柳未央交過手。那時我們平分秋色。四年之後,我依然是劍客,他卻變成家臣了。”
慕容宇笑了,他很喜歡跟剎那說話。因爲剎那說話總是不直接說破,而是繞個圈子來表達意思,慕容宇認爲,這才應該是聰明人的對話方式。當然,他也認爲,自己是一個聰明人,至少比起旁邊那個純粹來看熱鬧的慕容嵐要聰明許多。
戰場上的情況果不出剎那所料,柳未央與秦戰對劍不到三十個回合,已經從守勢順利轉爲攻勢。原來一開始柳未央處處防守,一則是觀察秦戰的實力,二則是消磨秦戰的銳氣。
此時秦戰幾乎可以說的強弩之末,眼前入目之處幾乎全都是長夜劍的劍影。秦戰將長劍舞的風雨不透,但柳未央的劍卻可以說是破開風雨的尖錐!秦戰手中的劍已經顯得左支右拙起來,照此下去,看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秦戰必敗。
在旁掠陣的紀擎天不禁捏了把冷汗,正盤算着要不要上去幫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驚雷暴喝!
“父親,秦焰前來助戰!”
隨着喊聲,紀擎天放眼望去,卻見從慕容家軍陣的陣腳中斜刺裡陡然殺出了一員小將,一騎烏騅。
一人一馬如同一道墨色的閃電,迅速的劃過整個戰場。秦焰手持大戟,橫向的插入了秦戰兩人的戰圈之內。
“什麼?”突入其來的變化令得戰局中的兩個人同時吃了一驚。
而秦戰震驚的程度比之柳未央尤甚。秦焰被送入紀府後,秦戰幾次藉機想要探望一下秦焰,卻都被紀擎天搪塞了過去。直到秦戰發怒,紀傾城才無奈告訴秦戰,秦焰進山修行的消息。
那時節秦戰自然放不下心來,派人去夢龍山搜尋了一番,卻也毫無收穫,於是秦戰心中雖然焦急,尋人之事也只好作罷。
豈料三個月後,今日竟在戰場之上,生死關頭父子重逢!
秦戰在驚喜之餘,忽然想到了秦焰那微不足道的實力,於是趕緊喝道:“焰兒回去!此地危險!”
話出口時,秦焰卻已經如一道旋風般來到了近前。
“父親莫慌,待孩兒前來戰他!”秦焰笑了笑,將手中那杆從士兵手上搶來的長戟舞得如同風車一般,轉出了一個圓形,狠狠砸向柳未央。
此時秦戰才驚喜的發現,原來秦焰的實力已經達到了三級。看來,這孩子這幾個月確實是在努力修行嗎?進步還真是神速啊。
身爲五級劍士,柳未央自然也能探知秦焰的實力等級。待知道來人不過是一個三級武士時,不由得輕笑一聲,打算憑藉等級上的差距,直接將秦焰斬殺。
但很快,柳未央就發現自己錯了。
柳未央的長劍灌注着真氣刺入那一片戟影中時,秦焰的長戟總能避開自己攻勢最爲凌厲的時機,轉而攻擊自己防守最爲薄弱之處。長戟忽而爲槍,忽而爲刀,忽而作槊,突然又化爲萬里山河的寂寞。
一連幾次,柳未央的劍不僅近不得秦焰的身,反而被秦焰用長戟逼得幾次險象環生。直到這時候,柳未央才真正重視起秦焰來。
這小鬼,他的功力明明還淺薄的很,卻怎麼掌握瞭如此精妙的戟法!
就在柳未央詫異之間,秦戰瞅準時機,再一次挺劍殺至,父子二人一左一右雙戰柳未央。
柳未央這時候即便想迅速擊殺秦焰也沒機會了,秦戰的劍光和秦焰的戟影已經將柳未央牢牢困在了中間。
柳未央收起了輕敵之心,長夜劍一改剛纔以快打快的劍法,卻變得如流風迴雪一般俊秀飄逸。就是這飄逸的劍法,卻每次都能準確的攔下攻過來的戟與劍。而且秦戰敏感的察覺到,在柳未央的眼底,殺意正一點一滴的積聚着。
這時候秦戰才發現自己真正遇到了難題。自己與兒子此時困住的分明是一隻猛獸,但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能困他多久。何況猛獸的殺意正在一點點的積聚,帶他殺意飆升至頂點時,那樣的攻擊自己和兒子又能否承受的住?
終於,柳未央的雙眼徹底變成嗜血的紅色,他猛然一揮劍,盪開對面一雙兵刃,同時厲聲道:“分勝負吧!”
秦戰和秦焰雙雙凝神,柳未央的最強攻擊,終於要出手了麼?
“索橋外,蒼煙淡。斜照裡,崗光暗。”
柳未央輕吟着詞句,身上被一股淡淡的煙氣繚繞起來。秦焰雖然覺得這時候是攻擊柳未央的好時機,但心底卻本能感到了危險。似乎,這時候如果有誰靠近柳未央,必然會像導火索一樣將殺氣全部引過去,當場就將被柳未央絞殺。
“正霜天染就,冷楓紅遍。”
柳未央的長劍緩緩挽出一個劍花,同時那血紅的眸子漸漸又恢復了澄澈。
“往昔空吟錦繡句,而今只了丹青願。”
柳未央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掠過,同時手中長劍橫舉。
“務雕蟲、拋卻虎鈐編、龍泉劍。”
柳未央最後一句詩詞出口,秦戰和秦焰兩個人心頭卻同時彷彿遭到了重錘的打擊,一聲抑鬱悠長的太息在二人耳邊響了起來。
秦戰首當其衝,就覺得一股彷彿能吞噬天地的寂寞迎面撲來。寂寞,英雄末路,家山何在?
秦戰不由得想到了死去的蘭兒,想到了與自己貌合神離的孩子和妻子,雖身爲家臣,卻連一個好丈夫,好父親都做不到。這一聲渾渾噩噩,註定孤獨終老的話,反而不如一死......
寂寞,寂寞,夜雨瀟湘時,殺人的寂寞!
“父親!”眼看着柳未央的劍已經來到了父親面前,秦焰大驚,山河戟法帶起萬丈華光,以雷霆萬鈞之勢向着柳未央狂轟而去!
我父子二人並肩上陣,相互扶持,何來寂寞!
那一戟,包含着濃烈的親情和愛。
那一戟,也包含着對前世的訣別!
“轟——”戰場之上,以戟劍交匯之處爲圓心,耀眼的白色光芒擴散而出。雖是大白天,那奪目的光華卻也耀得人看不清戰場中的狀況。
終於,光芒散去,秦戰安然無恙,身邊的秦焰手上的長戟卻已經斷爲兩截,不僅如此,秦焰身形一晃,一個不穩便從戰馬上栽倒在地。
“秦焰是嗎?此戰之後,整個南宮家都會記住你的名字。”柳未央聲音嘶啞的笑道。
“噗——”話剛說完,柳未央背後突然迸出了一道血箭。而秦焰則咬着牙從地上站了起來。
原來,剛纔的一擊,秦焰只是被劍風掃倒在地,他的長戟卻在柳未央背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南宮家的白馬公孫趕忙出城,將柳未央接了回來。
慕容陣中,慕容宇看着那高舉半截長戟,正在受大軍喝彩的秦焰,眉頭不由得擰緊:“這個小子,有誰知道他的來路嗎?”
慕容宇身邊的李禕聲音低沉而惡毒的道:“大公子,此人名叫秦焰,是秦戰的四子。我李府上下,與此子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