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她。”陳燁掉頭，準備離開。
夏若雪見陳燁的屬下舉起槍對準吳嫂的腦袋，她慌張地喊了一聲，“不要！”
可在她說話的同時，一聲刺耳的槍聲響起，吳嫂已經倒在了血泊裡，紅色的血……紅色的血……這情景跟四年前姐姐去世時那個情景很像。
“你這個瘋子！放開我放開我！”夏若雪開始奮力地掙扎，她不想跟他離開，他害死了吳嫂，害死了她的姐姐。
陳燁冷了臉，不由分說地抱着她走出了別墅，夏若雪用手去抓他的臉，眼裡充斥着猩紅，他是她的仇人，她要報仇！
夏若雪抱住他的手臂，張嘴就咬了下去，陳燁沒有料到她會這樣，雙手不由得一顫，夏若雪趁機掙扎出他的懷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想要爬起來朝門口走去，一股難以忍耐的痛自腹部傳來，她想逃，卻痛得無法從地上站起來。身體痛，心更是痛得不堪重負。
陳燁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略遲疑了一下，想俯身下去把她抱起來，他的手還沒有觸到夏若雪，他的身體被人揍飛了出去，陳燁擡頭，數把槍抵在了他的頭上。
“殺了。”夜子羽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冷，他甚至看也沒有看陳燁一眼，他把夏若雪輕輕抱起，動作輕柔得像是怕碰傷他寶貝。
“不，不要不要！不要殺他！”夏若雪揪住夜子羽的披風，掙扎了幾下，連聲大喊。
不能殺陳燁，陳燁還沒有真正傷害過她，而是她一直都在傷害陳燁，從始至終，做錯事的人只有她。
陳燁手緊緊握住紫龍玉墜，站直了身體，直直地看着夜子羽，冷笑，“夜子羽，紫龍玉墜有個致命的弱點，它很脆弱，要是我把紫龍玉墜摔在地板上，你說會發生什麼事？”
“寶貝說不要殺你，現在給我立刻滾蛋，否則，休怪我無情。”夜子羽的眼神如同灌入了百斗的冰水一般，寒意瘮人。
陳燁手緊緊握住夜子羽的紫龍玉墜，擡手，狠狠地地板上砸。
“不要！”夏若雪嚇得差點要掙脫他的束縛，去抱住那塊紫龍玉墜，剛纔陳燁已經說明白了，紫龍玉墜，是夜家人的法寶，它真的跟夜子羽的生命息息相關。
夜子羽摟住她，眼皮也不掀一下，紫龍玉墜自然沒有掉在地上，因爲十一接住了玉墜，夜子羽相信十一的速度。
在他的地盤裡，誰有本事傷及他的性命？
夜子羽一句話也不想跟陳燁多說，抱着夏若雪急急地往門口跑去……
身後，響起一聲刺耳的槍聲，夜子羽卻什麼都聽不到，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夏若雪的身上，臉色陰沉得像是暗沉的天空，黑壓壓的，看不到一點的光。
他中了陳燁的調虎離山，陳燁跟黑手黨合作，爲的就是打進Z市，搶奪Z市所有資源。對付殘夜幫的是黑手黨那邊的人，而落了單的陳燁則帶人圍堵在別墅。
這裡戒備雖然深嚴，但也抵不過陳燁的裡應外合。
他真該死，他早就該把陳燁這顆毒瘤徹底剷除，他沒有這樣做，只是因爲怕夏若雪會因爲這件事加恨他，畢竟陳燁是她的前男友。
夜子羽看着她蒼白的小臉，心一陣又一陣地揪痛，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讓他恐懼，她不會有事的，他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
醫院，急診室。
夜子羽頹然地坐在醫院門口的長椅，他滿身是血，卻不肯離開急診室門口半步。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十一也趕到了醫院，只見他的小少主安靜地縮在長椅的一側，不聲不響，像沒有了依靠的小男孩。
這個情景，讓十一想起了十二年前的光景。
那時候夜子羽才十二歲，在十一發現他的時候，他也是這樣面無表情地跪在哥哥的旁邊，十一朝他伸手，輕聲跟他說，“小夜子，我們回家
了。”
夜子羽點頭，沉默地跟在十一的後面，他不哭也不說話，可十一卻寧願他能哭出來。
哭不出來的痛，往往纔是最深切的。
他沉默地站在夜子羽的身邊，凝着夜子羽，眉頭緊鎖，良久，十一俯身蹲在夜子羽的面前，把那塊沾了血的玉墜放到夜子羽的手裡。
夜子羽接過去，拿起那塊玉墜往地上狠狠地砸去，玉墜在地上彈跳了幾下，卻沒有碎。誰說紫龍玉墜易碎的，如果真的那麼容易被毀掉，他也不至於活到現在了，十一嘆了一口氣，走過去把玉墜拾起，自己先放好。
不知過了多久，急診室的門終於打開，夜子羽第一個衝上去，揪住醫生的衣領低吼問道，“她怎麼樣了？”
醫生被夜子羽勒得差點喘不過氣，十一連忙過去把夜子羽拉開一點，醫生戰戰兢兢地退了幾步，才道，“裡面的女孩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孩子沒有保住。”
聽到前一句，夜子羽緊繃的神經終於緩和了過來，此時此刻，他只要她好，孩子怎麼樣他真的管不着了。
十一也鬆了一口氣，想擡手拍拍夜子羽的肩膀示意他放心，剛擡手，夜子羽已經沒有了蹤影。十一無奈地擡手撓了撓自己的頭，守在病房的門口並未進去。
病房裡，夏若雪的臉還是沒有任何血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夜子羽心疼地握住她冰涼的手，自責和心疼完完整整寫在他的臉上。
這一刻，他多希望看到她醒來，罵他也好，不理他也好，只要躺在這裡就好。
失去了一片世界的感覺他經歷了太多，真的不想再失去任何重要的東西，看着她蒼白的臉，他害怕。明明醫生說沒有什麼大礙，但他的心還是忍不住害怕。
夏若雪昏迷了一天一夜，在混亂的夢中，她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姐姐，看到了四年前所有的一切，但更多的，卻是夜子羽的樣子。
在她痛得要死的時候，她好像看到了他的出現，她看到他驚慌失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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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她的脣角微微勾起，他……也會爲她驚慌失措嗎？
一直以來，她不願意愛任何人，不願意走出那個她自己打造的囚牢，所以他對她再好，她也無動於衷。可在她失去意識那一刻，他的出現像一道曙光，射進了她內心的最深處。
那個時候，她就在想，如果她還活着，一定要走出來，正視自己的感情，不再辜負夜子羽的真心。
在迷迷糊糊間，她好像聽到有人說話。
“小夜子，你已經一天沒有吃飯喝水了，吃一點吧。”是十一的聲音，十一是天底下最盡責的貼身侍衛，事無鉅細地負責夜子羽的一切。
夜子羽保持沉默。
“夠了，你以爲你真的很愛她？你不過是太害怕失去，失去家人，失去桐桐，失去哥哥，失去所有重要的一切！你只是不想回到那種絕望的深淵，你的頹廢給誰看？”十一的聲音變得低沉。
“小夜子，如果你真的愛她，你放她走吧。你一直都知道她嚮往的是什麼，可是你卻因爲害怕失去不敢給她最想要的。你這不是愛。”
夜子羽頹然地抓住頭髮，擡頭看十一，“一旦走了，她不會回來的。”
“那你能囚禁住她多長時間？十年？一輩子？”十一問他。
這個問題夜子羽也一直在想，他能堅持多久。這次是陳燁，下次又會是誰，這種骯髒的地方天使怎麼可能會住得習慣。
他看過她的畫，他不懂畫，可他卻看懂了她的，她渴望的是自由，而不是跟他長相廝守。
“小夜子，任何好女孩都不會願意來這個冰冷的地獄，你忘了你的媽媽是怎麼去世的嗎？留着她，只是因爲你的自私，禁錮只會讓天使失去原本的顏色。放手吧，讓她回到她原本的世界，四年前，你已經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十一輕輕地說道。
這一句話卻讓夏若雪的頭腦徹底清醒，四年前，夜子羽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所以那個人真的是他，那個毀了她，間接殺了她姐姐的人，是他，夜子羽。
難怪每次提到這件事，他的表情都那麼奇怪，難怪每次她犯錯任性他都能好脾氣地忍着，他只是在救贖，只是愧疚。
也是，只有愧疚這種感情才能讓人卑躬屈膝，對四年前的她，對跟她長得很像的桐桐，他都有愧，當兩個人合成一個人時，他對她的好是加倍的。
夜子羽不愛她，從來都不愛。
四年前的黑暗60號房間，馬路上姐姐躺在她的懷裡讓她好好活下去，以及爸爸媽媽憔悴傷心的樣子……所有的一切像放電影一樣在她的眼前閃過。
她下意識地把手放到她的腹中，她的寶寶……現在還好好的嗎？
感受到夏若雪的動作，夜子羽如夢中醒來一般，急切地握住了她的手。夏若雪睜眼，一雙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是夜子羽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和仇恨。
剛纔的話她都聽進去了……
“夜子羽，我恨不得你早點去死。”她的聲音沒有一點溫度，這是她醒來的第一句話，她說，她恨不得他早點去死。
夜子羽看着她，紫色眸子的神色複雜……
夏若雪第一次看到紫龍玉墜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沒有認錯人，那個人是夜子羽，偷紫龍玉墜的的時候，她也沒有動搖，她篤定那個人就是夜子羽。
可當他把她護在自己身下，活生生承受那盞水晶吊燈的壓力時，她遲疑了。當他問她，如果他能活着，能不能嫁給他的時候，她動搖了。當他把紫龍玉墜交到她手上的時候，她不知道該怎麼選擇。
原來她也是一個膚淺的人，只要他對她好一點，她就會放棄自己的判斷。
夏若雪的腦海閃過她失去意識前的感覺，那種痛依舊痛得入骨，她下意識地問，“寶寶呢？”
“寶貝，我們以後還會有寶寶的。”夜子羽輕聲道。
以後還會有的……也就是說寶寶，沒了……
寶寶沒了，對於她來說，該喜還是該憂？夏若雪一時間無法分辨……只覺得真的很累……
屈辱……疲倦……壓抑……各種紛雜的思緒涌上大腦，她本就脆弱的神經在層層的重壓下，如同玻璃一般，破碎。
她似乎又回到了十八歲那年，無憂無慮的夏天，她躺在自己臥室的牀上睡午覺，醒來後，姐姐恰好會端一些小零嘴進來，姐姐和自己就躺在牀上，一邊吃零食一邊討論着明星，討論彼此學校發生的趣事。
那時候的她還向往大學生活，因爲她聽姐姐說，大學的生活比高中更加豐富多彩，會結識更多的朋友，會看到更美的風景。
姐姐還說，她和她的男朋友等畢業後就結婚，然後幸福地過一輩子，夏若雪沒有辦法忘記，姐姐憧憬未來的表情。
所有的一切，因爲那個噩夢徹底破碎。
“活下去……”姐姐這樣對她說。
可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活下去，她真的好想死，好想遺忘所有所有的一切……在這四年的時間裡，她一直想要遺忘，可越是想遺忘，記憶就越清晰，她沒有辦法忘記。
她突然覺得世界真讓人覺得噁心，任何人都那麼噁心，她也一樣。
忘記吧，有一個聲音對她說，把一切都忘得乾乾淨淨，只要忘記了，她的世界就仍會那麼美好，仍會一如既往的純白。
她很脆弱，脆弱得只需要別人一根手指就可以把她所有的信念壓碎，除了遺忘，她別無選擇。
意識漸漸模糊，她暈沉沉地倒在了牀上，脣角卻扯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像是可以得到了解脫一般，夜子羽看着她脣角的笑意，自嘲地笑了笑。
這算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