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內,坐在長桌一側的陸悠在不耐煩地抖腳,一隻手撐着下巴,那雙化身爲死魚眼的眼睛不爽地盯着尼克。
好不爽。
陸悠看着坐在他對面的希臘隊隊長尼克,怎麼看都覺得這小子是個好人。這世界不是好人就看得順眼的,例如長得醜還當好人就會被人覺得配對,會想着“明明是做小人的料,非要裝好人”,如此的念頭。
但是眼前這位小哥,含着清風般的微笑,長得還挺俊,沒有特別的穿着,也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很特別的人。可仔細品味,那其實是樸素得很真實的男生,不做作不客套,只是很直率的表露自己的情緒,不帶一絲惡意的氣息。
說到底的話,現在這樣的人不是隨處可見嗎?就算不至於爛大街,順便找個男明星也比他要好。但是,看穿一切的話,其實所有人都不過是嚮往着如此美好的模範人類,而以至於戴着面具,背離自己真實的感情和欲/望,裝作多友善多帥氣的,其實都是些完全參照模範人類而徹成的仿製品。
遇到神話英雄之後陸悠發現到神話英雄是不需要僞裝的,他們是真實表露自己感情的,像狗哥和潘朵朵,本性就是兩根廢柴,而且從頭到尾都是這不打算成爲好柴的本性。僅真實這一點人類就比不了神話英雄,雖不至於厭惡人類,只是還是會有點對人類的失望。
但是這小子!
陸悠死魚眼直直地盯着尼克,盯得尼克不好意思地挪了一下身體,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做了不適當的事情惹得陸悠生氣。
如果這個世界有主角,以前的陸悠會覺得很可能就是自己。
但是突然間今天才發現,自己只是跑龍套的!
全因這個臭小子!
長得帥,笑得溫柔,還有樸素真誠的性格,從內在就流露着光明的力量,簡直就是開了外掛那樣,頭頂主角光環,再沒有比這傢伙更像男主的啦混賬啊!
“哼呃呃呃!”氣得陸悠磨牙。
咋看下去更像個隨手被男主秒殺的奸角。
蕭宜跟陸悠坐在一起,瞄了他一眼,見陸悠如此差勁的表現使得她也覺得丟人,而且陸悠那抖腳的震動雖說很輕微,但是對於蛇類來說還是很容易就察覺到。屏蔽不是不行,只是覺得沒有理由要自己去屏蔽這抖腳的聲音,如果主動迴避的話感覺就像是示弱。
於是蕭宜桌下的左腳踢了一記陸悠正在抖腳的腳。
恰巧,踢過來的瞬間陸悠的腳擡了一點點,也就這一點點,蕭宜的鞋子被陸悠的鞋子踩到。
“誒?”
陸悠收回死魚眼,瞟了一眼蕭宜,但見蕭宜危險收縮的蛇眼盯來,他連忙收回了腳,低聲下氣地道歉:“對不起!”
剛纔因爲兩隊人馬在旅館門口太過吵鬧,使得附近一些本地住戶都打開了窗外直接開罵,罵什麼素質低、揍一頓、滾蛋之類的話。這讓即使是神話英雄都會覺得很不好意思,正巧旅館老闆也因爲吵鬧聲穿着睡衣走出來了,想到在這裡訂了房要入住的事情,我們這一渣隊就趁機鑽了進來。
老闆早已經知道有一行東方旅客訂了他的房,本來想熬夜等着陸悠他們來拿房的,最後還是忍不住回去睡了。登記了住房信息,介紹了一下旅館的大致設施和位置,旅館老闆吩咐不要再那麼吵鬧之後就打着哈欠回房睡了,留下希臘隊和渣隊大眼瞪小眼。於是,就有了兩隊開會討論如何解決現在問題的會議。
旅館一樓大廳,以一張長桌爲分界線,靠樓梯那則是希臘隊一行人,代表爲尼克和雅典娜。論說話權,除人類隊長就數雅典娜最大,主神宙斯也得站邊去。然後希臘隊一個個高大威猛的壯男就在尼克和雅典娜後面站着,散發着強大的氣場,個個像地獄修羅般。特別是赫拉克勒斯這個長得最巨大最兇殘的魔鬼,一副恨不得馬上撲上去,將渣隊一個個撕開然後啃食掉的樣子。
“很危險吶——啊啊啊~”
猩爺點着根菸,墨鏡下的眼睛無神地望着希臘隊的猛男們,然後打了個哈欠。
渣隊的代表是陸悠和蕭宜,這兩個最在說話權的人。而其他傢伙,都在後面坐的坐睡的睡打遊戲機的打遊戲機。
哪裡都能趴着睡的是狗哥。
青子袊和233這兩個蠢貨似乎好上了,像個小八婆地聊着無聊事。
任瀟灑拿走了櫃檯上旅館老闆放着的泳裝雜誌,躲到櫃檯裡笑嘻嘻地翻看着,還在櫃檯上架起了二郞腿,淫/賤的笑聲給肅靜的屋子製造了幾分色/色的韻味。
“別靠那麼近。”小鬼推了推要蹭到他臉上的潘朵朵,但是潘朵朵就是要蹭過來看小鬼怎樣打遊戲,她也想玩一下的樣子。
“啊嗚啊。”
“聽不懂,別吵。”
“啊嗚啊嗚啊!”
這兩個小孩子的爭執聲爲現場增添了一些有愛的家庭氣氛。
眼看兩個寶貝兒就要打起架來,胡鐵軍拎着他們兩個分開一點,少不了對他們一番說教,完全看不出來胡鐵軍還有那麼嘮叨的一面,而這都是濃濃的父愛,雖然沒有人聽他的。
作爲代表的陸悠和蕭宜,充滿怨恨氣息盯着尼克的陸悠就已經很有問題了,而因爲珀爾修斯在場而本能的害怕的蕭宜,緊張得像個怕生的小姑娘,完全沒有說話開口的欲/望。
看着這樣子的新隊,希臘隊一衆人等忽然覺得自己好傻。
什麼鬼,現在是演哪出?
他們已經搞不懂現在的情況。
宙斯沉悶地說:“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不過感覺這樣站着好傻。”於是由他帶頭,率先一屁股坐到另一桌的椅子,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找個地方坐着,他們也覺得很尷尬。
唯有赫拉克勒斯還乾站着,仍然充滿狂暴之氣震脅着漫不經心的垃圾隊。
波塞冬痛心地別過頭,心裡默默道:“抱歉,赫拉克勒斯,在下沒有那個膽量陪你一起站,太傻了。”
這羣猛男開始幹各自的事,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
赫拉克勒斯君還幹在那裡。
雅典娜微微搖着孔雀扇,也沒有開口的意思。這個時候應該由作爲隊長的尼克說話,在她心裡面尼克是最優秀的人,所以她不想搶尼克的威風,雖然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經常將尼克罵得一點面子都沒有。
可是尼克也覺得很爲難。
盡使已經露出了友好的笑容,但是他還是被陸悠死盯着,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怨那樣,好像欠他幾百萬似的,弄得尷尬都開不了口。
他倒不是害怕陸悠或者討好陸悠,只是錯在已方的感覺,讓他有一種內疚感。
我是做錯了什麼嗎?
雖然想問一句,但真的問出來的話,他覺得雅典娜肯定會責罵他的。
恰在這時,赫爾墨斯出現了,捧着一托盤的杯子和茶壺,來到大廳裡,給雙方隊員倒上了一小杯的清茶。
“喝茶喝茶,遠道而來共聚一堂也是不容易吶各位。”
斯文小生的笑容不錯。
希臘隊的人習以爲常地接過來喝,渣隊的人則在接過茶後都客氣地道謝,卻沒一個敢碰嘴,只等蕭宜嘗過,點頭說“可以”,然後渣隊衆人才敢喝這杯茶。
“敵我不分。”
雅典娜不悅地收了扇子拿着茶杯喝茶。
赫爾墨斯只能訕笑。
陸悠還滿懷着對尼克的怨恨,但剛喝了一口茶,他將注意力投在茶杯和茶壺,轉而問赫爾墨斯:“誒,這茶不錯嘛,是你們自己帶的茶葉嗎?”
剛小小品嚐了一口茶水的雅典娜眼睛一瞪。
赫爾墨斯對陸悠笑着搖頭道:“不,茶葉是在旅館廚房找到的,可能是老闆沒有放好吧,就擺在臺上,我見旁邊還有茶壺就用那些茶葉泡來喝了,這茶葉看起來挺高級的樣子,也不知道店老闆會不會怪我。”
尼克握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整個人僵在那裡。
廚房,找到,的?
蕭宜握着茶杯,疑慮道:“沖泡手法很一般,不過還是能夠品嚐出是高級茶葉,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是祁門紅茶。”
“祁門紅茶?”赫爾墨斯皺着眉,像是想起些什麼似的。
“從一開始我就奇怪,爲什麼這旅館用尋常的玻璃杯,茶壺卻是真品紫砂壺呢?”陸悠捏着玻璃杯子說。
“糟了!”尼克和赫爾墨斯都暗暗驚道。
呯!
雅典娜一茶杯砸在桌子上,玻璃杯震個粉碎,不止是將現場的每一位都嚇了跳,更是嚇得一動不動的尼克和赫爾墨斯害怕得起要喊救命。
“你......”
雅典娜站了起來。
擡起頭望向雅典娜的陸悠和蕭宜,心裡咔嚓的一聲,並不是看到了了不得的黑化成猙獰魔鬼的雅典娜,而是看到了雅典娜更不得了的一面。
哭了。
“你!”
雅典娜流着心痛的眼淚,一把揪住赫爾墨斯的衣領,在赫爾墨斯的慘叫中,雅典娜將他從旅館飯廳扔出了旅館門口滾大街。
“居然把我珍貴的祁門紅茶泡給這些人喝了?!”
帶着悲鳴的哀號,雅典娜顧不上優雅,連忙跑向旅館的廚房。
希臘隊人人自危,渣隊則是一片茫然。
尼克歉意地對在外面滾大街的赫爾墨斯喊:“對不起,把茶葉和茶壺拿出來忘記放好是我的錯,沒想到小娜沒有察覺到我的問題,請放心,我會向小娜坦白一切,求她不要怪你的!”
真是誠實的傢伙呢。
迅速大致的瞭解情況的陸悠,雖然很討厭這傢伙搶了他的主角光環,但是還是不自得地讚歎這傢伙的誠實。
陸悠放下玻璃杯對尼克說:“不就一點茶葉嗎?那個妹子反應也大了點吧?”
聽陸悠這麼說,尼克轉過頭來,愁惱地解釋道:“那是有原因的,別看她的穿着打扮那麼奢華,其實小娜連坐趟公交車的錢都沒有。其實那茶葉是我買給她的,有一次在茶店的試喝過這種茶葉之後就要我非買不可,她一直都捨不得喝呢。”
“真的假的?我怎麼看都覺得是她在包養你的樣子。”
“你這個人說話真是直接,實際上啊,我可是靠一個人積蓄養着我身後這一大羣人呢。”
陸悠驚訝地湊近問:“真的?!那該是有多巧啊,我也是養着一羣吃貨呢!我後面那些傢伙,一個個強行住在我家裡,不交生活費,還牛逼哄哄的,都要逆天了喔去!”
一旁望着這兩個哪方面都相反又很相似的蕭宜,品完最後一口茶道:“別把我也歸進那些笨蛋裡面,我是有工作,經常給你們買茶,還打掃公寓,至於不交房租,那是因爲契約。”
“那不就是強住進來嗎?!”陸悠撇了撇嘴。
尼克驚訝地對陸悠說:“那,我們的經歷還真像啊。”
“啊,對啊,難怪我第一眼看你就覺得你活着受罪的樣子。”
“彼此彼此,我第一眼見到你也覺得你活得不容易啊。”
“不容易啊。”
“哈哈。”
兩個家庭主婦見面了嗎?看着他們兩個,蕭宜暗暗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