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些人當中慢悠悠走出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面闊耳大,倒是一副好面相,他看到老獨狼狽的樣子,得意哈哈大笑:“老獨,十年了,我終於找到你了,我們的帳,該結了。”他說話的時候,眼裡彷彿射出萬千支毒箭,一揮手,他手下的那些人就撲了過來。
老獨耳朵豎起,努力辨別聲音的來處,不停轉動身體,那些人打鬥在一起,那個領頭的在一邊看着笑,像在欣賞自己一副傑作。
簡旭有些可憐那老獨,他像一個被羣狼圍攻的瞎眼獵豹,怒吼、狂舞,很想幫幫他,卻無從下手,在那裡想着辦法,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進了酒樓,簡旭大驚,是高馳!腦袋裡全都是驚恐,來不及想什麼良策,突然衝了過去,摟住老獨的腰道:“跟我走!”說着,抓住從頂棚垂下的,用以裝飾的,打着花結的綢布,帶着老獨跳下去,順着綢布下滑,花結抖開,綢布差一點垂到地面,他們兩個落下,簡旭拼力竄上老獨的後背,喊道:“正前方是大門,跑!”
老獨聞聽此言,提氣飛起,衝出大門,如離弦的箭,不一會兒,便飛馳出好遠,那些圍攻老獨的人追來,高馳更是一馬當先。簡旭喊着,“往左,再往右。”在簡旭的指揮下,老獨憑聲斷路,片刻,便把那些人落在後邊。
老獨揹着簡旭跑了一陣,出了城,簡旭從他背上滑下,城郊是山,簡旭帶着老獨攀到山腰,上有溪泉,把他拉到水邊,給他清洗眼睛,好一陣,老獨把眼睛微微的睜開,眼瞼紅腫。
“怎麼樣,你能不能看見東西?”簡旭問。
老獨點點頭,能略微看到,他把拳頭攥的咯吱吱的響,“莫可行,你這個庶子。”
簡旭看他生氣的時候,吐出的眼睛更凸出,臉上肌肉扭曲,坑坑窪窪愈明顯,那感覺,像半夜遇鬼,但簡旭此時卻不是很懼怕,微微生出些許憐意。
“我欠你一個人情。”老獨說道。
簡旭撇着嘴:“免了,我可不需要你還。”心裡想,如果當時看不到高馳,不知有沒有勇氣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忽然又問道:“但你必須告訴我,你爲何抓我?”
老獨道:“反正我欠你的。”說着噌噌走了。
“喂!你去哪兒?”簡旭問。
老獨頭也不回的答道:“抓了你就是爲了換人情,把你送給他。”
此刻,簡旭完全明白,老獨抓自己是被人指使,剛剛看見高馳,大概這個指使者便是他。幸好莫可行出現,不然,自己現在已經成了高馳的俘虜。這老獨,腦袋不會轉彎,和他講道理大概講不通,說高馳是壞蛋,說自己冤枉,不行,他既然幫高馳抓自己,不見得能聽進去,得迂迴一下。
“喂,你剛剛不說欠我個人情嗎,我現在要你還。”簡旭跟頭把式的隨在老獨身後。
老獨停下來,思索一下,道:“好,你說吧,要我做什麼?”
簡旭道:“放了我。”
老獨立即說道:“那不行,我要拿你去還人情。”
簡旭急了:“那你欠我的人情呢?你說過要還的,你是個大俠,是個高人,不能說話不算數。”他羅嗦一堆,就怕老獨不答應。
老獨又思索起來,少頃,道:“大不了我再去把你救出來。”
簡旭真的想大笑,“你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嗎,我看這樣,你把我放了,這是還我的人情,然後你再去把我抓回來,還那個人的人情,這合理吧。”簡旭心想,等你去救我,恐怕我早已去了閻羅殿。
老獨又思索,須臾,道:“好,就這樣。”
簡旭心裡暗笑,“把我放了,還能讓你抓着,那不成了傻子。”
老獨道:“你別以爲放了你我就抓不到了。”
簡旭倒吸一口冷氣,這傢伙,腦袋不會轉彎,怎麼能看穿人的心理,怪!
“能不能告訴我,誰讓你抓的我?”簡旭就想證明是誰要抓自己。
老獨道:“這個不能講。”
知道你不能講,但凡這樣的奇人異士,都是很迂腐很木訥諸多怪癖。
老獨道:“你走吧,過幾日我再去抓你,給你時間藏起來。”
簡旭一看,挺講究,馬上去找淳于鳳等人,舉目四下裡觀看,不認得路,想來離淳于鳳等人應該是很遠,於是說道:“我又不知這是哪裡,你從哪把我抓來的,再把送回哪去。”
說了半天,沒有人理,回頭看看,那老獨已經沒有了蹤影,這一切都是恍惚之間,彷彿一場夢。
此時,漫天陰霾,氣息溫暖,似要落雪,簡旭急忙下山,不敢原路返回,怕那些人追趕,也不認得前面是哪裡,走便是,不一會兒,雪開始飄下,大朵大朵的,瞬間,便密集起來,放眼望去,山中的蒼松翠柏與雪相映襯,自是風光無限,偶爾傳來一兩聲野雞的鳴叫,更顯得山的空寂,突的一聲,一隻松鼠在他面前躍過,簡旭也不敢停留嬉戲,山路開始滑,他小心翼翼的慢行,心裡憤憤的,這老獨,若是他揹着自己,這時不知飛到哪裡,說不管就不管了,氣的用手中的樹枝抽打着路邊的枯草,腳下一滑,人摔了下去,如一顆豆粒,咕嚕嚕的滾下,咣噹,撞在路邊的山石上,徹底暈了……
“女施主,你醒了!”
簡旭睜開眼睛時,看到一個光頭,再往別處看看,一堆光頭。
“這是哪兒?”他掙扎着坐起,突然啊的一聲大叫,腦袋脹痛。
“這是半山寺。”一個小和尚說道。
“是誰把我救回來的?”簡旭問道。
那個最小的和尚笑道:“施主是我,我叫慧通,去砍柴回來,現你倒在路邊,費了好大的氣力才把你揹回,如有冒犯,當時事情緊急,還請女施主休要怪罪。”
簡旭知道,這些和尚一定把自己當成女人了,忙扯掉頭上的飾,抖開自己的頭,又去解衣服,那些和尚看他如此舉動,都嚇的轉過頭去,口裡說着:“施主這是作何,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簡旭袒露上身,露出一副強健的男兒體魄,說道:“各位師傅,我是男人。”
那些和尚一聽,想轉過頭來看,又有些擔心,互相看看,誰先轉,誰都不願冒險,其中一個胖大的和尚一推那個慧通小和尚,慧通啊的一聲大叫,身子已經轉了過來,看看簡旭,然後嬉笑道:“施主,原來你真是男人。”這時所有的和尚都齊刷刷的轉過頭來。
“我傷到何處?”簡旭問。
慧通說道:“你沒有大事,撞昏了而已。”
簡旭看那小和尚年紀不過十六七歲,圓圓的臉龐,圓圓的眼睛,很是可愛。
“謝謝你,小師傅。”
慧通又笑道:“施主不必說謝,出家人以慈悲爲懷,你好好靜養數日。”
“阿彌陀佛!”此時,一個老和尚和一箇中年和尚走了進來。那些和尚趕緊喚了聲“師傅”。
兩個和尚看到簡旭,也吃了一驚,慧通急忙笑呵呵的說道:“師傅師傅,女施主原來是男施主。”
老和尚點點頭,走到簡旭身邊,手搭在簡旭手腕處,診脈,然後又點點頭,說道:“一切都好,不過施主好像有些舊傷未很好的癒合,所以體質很虛,不妨在此居住些時日,待老衲與你仔細看看,做下調理,不然,怕以後會留下病根。”
簡旭急忙感謝老和尚的好意,也想借此躲過老獨。
半山寺,顧名思義,是建在半山坡上,有些歷史了,具體能追溯到哪個朝代,已經不詳。寺裡大概有幾百個僧人,住持就是爲簡旭診脈的老和尚,法名靜悟。
靜悟很有一套,他熬了些草藥給簡旭喝,又用氣功爲簡旭進行推拿,不出幾日,簡旭真的覺得自己精神倍增,身體輕鬆靈便,捶下小腿的傷處,竟然沒有疼的感覺,心裡別提多高興,連忙過來方丈室感謝靜悟。
靜悟不在,隨他先前去看簡旭的那個中年和尚正在打掃房間,看到簡旭,急忙把掃帚抱在懷裡,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有事?”
簡旭也合十還禮,“師傅,我來找方丈。”
中年和尚道:“方丈不在,請施主稍後再來。”
簡旭說了聲謝謝,就要轉身出來,卻現這中年和尚手上戴着兩串佛珠很特別,一條是雪白晶瑩,看着像是硨磲,一條碧綠柔潤,應該是翠玉,他是什麼級別的和尚,竟然做這些活計,而佩戴的佛珠卻又是那樣貴重,簡旭不禁問道:“師傅,你的佛珠很好看。”
和尚說道:“爲一施主做度時,家人贈的。”
簡旭道:“哦,原來是這樣,敢問師傅上下?”
和尚道:“貧僧上明下遠。”
簡旭合十道:“明遠師傅,若是方丈回來,請轉告他,我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所以過來拜望,略表感謝。”
明遠和尚說道:“施主不必介懷,方丈所做,是出家人的本分,我會轉告的。”
簡旭告辭從方丈室出來,那和尚急忙停下手裡的活兒,躲在門後看着簡旭的背影,眉毛微蹙,咬了咬嘴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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