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沐越的描述中,他成了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的神探,通過一點蛛絲馬跡,發現了高德全和王觀的伎倆,然後爲了不辜負蘇文弈的信任,他決定當場揭穿兩人的陰謀。
然而,邪惡總是暫時戰勝正義,兩個野蠻人發現事情敗露,惱羞成怒之下,立即翻臉,甚至拳打腳踢把他轟出大門。
當然,沐越也辯解,不是他無能,主要是雙拳難敵四手,他雖敗猶榮。
“蘇總啊,這兩個野蠻人根本沒把蘇氏集團放在眼裡,他們這是在詐騙,是需要負法律責任的,所以我建議,立即讓公司的律師團過來,把他們告上法庭,讓他們痛哭流涕,懺悔自己犯下的錯誤……”
沐越絮叨起來,越說越興奮,已經陷入幻想之中,卻是沒有留意到蘇文弈的話。
好半響,沐越才漸漸回神,依稀記得好像聽到蘇文弈說話了,急忙小心翼翼道:“對了蘇總,我這邊信號不好,剛纔您在說什麼?”
“蠢材,你腦殼壞掉了。”
手機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在沐越懷疑是不是蘇文弈掛了電話之時,擴音器才傳來了蘇文弈暴怒的吼聲:“你馬上給我滾回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嘟嘟嘟!”
剎時,手機傳出陣陣盲音,才說明了蘇文弈結束通話。可是這個時候,沐越卻完全徹底懵住了,隱約感覺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與此同時。在集古齋中,高德全沉聲道:“王觀,你在江州的時候,真的看到了朱大先生的標記了?”
“肯定沒錯。”王觀把那個標記畫了出來,然後說道:“開始的時候,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後來皮求是把圈抹去,顯現出篆體朱字。我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
“那就沒錯了,可惜……”高德全輕嘆,無奈道:“正如你所說。我託人再去古先生家探訪,他死不承認自己手頭上有這個東西。”
王觀輕輕點頭,可以理解古先生的心情。卻不能贊同他的做法。畢竟這樣逼真的贗品,肯定會有人上當受騙,把它當成真品買回去。
“我已經通知當地的同行了,他們應該有所警惕。”
這時,高德全嘆聲道:“可惜古先生只是業餘玩家,不是行業內的人。不然的話我們可以聯手施壓,讓他把東西拿出來給大家過目,並且詳細交待東西是怎麼得來的。
“是啊。”王觀點頭道:“說不定可以順藤摸瓜,把造假的人捉住。”
“難!”
高德全搖頭道:“最多是能夠發現一些線索,以及有實物證據。讓大家提高警覺而已,不像現在這樣半信半疑。”
“半信半疑?”王觀皺起了眉頭,也就是不相信自己的話了?
“你別多心,也不是不信你,主要是他們覺得。那個宣德祭有可能是二十多年前遺留下來的漏網之魚。”高德全解釋起來,有些遲疑道:“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可能。”
“啊,那我就不清楚了。”王觀一愣,也不怎麼確定了。
“所以才說要有實物證據。”高德全才說着,他的手機忽然響了。隨手摸出手機一看。他笑了笑,淡聲道:“是蘇文弈。”
“果然來電話了。”王觀一笑,端起了杯子喝茶聆聽。
與此同時,高德全把手機按了免提,隨口叫喚一聲:“蘇總……”
“高兄,對不起,真是得罪了。”
剎那,手機中傳來了蘇文弈誠懇的道歉聲。
“蘇總,無緣無故的,怎麼道起歉來。”高德全驚詫道,擺明了是在裝糊塗。
“高兄,不要打趣了。”蘇文弈長嘆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剛纔的那個小沐,是我家親戚的孩子。本來想好好培養,給他一個歷練的機會,沒有料到他居然自作主張,胡說八道。如果有冒犯高兄的地方,還請你多多諒解。”
“哦,原來是這樣。”高德全恍然大悟,然後淡聲道:“年輕人辦事經驗不足,出了差錯也是可以原諒的,但是胡思亂想無端猜疑,那就是胸襟和格局的問題了。”
“我明白。”
蘇文弈連忙說道:“我現在立刻讓他過去給高兄賠禮道歉,然後再讓他滾回來。”
“不用了。”高德全拒絕起來,意味深長道:“我還不至於跟一個年輕人計較,不過蘇總也應該清楚,年輕人的火氣比較大,就算道歉了心裡還會有怨言的。”
“他敢!”蘇文弈怒斥一聲,卻是沒有明白高德全的暗示。
“他不敢,卻有人敢。蘇總,就先這樣吧,我還要和王觀商量點事情。”在說話之間,高德全隨手切斷了通訊。
這時,王觀苦笑起來,搖頭道:“德叔,你在拿我當槍使啊。”
“哈哈,蘇文弈以爲輕飄飄說幾句好話,就可以揭過這事了?那麼未免太便宜他了吧。”高德全笑道:“況且,我這可是在幫你,不給他一點壓力,他怎麼會爽快答應合作的事情。”
“我倒是希望他不答應。”王觀微笑道。
聽了這話,高德全忽然沉默起來,然後搖頭道:“王觀,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絕,說不定以後有什麼事情要求到蘇文弈頭上,所以也要給他幾分面子。”
王觀微微點頭,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高德全擺手道:“不談這個了,你這次江州、省城之行,不會是光玩而已吧,有沒有淘到什麼東西?”
“還是德叔瞭解我。”王觀笑了起來。
“這是必然的事情。”高德全理所當然道:“既然是玩這個的,那麼每去到新的地方,除非真的沒有時間,不然無論多少總會淘點東西回來的。”
“確實。”
王觀點頭,立即打開行李袋,把畫卷和銅薰球拿了出來,擺在几案上,然後笑道:“不過,要陪同學參觀賞景,也沒有怎麼逛古玩城。就是在路過仿古街的時候,進了一家古玩店,買了這個薰球。另外就是在萬壽宮出來,看到這畫不錯,就買下來了。”
“我看看。”
高德全首先把畫卷拿過來,輕輕的展開打量。一邊看,一邊問道:“多少錢收上來的?”
“不多,三四百塊錢而已。”王觀笑道:“當時我覺得這畫的筆法不怎麼樣,但是紙張好像是古代的東西,應該有些年頭了。”
“沒錯。”
高德全點頭贊同,觀察片刻之後說道:“筆法的確一般,佚名,無款,應該是普通文人的作品。再看卷尾嚴重的薰燒痕跡,就知道這是供奉在香臺上的東西。”
“德叔你能看出是什麼時代的東西嗎?”王觀連忙問道,這幅畫他可沒有使用特殊能力看過,完全是憑藉眼力判斷收上來的,只知道是古物,卻不清楚具體年代。
“可以肯定,這不是清代的東西。”高德全笑道:“畫上的張天師頭戴玉冠,身披長袍,這分明是漢家的傳統服飾裝束。這在清代是犯忌諱的,沒人敢這樣畫。”
“其實只要對比一下就清楚了,清代以後的道士服裝與前代存在明顯的差異。雖然一樣是寬袍大袖,卻完全沒有了以前那種風度翩翩,仙風道骨的美感。”高德全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評價下去,因爲再說下去就涉及到剃髮易服的民族問題了。
王觀的歷史很好,自然心領神會,笑着說道:“排除了清代,那就是明代的東西了?”
也只能是明代了,畢竟再向前推,畫卷就超過了六七百年曆史,根本不可能保存得這麼完好,說不定早就被香火薰碎了。
“你能肯定嗎?”高德全笑道:“說不定是民國的東西。”
“民國不太可能。”王觀搖頭道:“民國可能有些復古風,卻不是主流,更多的是要學習西方文明,甚至有些人偏激的把自身的文化視爲罪惡的根源,恨不能連漢字都斷絕了。”
“哎,那個時代,先輩們當局者迷,看不到前途,爲了救國圖強,自然是什麼想法都有。不管多麼荒唐可笑,但是出發點都是好的。”
高德全笑了笑,繼續分析畫卷道:“你猜對了,這是明代的宗教人物畫。圖上的張天師鬚眉張揚,右手執拿寶瓶,背後負劍,胸口有太極圖案,騎着猛虎。這是明代中晚期典型的畫法,非常的流行。”
“這麼說我買對東西了?”王觀喜上眉梢。
“是買對了。”高德全笑道:“不過,東西也不是多好。古玩店收購的話最多肯給幾千,如果遇上喜歡的人,估計能值一兩萬吧。”
“三百塊錢買下來,幾千塊錢賣出去,轉手賺了十幾倍,完全可以了。”王觀笑呵呵道,雖說現在已經不把這點小錢放在眼裡了,但是證明了自己的眼力顯著提高,纔是可喜可賀。
“你能這樣想就好。”
高德全讚許點頭,把畫卷放下,又拿起了銅薰球。這個時候的銅薰球,通體散發出古銅色的光澤,和王觀當初買的時候,已經徹底變了一個模樣。
“這個薰球的品相不錯。”高德全先是讚了一句,手指摸了摸鏤空的透雕花卉枝葉,忽然擡頭,開口問道:“你除過鏽了?”
“呵呵,就知道瞞不過德叔。”王觀輕笑承認道:“按照你教的方法,用細木屑、滑石粉、麥麩子,添醋調和成漿糊一樣,然後塗在薰球上,等到風吹乾,鏽斑就脫落了。”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