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攤主的催促聲中,王觀悠然自得的打量青花地磚,一點兒也不着急。
反正無論潘家園現在變成什麼模樣了,但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可沒變。只要東西在他的手裡沒有放下來,那麼別人肯定不會上來問價……
“老闆,這個青花地磚怎麼賣?”
王觀一聽,纔想着誰這麼不懂規矩,回頭一看,卻發現是俞飛白。
“你也來了,看看這件東西吧。”王觀見狀,立即笑着把青花地磚遞了過去。與此同時,看見兩人是朋友,攤主也把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他說是永樂青花地磚?”
俞飛白把青花地磚拿過來,微微打量片刻,就輕輕搖頭,低聲道:“明顯不對嘛,且不說青花的髮色不是蘇麻離青,就是是磚頭的厚度也不夠,真品起碼有兩三釐米厚,這個卻不足一釐米……這些特徵,你沒有理由不清楚啊。”
“我當然知道。”王觀輕輕點頭,輕笑道:“不過,你不覺得這件東西很眼熟嗎?”
“眼熟?”俞飛白一愣,拿出了手電筒,一邊照射青花地磚,一邊觀察起來。半響之後,他有些茫然道:“從來沒有見過啊。”
“你的記性,真是……”王觀搖頭輕嘆,然後提醒道:“我們見過的,在澳門的時候。”
“澳門?”
俞飛白眨了眨眼睛,忽然醒悟起來了,恍然大悟道:“那些青花壁磚!”
“想起來了吧。”王觀笑道,當初他們在澳門觀賞一些著名景點建築的時候,就曾經見過類似的青花壁磚。注意是壁磚,貼在牆上的,不是鋪在地面上的地磚。
據說,那些壁磚並不是現代作品,而是當年葡萄牙人佔據澳門之後,對中國的青花瓷器極有興趣。買得多了,葡萄人也想仿製。但是青花瓷器不是那麼容易僞造的,他們沒有這方面的工藝,最後只能製作出一種青花陶瓷壁磚來。
“嘿嘿,還是你的記性好。”適時,俞飛白笑道:“怪不得感覺這東西不像是現代作品,但是仿永樂青花地磚也仿得太假了。我還在奇怪是誰搗弄出這種不倫不類的東西來,沒有想到居然是中西合璧的玩意。”
“別笑,青花瓷也是中西合璧的東西。”王觀隨口道:“早期青花瓷的造型和圖案。都可以看出明顯的西域風格。再說了,大名鼎鼎的蘇麻離青,更是進口料。”
“只不過,我們以前吸收國外的文化、文明,卻能夠融會貫通,並且醞釀出屬於自己的東西。現在恰好相反,越學別人的,越是把自己的東西丟掉了。”
說話之間,王觀也有幾分感嘆:“諾。就像這個青花壁磚,不倫不類。”
“別感慨了。”沉默一會兒之後,俞飛白拍了拍王的肩膀。招呼道:“走,去那邊,我剛纔看到了件非常有趣的東西。”
王觀輕輕點頭,把青花壁磚放下之後,就與俞飛白走了。
見此情形,攤主也沒有說什麼,更加不會阻攔。畢竟,這是公平的買賣,你情我願纔會達成交易。絕對不可能強買強賣。
另外,攤主也覺得自己賺大了。儘管王觀和俞飛白在小聲聊天,但是距離這麼近,攤主多少也聽見了一些,自然知道了那塊青花壁磚的來歷。本來攤主一直以爲青花壁磚是贗品。打算糊弄一個是一個。沒有想到,竟然是真東西。
這種情況下,攤主自然不能把東西隨便賣了,立即把青花壁磚收起來,等到某天遇到一個外國人光顧的時候。再把東西拿出來,添油加醋的漫天忽悠。
在他的口中,這塊青花壁磚自然不是什麼葡萄牙人制作的半成品,而是葡萄牙人專門到瓷都窯廠訂製的外銷瓷,那是中西方文化的交匯,中西方友誼的象徵……
反正一頓忽悠下來,那個老外也暈頭轉向了,但是感覺東西也不像是贗品,就花了大價錢買了下來,讓攤主大大的賺了一筆。
當然,這是後話了。此時此刻,在俞飛白的引領下,王觀來到了另外一個攤位,這裡有俞飛白所說的有趣物件。
王觀低頭一看,也覺得那件東西真的非常有趣,造型是個小兔子,呈伏臥狀,頭前探,長耳貼伏於腦後,像極了鼠標。
“老闆,你的鼠標怎麼賣?”這個時候,俞飛白半蹲下來,把臥兔物件託在掌心,只見東西憨態可掬,十分可愛。
攤主的年輕也不大,三十來歲左右,顯然對於電腦也不陌生,所以很風趣的說道:“兄弟,你說錯了,這不是鼠標,叫兔標。”
“材料好像是滑石。”與此同時,王觀順手在臥兔上微微觸摸,就笑着說道:“做東西的人很有天賦嘛,雕琢得這麼形象,堪稱一絕。”
“兄弟,你們喜歡的話,就買回去唄。擺在電腦旁邊,與鼠標放在一起,也相映成趣。”年輕攤主趁機推銷起來。
“行啊,多少錢?”王觀笑道:“真鼠標最多一兩百,你這個兔標可不能太貴了。”
“不貴,三百塊而已。”年輕攤主笑眯眯道:“畢竟真鼠標用久了也會壞的,但是這件東西可以擺上好幾十年……”
“貴了,這是滑石材料,一磕一碰就碎了,比真的鼠標還不耐摔。”王觀搖頭道:“我看一百塊就算是到底了。”
“一百塊太低了,最少要二百五……不,二百四十八!”
年輕攤主和王觀討價還價起來,也沒有什麼顧忌。畢竟現在不同往日,所謂的鬼市已經名不副實,沒有必要遮遮掩掩。只要不是大聲吼叫,沒人會刻意旁聽。
“兩百塊……”
“成交!”
一翻磋商,相互妥協之後,王觀掏錢付賬,就完成了一筆交易。年輕攤主收了錢,又招呼道:“兩位,我這裡還有其他好東西,隨便看看……”
王觀一眼掠過,沒再發現其他讓自己感興趣的物品,就笑了笑和俞飛白離開了。
“兩位小兄弟等等……”
就在這時,旁邊走來一個有幾分文人儒雅氣質的中年人,笑眯眯的叫住了他們。
“我們嗎?”
王觀回頭看向那人,只見他身穿休閒的衣服,右手戴着一串珠環,右手執了一把合起來的摺扇,看起來也是個愛好風雅的人。
這時,中年人微笑點頭,彬彬有禮道:“恕我冒昧了,這位小兄弟能不能把手裡的物件給我觀賞一下?”
“想看兔標?”俞飛白一怔,倒也爽快,直接把東西遞了過去。
反正這麼多人在旁邊,哪個敢起歹心,不說潘家園本身的保衛人員了,就是在場的攤主、鬼客,足夠讓那人吃不了兜着走。別的地方大家可能不會管,但是在這裡偷搶,那是犯衆怒的事情,絕對沒有好下場。
所以俞飛白非常淡定,另外就是看中年人文質彬彬的模樣,似乎也有點身份地位,應該不至於爲了區區一枚滑石做成的物件,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來。
事實也是這樣,接過東西之後,中年人仔細打量片刻,就擡頭笑道:“小兄弟,這東西十分有趣,我很喜歡,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割愛,把它讓給我呀?”
“不能。”俞飛白笑嘻嘻道:“我們也很喜歡,打算留着自己把玩。”
“不知道這東西你們是多少錢買的?”
中年人微微沉吟,就笑着說道:“小兄弟,你們不妨考慮一下。所謂千金難買心頭好,難得遇到自己喜歡的東西,我也不介意出雙倍的價錢,希望你們能夠成全我……”
俞飛白繼續搖頭,反問道:“大叔,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很讓人誤會?”
“呵呵,真的很明顯嗎?”中年人笑了,微嘆道:“遲了一步啊。”
“先生,這件東西……”
這個時候,旁邊的年輕攤主不淡定了,乾脆捨棄了攤位走過來,表情複雜道:“東西只是普通的石雕而已,而且還是最普通的滑石材料,難道說會有什麼特殊來歷不成?”
“誰告訴你,材料普通就不能是好東西了?”
事到如今,中年人也知道,肯定是搪塞不過去了。畢竟大家都不是笨蛋,如果不是很好的東西,他肯定不會在別人買下東西的情況下,刻意去攔人想把東西買下來。
人就是有這種奇怪的心理,自己覺得不怎麼樣的東西,別人卻爭着搶着要,那麼自己也會理所當然的覺得東西真的很好,說不定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當然,要說這是稀世的寶貝,也有些言過其實了。”
與此同時,中年人臉上帶着溫文儒雅的笑容,慢慢評點道:“不過,這東西也不多見,能夠傳到現在更是十分難得……”
“先生,您就甭賣關子了。”年輕攤主虛心求教道:“請您賜教,實話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這是唐代的圓雕作品,是一個席鎮。”
說話的卻不是中年人,而是王觀,只見他輕笑道:“老闆,你應該知道什麼是席鎮吧?”
“席鎮?”
年輕攤主愣住了,茫然搖頭道:“我就知道過紙鎮,不知道什麼是席鎮。”
“笨,顧名思義啊。紙鎮是用來鎮紙的,那麼席鎮就是來用壓住席子的。”俞飛白嗶嘰啪啦的說道:“古人是席地而坐,就算有牀,也是十分低矮的牀榻,然後在牀榻上鋪一層席,或者懸掛帷帳。這東西就是用來壓住帷帳或席角的,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