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說完,她又走進了竹屋之中。

似乎早已料到這種結果,劍塵安然坐下,轉目四方,欣賞起了美景,不一會紫瑩從屋中走出,手中端的是一杯香茶。

劍塵接在手中,頓覺一股奇異的芳香撲鼻而來,一口剛入嘴中,還未叫好,旁邊琴聲已經響起。

佳人婉然轉眸,抹絃聲似夢如幻。

晚風拂動,攜着優雅的琴聲傳蕩而去,一時天地間彷彿只剩下這琴聲,劍塵聽着不由閉上了雙眼,心中已是進入了一種境界。

久久,一曲終散,劍塵意猶未盡般睜開眼,對面佳人已收琴而起,他低頭望去,手中的香茶不知何時也已是飲淨。

“好曲。”放下杯子,劍塵站起由衷一讚,繼而又一笑竟又道:“不知明日在下是否還有幸再聽姑娘單撫一曲。”

紫瑩未答,抱琴緩緩進入屋內。

劍塵見了,望了一眼桌上瓷杯,一笑轉身掠去。

第二日,劍塵當真如期而來,而紫瑩竟也未多說什麼,和昨日一樣,端上香茶,爲劍塵單撫一曲。

琴聲依然沁人心脾,劍塵聽畢,一笑離去,第三日,卻再次趕來。

就這樣,碧湖,竹屋,清茶,美樂,在每日的黃昏,一日日重複上演着,很快,整個蘇州城的人都知道了,從不爲人單獨撫琴的紫瑩姑娘已連續幾天爲一男子破例。

於是,人人開始打聽那一男子的來歷,最終卻只知那男子叫劍塵,腰間時時掛着一把劍,卻從未有人看他拔過劍。

一時劍塵被傳成了絕世才子,與紫瑩乃天造地設的一對,也有人不服,上門挑釁,但最後卻都沒了聲息。

城中炒的沸沸揚揚,而劍塵和紫瑩相處之時卻隻字未提,只是品茶,賞景,聽琴。

這日,已是動人的琴聲迴盪,劍塵卻起了身,繞過了竹屋,幾日來眼前美景雖是怡人,但他不過一坐而望,從未來到這竹屋之後。

竹屋之後,是更爲寬廣的湖面,其上波光粼粼,一圈圈盪漾,更有幾隻不知名的白鳥淺臥,眼前一切就如一副美麗而寧靜的畫卷。

然而,望去,劍塵臉上的笑容卻突地一滯,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碧湖對岸,那裡屋宇橫臥連成一片演示着昔日的輝煌,但如今卻是蒼涼的一片。

劍塵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蘇州城上任城守的府邸。

“大人再次看到這些心中是否有些愧疚。”不知何時,琴聲已止,紫瑩緩緩站到了劍塵的身邊。

“大人。”劍塵轉目望去停滯的笑容又現,卻有些僵硬。

紫瑩見了,淺淺一笑:“大人都還記得小女子,小女子又怎會忘了大人。”

聽此,劍塵移開了目光,臉上的笑有些說不清。

“劍塵”是他行走江湖時的名字,他本名叫李義,出生在戰亂年代,七歲時,父母便雙雙亡故,九歲時孤身飄蕩的他遇見了他的師傅,一位隱世的劍術高手,十年時間他練就了一身好本領,然後師傅爲他取了江湖名“劍塵”。

他清楚記得當日師傅的話:“取名劍塵,就是告訴你,你是翻滾於塵世中的一把劍,你要做的就是認清自己的劍該在哪裡拔,爲什麼而拔,當你明白了一切的時候再回來吧。”

於是,他進入了江湖,他有些不羈而放蕩,不爲非行惡,也不刻意施善,他的劍只爲自己而拔,劍過留名,幾年時間他也闖下了一番名氣,但在在二十三歲那年他退出了江湖,因爲他感覺,在哪裡他無法弄明白師傅說的話。

因爲機緣,退出江湖的他,來到了官場,最初只是蘇州城中一個普通的衛兵,後因功夫了得當了一個大隊長。

那時,他便見佳人日日抱琴而撫,曾相遇,卻不相識。

那荒廢已久的大片屋宇映在眼眶,劍塵突又一笑:“看來,紫瑩姑娘知道的不少。”

紫瑩卻是一搖頭:“大人應該知道,當年我與雪姐姐是好友,如今依然是,雪姐姐說過,她恨你,恨你告賣了她們一家,恨你讓她活了下來。”

話落,劍塵臉上的笑終於完全凝固,但只是一會,他便再次大笑:“我劍塵雖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會爲了富貴去犯欺君之罪,至於她,若活的痛苦,大可自盡。”

“大人爲人之道果然與常人不同。”紫瑩的笑也變得僵硬,沒再說話,而劍塵同樣也沉默了下來。

當年,他爲蘇州城的大隊長,卻意外受到城守之女清雪的青睬,同樣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劍塵雖不知她爲何會愛上自己,但劍塵並不愛她。

造化弄人,一日,劍塵碰上大批蒙面人圍擊一人,一劍在手,劍塵便是絕對的王者,最後他發現所救之人竟是私訪的當今聖上明喜帝。

因此,他一躍而升,去了京都,任命于禁督營那個掌握了百臣生殺大權的機構。

一月之後,他接到了第一項任務,據查蘇州城城守有謀反之心,他負責代人執行“殺無赦”,同行的還有一位監督者,禁督營權利過大,這也是對他的一次考驗。

他費盡了一切辦法,終於調換了清雪,使她得以活命,而其他人由他監斬,無一倖免。

今日,他已是禁督營的最高掌管者,昔日的一切,他也不難查清,當年並非城守有謀反之心,只因明喜帝在那次私訪中遇到一個美人,想帶回宮中,卻遭到拒絕,那美人正是清雪,紅顏禍水,明喜帝的怒因此牽連到了她們一家。

只是今日,劍塵怎麼也沒想到,當日自己冒死所救之人,竟認爲一切是自己誣告所爲。

“一切既非大人所告,當年一案豈不是冤案。”兩人沉默許久,紫瑩終於先緩緩開口。

劍塵聽了,眼中不由一動,不過也只是一瞬他又恢復平靜:“當年清雪我之所以不愛,只有一個原因,她不但習武,還管政事,其實女人這樣就不美了。”

紫瑩一愣,隨之淺淺一笑:“大人多想了,雪姐姐曾經是我好友,我只是一問,下次與雪姐姐見面之時,我也會爲大人澄清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