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後來和我說,她不喜歡玫瑰花,她討厭玫瑰花的香氣,但是如果有很多很漂亮的玫瑰花,一定能賣個好價錢給自己兩個孩子更好的生活。”
“一定是那個時候。她順手拿走了我的玉佩,怪不得她說賣個好價錢,原來不是指玫瑰。”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男孩可能第一次經歷這種人心險惡,他低垂的腦袋回了自己的牀上,用被子裹住自己。
玫瑰、好價錢、玉佩,她死於貪婪。是你動的手吧。
“現在已經過去三天了,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麼。”蘇幽擺弄着孫曉曉的頭髮,冷不丁的問了這句。
“我們在圖書館裡發現了這個。”任怡拿出了一本雜誌,封面是之前上課的小辮子男老師,林藪,任職京城精神病院院長。
“而且圖書館裡的書大部分都是兒童繪本還有精神類的醫學書,這本雜誌是我們在圖書管理員抽屜裡找到的。”
“幽姐,這裡曾經是個精神病院吧。”任怡雙眼灼灼,肯定的問句。
“對,十年前應該是的。”蘇幽回去自己房間拿出了那本血跡斑斑的名冊,現在看來上面根本不是教案,而是某種精神治療的名單。
“這血是怎麼回事?”唐燁從任怡身後拿過了這本名冊,皺眉望向她。
“你們看這些學生都是什麼樣子的?”
“就平常的樣子啊,朝氣蓬勃的。”
“我的陰陽眼裡看來他們是一羣活死人,穿着病號服,臉上身上遍佈傷口。”蘇幽自嘲一笑,“我本身是有輕微的妄想症的,從進這副本開始就沒吃藥了,有時候我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陰陽眼看到的,還是我的病情加重了。”
看着神色各異的幾個人,蘇幽牽起孫曉曉的手就準備出門,身後突然傳來新顫抖的一句:“幽幽姐我相信你,是陰陽眼不是妄想症。”
一向膽小的李凡兒突然壯着膽子走到他身邊,猜測着孫曉曉的位置蹲下了,“你好,我是李凡兒,你叫什麼?”
“她說她叫孫曉曉,很高興認識你。”她好笑的看着面前一大一小。
活着真好啊。
揮別幾人,她帶着孫曉曉步入夜色,孫曉曉說每到晚上她一定要回去相思湖裡,不然會發生可怕的事情,一路走一路聊天,她已經弄清了孫曉曉的入院時間,還有她的病情了,如果她還活着現在也該是李凡兒那樣的年紀了。
來到湖邊的時候,已經有幾隻鬼在湖水中央了,她看到白老爺子站在橋上,他沒有拿着柺杖,整個人的氣勢和初見完全不一樣了,現在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樣渾濁,他給人感覺就好像中年大叔那種,正值壯年沉穩有力的感覺。
“老爺子您來這橋上看風景?”把孫曉曉送進湖裡以後,蘇幽就走上了橋,她拍了拍白老爺子的肩膀問他。
“老頭子想着,過橋究竟過的是什麼橋,是這座橋還是心底裡的某座橋呢?”他看着天上的飛鳥,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回答她的話。
“小陸在橋上偷了那小娃娃的玉佩,於是她就被她最討厭的花兒纏繞而亡。她看着自己身上開出玫瑰花的時候在想什麼呢?慾望這座橋,她沒能跨過去。”
“您看到她拿走了何弘揚的玉佩卻沒有說破是吧。”蘇幽說完這句話就沒再管白老爺子在身後的低語,她觀察着橋上的浮雕。感受着凹凸不平的質感,她決定把浮雕雕刻結束。
紅花、柳絮,江漢春風起,冰霜昨夜除。
春天是萬物復甦,陽光照在身上該是暖的。
天色漸漸的越來越黑,她枯坐在橋墩子上發呆。
鐘聲再次敲響,橋下的花如期開放,橋下百鬼閉眼。橋上的白老爺子睜着眼,他嘆了口氣:“丫頭,我怕是過不去這座橋了,我兒子叫白承允,如果你能見到他替我代句話給他,就說:他一直都是我的驕傲。”
蘇幽看着白老爺子從平臺上往下走,一步一步好像越來越蒼老,到最後一級臺階的時候,他拿起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橋邊的柺杖,“再見了,丫頭。”他笑了,不是那種害怕的笑容,而是看破一切死而無憾的樣子。
第二天一早,果然在牀上發現了白老爺子的屍體,他就好像睡着了一樣,安詳的離開了。
蘇幽的心不像第一次看到賣花大嬸的死亡那樣平靜,她的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愧疚,老爺子這座橋是愧疚。
他過不去自己心裡那道愧疚的橋,他認爲陸阿姨的死他脫不開了干係,他看透了一切,早早地上了橋,乾淨利落的離開了。
把白老爺子的屍體也送到賣花大嬸的房間裡之後,蘇幽擦乾了眼淚,面向所有人:“過橋可能過的不止是相思湖的橋,主要需要過去的是自己內心裡的那座橋。陸阿姨是慾望之橋,因爲她偷了玉佩;白爺爺是愧疚之橋,因爲他認爲他看到了偷竊卻沒有提醒間接害死了陸阿姨。你們到現在都還問心無愧嗎?”
“應該只有一直抱守本心的人才能最後過橋通關。”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很久沒有掉這麼多眼淚了。
她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人的時候都沒有掉過眼淚,怎麼這麼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就把自己搞成這樣。
跌跌撞撞的來到了檔案室,她拿着之前的鑰匙打開了檔案室最裡面的門。
一個男人坐在裡面,看到她進來時他輕輕地勾起了嘴角,“你來了。”他膚色白皙,面容棱角分明,但卻透着一股子溫柔儒雅。
“絮舟。”
她的腳好像生了根一樣,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能癡癡地看着他的模樣。
:是妄想症犯吧。
很快她就收拾好心情,若無其事的走進了這間房間,入目都是電腦,上面播放的都是外面各個地方的景象,看樣子是監控室。
她查看了所有的錄像時間,時間最早也就只是五年前,這座學校剛蓋好的時候的碟片。但既然有這麼個隱蔽的監控室,那這裡就一定藏着什麼秘密。
絲毫不在意自己華麗的裙襬落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她脫掉高跟鞋蹲在地面上,查看各個矮櫃裡面的東西,終於在她已開啓中一個櫃子之後的牆面上,放着一個保險櫃。
她猜不出密碼是什麼,坐在地上犯了難。她想了想從步入這個副本開始的各種詭異事件,於是她試了一下自己的生日,咔噠一聲,櫃子開了。
裡面放着一盤磁帶,上面染着血,還有一封帶着血手印的信。
蘇幽拆開了信:“不知道將來時誰看到這封信,希望您可以幫我們終結這無休止的循環,靈魂被禁錮的感覺真的不好受,眼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被那些人下藥毒死,無力,這是我拼盡全力的清醒時間了,麻煩您,謝謝。”
落款是京城京城病院院長:林藪。
顫抖着手拿起了那盤磁帶,把它放到電腦上,視頻裡是一片人間煉獄,一羣拿着各種武器的病人在互相毆打,刀插在人的身上好像根本沒有痛感一樣。她開了倍速,看着這羣人不斷地打鬥着,最後一個人也沒剩下。
是啊,這裡關着的精神病都是一些會危害社會的類型,他們的人性早被社會和家庭磋磨的只剩下了那麼一丁點,死亡是他們至高無上的追求。
看完所有片段,她把錄像帶和信紙帶走了,臨走前回頭看了眼立在原地微笑的洛絮舟,沒有忍住,快步走了幾步抱住了他,男人的手環住了她的腰。
短暫的擁抱過後她就退回了原地,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當她走到外面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面,她不敢回頭也不敢擡頭,她知道後面的人應該是真實的,不敢見面的不是他,是她。
她害怕看到的是愛人充滿恨意的眼神,那雙眼本來是滿滿的溫柔縱容,不該被其他的情緒佔據。
十年前這裡是精神病院,後來病人毒死了所有醫護人員,隨後沒有吃藥的病人們開始廝殺搏鬥,所有人都死了,後來因爲某種緣故這片地方在四月這月就會陷入輪迴。
她把這段話打到手機上:探索進度70%,請再接再厲。
“輪迴的根源是洛絮舟。”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話,這次探索進度一下跳到了百分之九十。
他爲什麼要讓這羣人不斷的輪迴重複,蘇幽百思不得其解。
還有水鬼、斷頭鬼和體育館這兩件事沒有什麼頭緒,她準備再去一趟相思湖,去問問橋下的水鬼都是怎麼死的。
她剛走到湖邊,水裡的衆鬼突然集體後退了一步,好像她身上帶了什麼讓他們恐懼的東西一樣。她脫掉鞋提着裙襬走進水裡,努力的坳了個溫柔的笑容:“你們都是怎麼死的?”
其中一個鬼像看智障一樣看着她:“淹死的。”
“我指的是爲什麼會淹死?”
“洛醫生說在相思湖底能看到想見到的人,我就跳下來了。”
七嘴八舌的聲音都說有個醫生告訴他們在這裡能看到想見的人,病人的世界有的時候非常簡單,你說了,他們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