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奕在沉默。
陌寒衣的聲音則再次響起,帶着感慨,“自古至今,凡是在命運長河中證道,在永恆中對抗命運者,都註定難逃來自命運的影響。”
“故而,一些通天存在遭難殞命時,纔會發出造化弄人的無奈悲鳴。”
“小命官如今已掌握命書第一頁的玄機,自然該清楚,我並非在危言聳聽。”
蘇奕笑了笑。
在命運長河證道,必會被命運影響?
巧了。
自己的大道,並非在命運長河上證得,也從不向外求!
既如此,命運又怎能影響自己?
不過,這些話他自不會說。
無論是陌寒衣,還是這命書中的其他老怪物,他暫時還都信不過。
自不會把自己的秘密坦然相告。
趁此機會,蘇奕問起另一件事,“這命書共有幾頁?”
陌寒衣明顯意外,沒想到蘇奕不去擔心被命書影響的問題,卻關心起另一件事。
半晌,他才說道:“三頁,這是大道的定數,也是命書的定數。”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此謂定數。
蘇奕想起靈臺感應篇傳承,同樣分作三卷。
第一卷就藏在命書第一頁。
如此類推,若命書總計有三頁,那麼靈臺感應篇必然藏在第二頁和第三頁。
蘇奕再問:“第二頁有何玄機?”
陌寒衣這次沉默許久,才說道:“小命官,你就不擔心被命運作弄?”
蘇奕臉不紅氣不喘地撒了個謊,“正因爲擔心,纔會想盡可能地瞭解命書的全部秘密。”
陌寒衣道:“原來如此,這樣吧,你開啓天譴命墟,而後用運命術把我引渡到天譴命墟內,我自會告訴你和命書有關的所有秘密。”
蘇奕眸光閃動,驚詫道:“還能這麼做?”
陌寒衣聲音溫和可親,“當然,命書的秘密超乎你的想象,若你真正能把命書掌控在手,呵……那可就威風了,堪比命運主宰,老天爺般的存在!”
蘇奕饒有興趣道:“那閣下藏身何處,我又該如何開啓天譴命墟?”
“很簡單!”
陌寒衣正要說什麼,忽地又沉默了。
“閣下何故不言了?”
蘇奕催促。
陌寒衣冷笑道,“好小子,想套我的話是吧!門都沒有!你啊,太奸詐,自求多福吧!”
蘇奕心中頓感遺憾,道,“閣下格局未免太小,我已坦誠相待,你卻信不過我,還談什麼套話,着實貽笑大方。”
陌寒衣冷哼,“你小子就等着被命書作弄吧!到了山窮水盡時,我等着你主動來和我談!”
至此,陌寒衣的聲音沉寂下去。
蘇奕笑了笑,暗道以後且看看是誰求誰!
將命書合上,收攏袖口,蘇奕拿出酒壺,思忖接下來的行動。
孔雀妖皇下落不明,但蘇奕如今大致可以斷定,對方恐怕就在這惡源穢土中。
只是,這惡源穢土極大,霧靄瀰漫,要去尋找一個人,和大海撈針也沒區別。
蘇奕心中一動。
想起一件事。
若不再壓制命書,以命書的力量,又該會在這惡源穢土中掀起怎樣的變故?
須知,命書從進入靈寶天城後就一直很飢渴,在躁動,渴望着什麼。
尤其是在這惡源穢土,命書上的異動愈發明顯,若不是蘇奕一直壓制着,此寶早就橫空出世了。
“不行,命書一旦暴露,註定只會更危險。”
蘇奕果斷放棄了動用命書的念頭,決定除非生死關頭,否則不會祭出命書。
“無邪,你來感知一下。”
蘇奕袖袍一揮,衣衫襤褸的小女孩憑空出現。
她怯生生地朝蘇奕行了一禮,“謹遵老爺之命!”
岩石下方,衛鍔不禁一愣,旋即暗自鄙夷,這假王執無竟然找了一個可憐兮兮的瘦小姑娘當奴僕,簡直太喪心病狂!
只是下一刻,衛鍔就驚出一身冷汗——
就見他眼中那可憐兮兮的小姑娘忽地張嘴一吸,這千丈範圍之地覆蓋的凶煞濁氣,竟是全都被小姑娘吞進了肚子!
恰似長鯨吞海,涓滴不剩!
以至於這千丈範圍的天地,變得清晰可見。
衛鍔眼珠瞪得都差點掉出來。
妖皇沾染那些凶煞濁氣,也會殞命。
可這小姑娘倒好,竟然主動把千丈天地的凶煞濁氣吞了!!
衛鍔死死盯着小女孩,腦海中浮現出小女孩軀體腐爛破碎而亡的血腥一幕。
只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小女孩揉了揉肚子,忽地打了個飽嗝,吐出一口灰濛濛的濁氣。
她擡手一抓,那一股濁氣就凝聚成團,道,“老爺,這就是我說的那一股詭異的邪惡力量,我已將其封禁,請老爺過目。”
說着,;說着,遞了過去。
衛鍔呆滯在那,滿臉震撼和不可思議,這小姑娘竟然能煉化和鎮壓污濁煞氣?
他孃的,真是瞎了老子這雙慧眼!
蘇奕則在打量那一團詭異的濁氣。
之前小女孩就曾談起,這惡源穢土中的凶煞濁氣,的確是洪荒時代那位妖祖的心魔力量所化!
但,妖祖心魔力量,被另外一種詭異的邪惡力量浸染了,以至於變得駁雜污濁,極端古怪。
由此,也讓蘇奕推測出一件事——
很久以前,正是那一股詭異的邪惡力量,引誘出了那位洪荒妖祖的心魔,從而讓其身隕道消,徹底斃命!
洪荒妖祖遺留的骨架,撐起了靈寶天城。
而其被毀掉的心境和心魔,則化作了這一片惡源穢土!
如今,小女孩施展神通,煉出了那一股詭異邪惡力量,就呈現在蘇奕眼前。
這股力量灰濛濛的,夾雜着極爲不易發現的血色毫光,哪怕被凝聚成一團,猶自能看出,這一股力量就像擁有靈性和生機,不斷蠕動翻騰,試圖掙扎脫困!
“這是什麼力量,竟能毀掉一位堪比天帝的妖祖的心境?”
蘇奕皺眉。
想了想,他心中一動,直接把這一團詭異力量塞進袖口內的命書中。
命書一顫,第一頁嘩啦翻開,像火急火燎的餓狼,吞掉了那一股詭異力量。
蘇奕一呆。
那詭異力量眨眼就不見了,連一絲痕跡也沒留下,再看第一頁內的“天譴命墟”,什麼變化也沒有。
而命書兀自在輕輕顫抖,似乎嗷嗷待哺的幼鳥,急不可耐。
這顯得很奇怪。
在吞噬那些妖王和妖皇的本命字時,都不見命書會如此飢渴。
略一思忖,蘇奕問道:“你在煉化這些力量時,是否受到反噬?”無邪搖頭,低着螓首,不好意思道:“老爺,那些污濁煞氣中,有一大部分是心魔力量,於我而言,就像進補的食物,之前不小心吃多了一些,纔會打了個飽嗝。
”
蘇奕:“……”
衛鍔:“???”蘇奕當即做出決斷,“走,我帶你好好吃一頓!不過你要記住,別盯着一個地方吃,也別留下太惹眼的痕跡,咱們一路前行,你每一處都吃點,只要別引起他人注
意,就夠了。”
小女孩精神一振,笑容甜美乖巧,“多謝老爺!也請老爺放心,我會保持有些吃相的!”
她很興奮,眼眸亮晶晶的。
衛鍔則一時無言,腦袋都暈乎乎的,無法理解,完全無法理解!
蘇奕沒有再耽擱,當即行動。
小女孩在前開路。
他和衛鍔跟隨在後。
一路上就見到,小女孩揮舞着雙手,不時鼓起腮幫子做出吞吸的動作,便有滾滾凶煞濁氣如萬流入海般,被小女孩吞掉。
她的確很剋制,一路上沒有風捲殘雲一掃而空,而是留下了一大部分。
饒是如此,衛鍔也注意到,這一路上的凶煞濁氣本來無比濃厚,可有了小女孩開道,卻變得稀薄起來。
這一切,看得衛鍔歎爲觀止,都無法想象,這世上怎會有如此離譜的一個小姑娘。
絕了!
而小女孩在煉化心魔力量的同時,也凝聚出一個又一個邪惡力量所化的光團,交給了蘇奕。
蘇奕則把這些邪惡力量都塞給了命書。
一路上,小女孩很開心。
命書吃得不亦樂乎。
蘇奕也在期待着命書會否有其他變化。
至於衛鍔……嗯,他一隻手緊緊捂住心口處的菩薩玉墜,腦袋一路都很懵,暈乎乎的,神思恍惚。
一座千丈高的破損石碑前。
陸釋剛恢復一個完整的道文,長吐一口氣,眉梢間卻有一抹難掩的疲憊之色。
以起源筆恢復道文,太過消耗神魂和心境力量。
讓得他不得不時不時地歇息休整一番。
自始至終,應龍妖皇在一側護法。
相比陸釋,應龍妖皇則有些心神不寧。
之前,他接到消息,說在這惡源穢土外,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
此戰中,百燁和千手兩位妖皇竟然齊齊殞命!
至於兇手,則是綠娉妖皇和一個來歷不明的灰衣俊秀少年。
“這惡源穢土可越來越動盪了……”
應龍妖皇眉頭皺起。
他清楚,這一段時間裡有許多人和他一樣,都盯上了惡源穢土,都是衝着萬劫秘鑰而來!
唯一讓應龍妖皇心安的是,他身邊有陸釋。
只要破解這座石碑上的道文,根本不愁找不到和萬劫秘鑰有關的線索!
嗯?
正自思忖時,應龍妖皇似有感應,忽地將目光看向遠處。
幾乎同時,王執無、綠娉妖皇的身影出現在那,遠遠地看到了應龍妖皇和立在石碑前的陸釋。一下子,王執無殺機暴涌,大笑道:“狗日的陸釋,看你還往哪裡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