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匠深呼吸一口氣,道:「蕭容並非雲夢村之人,殺她時頗爲容易,故而當時由摘星人的手下動手,也就是扮演李正母親的魯芝。」
「蕭戩回家後,目睹其姐姐蕭容的死,心境徹底被毀,昏死過去,若無人救助,必死無疑。」
「當時,我們都在等蕭戩身上生機徹底消失。」
「可誰曾想,意外卻發生了。」
「一羣村民聞訊而來,當時我們都很緊張,擔心這些村民爲救蕭戩而發生爭執,若那樣的話,我們那些年精心謀劃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可奇怪的是,那些村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就那般圍堵在院落外,眼睛死死盯着倒在血泊中的蕭戩。」
蘇奕眼眸微眯,欲言又止。
卻見花匠繼續道,「接下來,更讓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菜花蛇和那些螞蟻麼,全都像嗅到血腥般,出現在院落外。」
「除此,還有那些村民家中豢養的老牛、白鵝、公雞……連分佈在村子裡的蜈蚣、蜘蛛、蛤蟆、蠍子等毒蟲也都蜂擁而至。」
「甚至,我還看到曾讓行腳僧差點遭殃的一朵野花、讓雷將差點殞命的一株棗樹、以及村子裡許許多多尋常可見的東西,都跟着冒了出來。」
「就彷彿村子裡的一切活物和詭異東西,都因爲蕭戩遭受的一場劫難而被驚動,水泄不通般圍在了蕭戩家的庭院外。」
「當時,我們這些老傢伙全都意識到不妙,無不心驚肉跳,緊張之極。畢竟,我們的道行都被封禁,那些村民隨便衝出來一個,就能輕鬆要了我們的命,更何況是那麼多人?」
「當時,我們中的不少人的確通過各種秘術手段,獲得了一部分力量,可真正動手,註定有死無生!」
「可詭異的是,無論那些村民,還是那些詭異的活物,都只停留在庭院外,不敢踏入庭院一步。」
「當時的情形,着實讓我們感受到空前的壓力和威脅。」
「我不敢再猶豫,當機立斷,第一個衝上去把蕭戩抱了起來。」
「老金烏他們以爲,我是想拿下蕭戩,獨佔雲夢村的造化,於是也動手了。」
「可就在那時,一場劇變就此上演。」
說到這,花匠眉目間浮現一抹難以遏制的驚色,彷彿又看到了當年發生的那一幕。
「先是蕭戩家後方的一株櫸樹發生異變,枝椏之上,有滔天的劍吟響起。」>
「緊跟着,蕭戩家後方的河流、私塾後方的枯井、老金烏所住的那座庭院內傾塌的一座劍形石像……整個雲夢村的九座封印地,全都響起了滔天的劍鳴聲。」
「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殺伐氣,在雲夢村上空匯聚,化作了一片劫雲,劫雲內涌動的則盡是璀璨刺目的劍光!」
「那些村民皆受到驚嚇,倉惶逃竄,那些分佈在村子裡的牲畜和毒蟲,四散而走。」
「在他們逃亡時,我們才驀地發現,那些村民身上,映現出了一個又一個恐怖無邊的大道身影!只看氣息,近乎都有着能夠在封天台上留名的實力!」
「而那些牲畜、則化作諸般誕生於混沌中的異獸,那頭老牛化作了"青兕",白鵝化作了一頭"鸞鳥",公雞化作了一頭鯤鵬……」
「我們所見的菜花蛇、螞蟻、野花、青棗樹等詭異生靈,則化作了雪白的蛟龍、山嶽般大小的青銅蟻、枝葉參天的一株血蓮、一株燃燒着青色神焰的蒼梧樹!」
「那一剎,我們都差點懷疑來到了混沌最初時的原始時代,看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混沌生靈。」
「就連雷將收的義子&quo
t;李正"身上,都映現出一個披着金色甲冑,腳踏滾滾混沌煞霧的恐怖生靈!」
「可他們都死了。」
「那劫雲中映現出的無盡劍光,就像密集的暴雨般斬落,每一劍之下,必斬一個恐怖生靈。」
「幾個眨眼而已,那些逃亡的村民、毒蟲、牲畜……統統死了個一乾二淨!」
「也是當時,我們那被封禁的修爲竟恢復了過來,根本不敢多想,第一時間就朝雲夢村外逃去。」
「唯獨我一人無路可退。」
說到這,花匠露出一抹苦笑。
「這是爲何?」
蘇奕忍不住問。
之前聽花匠的描述,已讓蘇奕感受到那一場變故的恐怖之處。
他自然好奇,最後花匠是如何活下來的。
花匠輕聲道,「當時,那成百上千的劍氣覆蓋在蕭戩家的庭院四周,全都針對我一人而來,正因如此,才讓其他老傢伙有了可趁之機,逃之夭夭。」
「當時,我本欲出手殺出一線生路,可奇怪的是,那些劍氣卻懸浮在那不動了。」
「後來我纔想明白,一切都和我懷中抱着的蕭戩有關!」
「那些劍氣極可能是爲了救蕭戩而來,卻因爲投鼠忌器,不敢下死手。」
花匠自嘲道:「我可真沒想到,在那樣一場殺劫之下,我卻會因爲蕭戩而不曾遭難。」
「或許是因爲我當時對蕭戩並無任何殺心吧,我眼見那些劍氣不動,也漸漸冷靜下來。」
「當時我的道行已恢復過來,便順手救了陷入昏迷中的蕭戩。」
「不可思議的是,隨着蕭戩甦醒過來,那些覆蓋在四周的劍氣竟全都消失不見了。」
「後來我才知道,老金烏、守墓人他們逃出雲夢村時,並非沒有付出代價,摘星人的兩個手下、老金烏的一個親傳弟子、守墓人安排的一批扈從,幾乎全都慘死在當時的劇變中。」
「連老金烏他們各自也都負傷很重!」
「當然,這是我以後才瞭解到的事情。」
「隨着蕭戩醒來,生機恢復,這雲夢村九座封印地中發生的劇變也就此沉寂下去。」
「可當時的雲夢村中,只剩下我和蕭戩二人,別說那些村民,就連村子裡的牲畜和毒蟲都已死絕。」
「我唯恐再發生什麼變故,當即決定離開。」
「臨走前,我問蕭戩,可願跟着我一起,若願意,我便幫他修補心境,傳道授業,讓他以後有機會真正強大起來。」
「若不願意,我自己一走了之。」
花匠嘆道,「說來或許你不信,經歷那一場大變後,我對雲夢村已心生極大的忌憚,只想儘早離開,至於什麼機緣和造化,統統都被我拋之腦後。」
至此,蘇奕已經徹底明白過來。
當年的蕭戩,自然是跟着花匠一起離開了。
從那以後,雲夢村這個故鄉就成了蕭戩的傷心地,畢生難以放下。
忽地,花匠道,「不過,當年我們雖然鎩羽而歸,可卻並非一無所獲。」
「在雲夢村蟄伏的那些年,我們幾乎查探了村子裡每一樣物品,大到房屋庭院,小到一塊爛磚碎瓦,都被我們仔仔細細地查探過。」
「倒也的確發現了一些特殊的物品,比如貯藏雨水用的水缸、村民搭建牛棚用的木料、村西水井一側的石磨盤……都極爲古怪。」
「當時在雲夢村,我們忌憚遭受危險,不敢將那些寶物佔爲己有,但在那些年裡,倒是使喚那些村民,幫我們把那些寶物都收集了起來。」
「並且每個人都分到了一部分。」
「在九座封印之地的那一場劇變發生時,我們分別帶走了那些物品。」
「我所獲得的,是一個村民家裡的水缸,離開雲夢村時,吩咐蕭戩把水缸帶走。」
「待離開雲夢村時,那一口陳舊破損的水缸就顯露出驚世異象,水缸內涌現出一種封天之道的本源氣息!」
「封天之道!意味着這樣的道途曾在封天台上留下烙印,寶貴無比。」
「哪怕如我這般的鴻蒙主宰用不上,也可以將其煉爲一股混沌本源,以淬鍊和提升一身大道。」
「也是後來,我才知道,當初被老金烏、守墓人他們各自帶走的物品,幾乎都蘊藏着"封天之道"!」
聽到這,蘇奕忍不住道,「當年蕭戩離開時,可帶走家宅中的物品?」
花匠思忖半晌,才說道:「蕭戩家徒四壁,其姐姐留下的遺物極少,我只記得,蕭戩當時只帶了一盞燈。」
蝕光燈!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當年蕭戩走出雲夢村時,這盞燈就一直在他身上。
蘇奕心中很不平靜。
花匠所描述的雲夢村,遠比他預想中更特殊和古怪。
交談時,兩人已經走進村落。
雲夢村修在山野中,各家各戶的宅邸相隔很遠。
當從村口進入時,一條菜花蛇忽地從草叢中游走而出。
花匠頓時睜大眼睛,錯愕道:「它……它沒死?!這怎可能?」
蘇奕眯了眯眸,忽地邁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那條足有丈許長的菜花蛇。
可奇怪的是,並未發生任何異常。
也沒見到如花匠描述中的那一條雪白蛟龍。
「奇怪,難道在當年那一場劇變中,這菜花蛇身上的詭異力量,已被斬殺了?」
蘇奕輕語。
花匠也大感不解,「讓我試試。」
說着,他正要從蘇奕手中接過那一條菜花蛇,腦海頓時轟的一聲,視野中看到,一條通體如若冰雪般的白色蛟龍,盤繞在一片無垠混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