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山谷,地勢極低,寒風不至,酷暑不侵。有帝劍無極一脈的山谷裡的那種四季常春的清新、芳香氣息。
四周羣山合抱,組合形成一種自然的陣勢,將這裡的一切,都與世隔絕了起來,就像是上天特意在這個殘酷的世界,留下一片安寧之地。
清風拂面、溫暖而愜意。
原本這樣的自然環境,會讓有着自然之道的周衍多少有些領悟,可以更爲深入的思考一些修煉上的難題,對於劍魂的凝聚,起碼也是一種難得的絕佳的思考機會。
可如今,周雲天的話、眼下被衆人圍攻的場面,讓周衍再不可能出現那樣一種領悟自然之心。
特別是,周雲天居高臨下的不屑的語氣,更像是一種諷刺。
“你不要不服氣,成王敗寇而已!當初你踩我在腳下,大周家族捨棄我而栽培你,你就得想到,有一天,當我上位時,便是你被踩在腳下之時了!
你以爲,大周家族可以在你出現的時候捨棄我,就不能在一個全新的天才出現之後捨棄你?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其實,你根本什麼都不是!而只是自以爲是!”
周雲天再次開口,冷聲刺激周衍。
似乎,他要將周衍的所有,都一點點的踩在腳下。
哪怕是此時,在他看來,周衍已經必死無疑,他還要在周衍死之前,將周衍的過去,分解得支離破碎,讓原本還值得回憶的往事,變得如此的不堪。
“周雲天,你如此折磨你的妹妹,實在可笑!你以爲,不是你的妹妹,你還能活下來?你妹妹與我父親一起,其實也是爲了救你而已!如今,你如此折磨她,我心裡也覺得很痛快。”
周衍默默的盯着被周雲天折磨的李煙雲,忽然開口說道。
“是嗎?那我再讓你更痛快一點!”
周雲天獰笑了起來,忽然加大了靈魂的控制,竟是再次的折磨起李煙雲來。
李煙雲的靈魂已經變得若隱若現了起來,似乎已經即將支離破碎。她披頭散髮千瘡百孔的模樣,已經十分悽慘。
靈魂的痛苦的呻吟,儘管已經蒼白無力,也沒有聲音,但周衍依然可以感覺到,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的折磨。
“怎麼樣?你以爲,你這麼說,我就會放鬆對她的懲罰?你太自以爲是了!悟性好,不代表,你聰明絕頂!”
周雲天諷刺道。
周衍沉默了很久,隨後笑了笑,道:“是的,也許我是天生的賤骨頭,明明其實已經知道不能回這裡來,卻爲了一些放不下的東西,而刻意回來。”
“是啊!看來,你現在什麼都相信了,很痛快吧?還有讓你更痛快的事情!你知道風凌清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她有了孩子哦,都快七個月了,那小傢伙長得還和你真是相像,我將她挖出來的時候,她就像只娃娃魚似的,不過我就那麼放着她,不給她吃喝,活活的把她餓死了!哈哈哈,想不想看看如今像只曬乾了的蛤蟆一樣的小傢伙、也就是你的女兒?”
“你該死!”
這一刻,不論真假,周衍的全身血水都沸騰了起來一般,此時,有一股強力的殺機在他心頭再也壓制不住,如要發瘋一般。
“該死?我的確該死,但是那一天你看不到!你以爲,那個孩子死了,在場的人沒有人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沒有人勸我!這就是你認爲的自己人?一個可以拋棄他們曾經不惜一切代價培養的天才的家族,還有什麼信任可言!因爲你,我被拋棄,但你以爲你就不會落得這麼結局?你該死,但我不會讓你這樣死去,我要讓你知道,你從來都被人當成傀儡一般!”
周雲天哈哈大笑着,周衍越是表現得瘋狂和竭斯底裡,他便越是快意。
但任憑他如此諷刺家族,如此坦言這一件現實,都沒有人反駁。
所有人,甚至刻意避開,不去看周衍的眼睛。
“傀儡一般……”
“傀儡一般……”
“傀儡一般……”
現場,一片死寂,只有周雲天的聲音,不斷的迴盪。
周衍鼓盪出紫炎來,妄圖在瞬間打破這樣的一道桎梏,只是紫炎還沒有動,周孤城的祖雷神光已經發出,竟是強行的壓下了紫炎的凝聚。
周衍心中升騰起不滅的怒火,可無論他如何摧動能量,最終,依然無法動作。
師傅曾經的遭遇,完全已經說明,最可怕的敵人,不是敵人,而是身邊的人。
因爲身邊的人,不知不覺,已經將自身的一切都摸透,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勢,不會給自己任何機會。
他的師傅,便被朋友出賣,以至於九死一生,如果不是一隻花斑豹無意救活了他師傅,他的師傅早已經被朋友害死。
如今,如歷史重新演繹,先是在傳送後這剎那被周孤城這個他最相信的人麻痹了靈魂,隨後便是那個周家真正的老祖出手,禁錮了他的一切能力。
然後,楊青譚以無敵的劍意,震散了他的古老的劍意,使得他還可以動用的劍意,也無法施展出來。
其餘人,也都虎視眈眈。
一腔的怒火,在這樣的關頭,也冷靜了下來。
周衍很想竭斯底裡的瘋狂,因爲他知道,周雲天的話,十之九,可能是真的。
這是一件極爲殘酷的事實,如果是這樣,風凌清如今,也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周衍心痛得如要窒息,連串的打擊,讓他忽然認清了現在的事實,只是,當九源輪迴開啓,原本的一切,便已經改變。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再也不可能僅僅從心理活動去判斷。因爲騙人的最高境界,其實就是真真假假的說話,但自身的心裡想着,這些都是真的。
只有說謊話連自己都騙過了,纔可以騙過別人。
周衍的心中,有着莫名的悲哀,有情劍道,到了這一步,他終於修煉不下去了。
無情未必真豪傑,但有情劍道終將死。
承受着莫名空間的巨大壓力,周衍感覺到了大周家族的老祖的那種強大,強大到令人絕望。周衍忍着渾身的痛苦,心中的怒火早已經轉化爲無力與無奈。
聽到消息的那一個剎那,他已經準備拼命了,但對方這些人似乎對他了解得太深了,連他拼命的機會都不給。
周衍也想通過拖延時間,以不滅重生之術施展開來,再在紫炎虛空凝聚紫炎,或者拿到一個機會靈魂進入紫炎虛空之中凝聚紫炎,釋放到身體之外,但他沒有拿到這個機會。
“你說這麼多,我都不信!這些,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你的想象,還真是豐富!其實還不是你無法動手?你在等誰來嗎,還是在拖延時間?”
周衍隨口說着,卻在艱難的抗拒着周家那個老祖的恐怖禁錮之力。
此時,唯一不被人所知的,便是魂級的靈甲和魂級的劍了。
魂級,哪怕是下品,一旦摧動,將有着不可想象的威能。只不過,周衍懷疑,他們這麼做,除了祖血之外,到底還爲了什麼?
難道,就是想逼迫自己使出底牌魂器戰甲和長劍?抑或者是想求證那驚天巨指?抑或者是想了解他師傅的傳承?
這些東西,無論哪種暴露,都必定是一場可怕的血雨腥風。
但此時不出手,他便已經沒有活路。
在那一剎那,周衍掙扎着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了一股更恐怖的威壓呈現了出來,又有一個強者撕開虛空,出現在了此處。
這是一個綵衣女子,這種裝扮的方式,和帝劍乾坤一脈的綵衣女護衛的裝扮,一模一樣。
她到來之後,只是看了看周雲天身邊的那個冷麗的女子,完全沒有在意其他人,但她散發出的威壓氣息,反而忽然衝擊到了大周家族的老祖。
“沒出世的靈胎弄好了,就早些回去,別跟這些小東西在一起浪費時間了。”
女子隨便說了一句話,便讓周雲天身邊的冷麗女子立刻動容。
“是,屬下明白了。”
這女子躬身說道。
因爲這樣一個小插曲,大周家族的老祖的禁錮之力忽然鬆動了一絲,周衍立刻把握到了這個機會。
剎那間,他的靈魂遁入了紫炎虛空之中,靈魂氣息,便直接消失了。
隨後,周衍凝聚紫炎,以無窮的妖獸精血,準備摧動魂級戰甲和長劍,藉助魂甲上的守護劍陣和防禦力,抗住所有人的攻擊,同時,準備以斷愁劍,殺出一條血路。
但,也就在這一刻,那個綵衣女子,忽然間目光一凝,陡然盯向了周衍!
那一瞬間,周衍感覺到靈魂都被這樣一雙眼睛看穿了一般,不僅連能量無法凝聚起來,就連靈魂與肉身的聯繫都徹底被這一道目光斬斷。
這個綵衣女子,也不知是誰,但其修爲,起碼超越了後瑤,這一點,周衍完全可以肯定!
而且,這不是一個使用劍的女人,因爲她的背後,有一根古簫,古簫,就是她的兵器!
“小東西,還不明白嗎?反抗是徒勞的!既然特意讓周千過去把你引來,便是爲了這一刻。”
女子居高臨下,神情漠然,卻給人一種惋惜一般的憐憫之意。
她的聲音冷冰冰的,但非常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