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無爲的話，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但不論什麼情況，周衍也再不會在心中思考什麼。因爲他的思考，只會在紫炎虛空之中進行。
這不是自作聰明，因爲哪怕是炎炎的存在爲人所知，哪怕是紫炎虛空這樣一個虛空爲人所知，別人也不可能知曉紫炎虛空內部有什麼情況，會發生什麼。這一點，周衍很肯定。不但如此，周衍還更肯定，在師傅真正離世之前，紫炎虛空的秘密也並不爲人知曉。
而在師傅離世之後，他絕大多數的思考，其實也是在紫炎虛空之中進行的。
諸葛無爲說，幾十年的智慧，超越不了幾萬年乃至十幾萬年的智慧，這話沒有錯，但周衍並不真的只有幾年的智慧。靈荷秘境裡的時間，已經有些特殊，周衍都不記得其中過去了過少歲月。
而紫炎虛空之中，一旦進入悟道狀態，時間的變化也會發生變化，變得不同。更何況，周衍有着他師傅幾乎全部的記憶，在智慧的累積上，也已經不差於那些人。
但這些，諸葛無爲是不可能知道的。
因爲不知道，諸葛無爲在判斷上，就會出錯。
這種錯誤，在周衍看來，其實已經很明顯。但從諸葛春秋的判斷上，其實又十分合理。
只是，周衍不會說出這些情況，他只要明白，自己並不是什麼都處於被動，就已經足夠。
“周靈者，無淚之城裡，若有可能，一切還以活下去爲重中之重。還是那句話，其它一切，沒有你想的那麼重要。";
諸葛無爲回過神來之後，再次提醒了一句。
這個年輕卻蒼老的人，絕對不是一個多言之人，因爲往往衍算天機之人，話越多，死得越快。
但諸葛無爲這句話，卻已經是說的第三次了，這是他第三次提醒。
周衍知曉，這種提醒，諸葛無爲自己都要遭受到一定的反噬代價，但他依然說了，足以證明，哪怕是其它一切都是謊言，這一點，起碼是沒有壞處的。
當然，活下去，的確是最重要的，因爲只有活着，纔可以做其它事情。
“我明白，多謝宗主指點，這份恩情，我周衍記下了。”周衍認真回答。不論對方給的答案是對還是錯，起碼，對方盡力了。周衍感受得到這一點，所以也給了諸葛無爲絕對的尊敬。
“這也是我欠你的，你無需銘記在心，這樣，反而令我慚愧。希望，你的三次機會，可以用完。”
諸葛無爲微微嘆息一聲，有些話，他也沒有選擇繼續說下去，而是整個人一點點的又消失在了周衍前方不遠。
虛空波盪了起來，環境有細微的變化，諸葛無爲卻再沒有出現。
周衍佇立了片刻，隨後他一個人走下了天機山。
山頂的風景很美，但能站在山頂的，永遠就只有那麼幾個人。
對於山下的人而言，站在山頂的人，就是他們的風景。
此時，周衍知道，無形之中，他其實已經成了天機山很多天才弟子心中的風景。
山下，氣流依然混亂，在先前那一處地方，白衣紗裙羽翼女子諸葛嘉月依然默默的等待着，等待着周衍的到來。
周衍飛下來的時候，她便立刻迎接了上來，恭敬的道：“周靈者，宗主已經交代過，讓嘉月帶你前往天機古陣，幫你打開回去的路。”
“諸葛春秋先生，不回去了嗎”
周衍問道。
“他有所領悟，不去無淚之城了。他的命劫已經過去了一道，在送你離開之後，天機山也會暫時封閉一段時間。宗主說，如果有機會的話，你與諸葛古硯的事情，你們自己去解決即可。”
羽翼女子嘉月誠懇的說道。
周衍點了點頭，道：“走。”
“是。”
諸葛嘉月當下很恭敬、也很謙卑的答應道。
以她的實力和身份，她其實無需如此。但似乎越是接觸，周衍越是感覺得到她那種恐懼與尊敬之意，似乎她因爲努力的在壓制自己做出更恭敬的事情來，而倍感壓力。
她帶着周衍前行，但又一直沒有跨越那份前後的距離，在這種禮節上，她做到了極致。
“你有虛三以上的境界了何須這麼小心翼翼呢”
周衍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問了。
他本不想問，但只是心血來潮，忽然想問了，於是他就問了。
“周靈者，不論嘉月什麼境界，尊敬你是應該的……我們天機山，對於無法衍算出未來的修士，都會無比恭敬。這其中，有兩人比較突出，變數極大，其中一人甚至幾乎完全無法衍算。
這人，便是周靈者你了。而另外一位，則是你的熟人，而且還是一個癡戀你的女人——但我現在不能說她的名字。";
諸葛嘉月揮舞着美麗的帶着七彩光暈的潔白翅膀，無比美麗妖嬈，一如她的聲音一樣，迷人而美麗。
周衍聞言，回頭看了諸葛嘉月一眼，目光在她美麗的容貌上停滯了片刻，這才道：“你說的人應該不會是周靈衣……”
“嗯，不是她。她的命運也很奇特，但都在可以把握的範圍之內。至於說是誰，我不能說，周靈者你也別猜了。即便猜到了，其實也毫無意義，反而因爲心中有些顧慮，會讓你前行的路更爲艱難。”諸葛嘉月柔聲說道。她的話語裡，甚至有一絲安慰之意。周衍聽得懂，也感受得到。他輕呼出一口濁氣，道：“是啊，縱然猜到了又如何若連當棋子的資格都沒有，知道的越多，煩惱只會越多。”
諸葛嘉月聞言，露出了很認同的神色，感同身受的道：“是啊，天機一族如何又不是這般呢看似看透一切虛妄，但這不能令天機一族高高在上，而只能令我們在夾縫裡生存。
如果不是宗主實力強大，我們早已經淪爲棄子。如今的天機一族，也不復過去的輝煌，所以宗主纔會將自己的兒子放逐到外界，任其生死……”
“你的古硯叔叔，身邊的人，其實都是宗主親自害死的，古硯的戀人，他的道侶，他的家族，其實都是被宗主親自毀滅的。
只有切膚之痛，纔會有強大的毅力前行。沒有無情的磨礪，就承受不住這個世界的發展。所以，其實我們只是一羣可憐人。”諸葛嘉月此時，竟是有些多愁善感一般的說出了許多話。
這些話，沒有讓周衍感同身受，反而有些質疑，質疑諸葛嘉月說這些話的目的。相見不過一次，何須如此推心置腹“嘉月仙子，不知你是何意莫非我周衍可以有爲你們效力的地方”周衍微微皺眉。一個女人，若對一個男人訴苦，那麼這個男人，就一定需要當心了。
“周靈者，嘉月沒有什麼意思，只是，說一個希望而已。若是有一天，天機一脈滅絕了，還希望周靈者將天機一脈的傳承流傳下去，傳給一位有擔當的人。”
諸葛嘉月說出了一句很莫名的話。
“天機一脈，滅絕傳承”
周衍微微動容，心中有些驚疑不定，到現在，這是怎麼回事，天機一脈又有什麼傳承，他都不知。什麼都不知，又何談傳承!“是啊，滅絕，傳承。固然得天道眷顧，但也有功高震主之嫌，這是帝王之道的不二變化。盛極而衰，物極必反。被天道眷顧的極致，就是被天道拋棄的時候了。”
諸葛嘉月的話，令周衍的心猛的一跳。
他的眼皮都跟着跳動了幾下，因爲這看似是在說天機一脈，但，諸葛嘉月這幾句話可不簡單。
被天道眷顧到了極致就是被天道拋棄，物極必反……若一切倒過來呢被天道拋棄、壓制到了極點，那是不是‘大愛無言’是不是會形成一種強大的眷顧
周衍覺得，這一點，纔是諸葛嘉月的真正目的，而絕不是什麼其它。
顯然，諸葛嘉月，是在幫他。或者，諸葛嘉月是自己的一份小心思，或者，是諸葛嘉月得到了諸葛無爲的指示。
但無論哪一種，周衍感覺，這一次，真的不虛此行。
領悟之道，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關鍵是那一種領悟，沒有領悟到，就沒有領悟到。若領悟到了，就會徹悟了。
在諸葛嘉月的提點下，周衍悟了，而諸葛嘉月卻似乎什麼都不知道一般，也不再提起這件事，而是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許久，諸葛嘉月又道：“周靈者，不知可否答應嘉月這一個不情之請”
“如果我凝聚了劍魂而不死那我答應。”
周衍深深的看了諸葛嘉月一眼，點頭答應了這個要求。
“嗯，周靈者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成功的。”
諸葛嘉月鬆了口氣，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
她不笑的時候已經極美，她笑了的時候，世界，都如發生了變化，變得和諧美好了起來。
周衍終於明白‘一笑傾城’是什麼含義了，因爲這種形容，在此時都不足以呈現諸葛嘉月的美。她的美麗，與天道的完美結合在一起，讓天地，都黯然失色。但這種美，卻無法撼動周衍的心。哪怕周衍此時可以盯着她的羽翼、她飽滿而豐挺的酥胸看個不停，卻也沒有心動的感覺。
“你笑起來，很美。如果沒有發生這一系列的事情，我可能會爲你而神魂顛倒。”
周衍嘆息一聲，心態有些蒼老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