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魏延並沒有開愚人節玩笑。
中午剛過,臺裡便向攝像部下達了內部公開通知,要求許拙和魏延兩人協同新聞部一同出外景節目,而在這則通知下面的名單中,節目負責人那一欄赫然就寫着紀嫣的名字。
不僅如此,午飯時間剛過,下午一點半的時候,紀嫣便直接來到了攝像部,把魏延和許拙喊在一起,當面向他們交代了下午的一些工作安排,隨後讓兩人準備好,隨她率領的團隊一起離開了電視臺。
下午的外景節目並不複雜,只是一個簡單的新聞採訪,工作也不算繁重,有紀嫣這樣的金牌主持人在,加上她率領的成熟團隊,自然是毫無困難,順利完成。
整個工作過程中,紀嫣對許拙當然談不上熱情,但也不像上次那樣刻意針對、冷臉相向,對待他的態度和對待其他普通工作人員沒有什麼區別,就好像之前和許拙發生的衝突根本不存在一般。
而在臺內傳聞中因爲被許拙刻意排擠而和許拙接下深仇大恨的魏延,則一路上都和許拙談笑風生,還在工作過程中對許拙不吝指點,熱情洋溢,看起來就像是一副交情深厚的樣子,哪裡有半點兒和許拙有什麼仇怨的模樣。
同行的其他省臺工作人員不免個個心中稱奇。
這是變的什麼戲法?
明明前幾天臺裡那麼多人都在說,紀嫣因爲許拙這個小子硬生生擠掉魏延位置的緣故,跑去當衆痛罵了許拙一頓,怎麼現在三人之間的關係便顯得一切正常,豈不是意味着之前的傳聞都是無稽之談?
這些疑問自然是不方面現在當面詢問,衆人在心裡嘀咕,等到下午工作結束回到臺裡,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問,開始私下裡和相熟的同事們互相打聽起來。
省臺雖大,但這些傳言傳播起來卻要格外快,等到下午下班的時候,許拙便立即發現,周圍遇到的臺內同事們看向自己的目光便又一次生出了變化,不像是之前幾天那樣看着自己的時候總是帶着一絲鄙夷和嘲弄,而是開始放出善意。
感受到這種變化,許拙心中大喜,拉着準備下班的魏延來到天台角落,早就準備好的一包芙蓉王遞了過去。
“嘿,老魏,說說看,你到底用的什麼方法說服紀嫣的?她居然肯配合你一起這麼幹,你面子不小啊。”
魏延嘿嘿一笑,從煙盒裡抽出一根點上,卻拒絕了接下剩下那盒煙。
“你們啊,都誤會紀嫣了。”
魏延抽了一口煙,一臉愜意地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一個菸圈,伸手點了點許拙。
“實際上她可不像你們很多人認爲的那樣強勢甚至不講理,我跟她說清楚了上次的事情後,雖然她還是不相信你和姚壯明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但既然我跟她說了我不在乎,她也願意配合我,把這件事抹過去。總之她對我承諾過以後不會再找你的麻煩,但你也別指望着她跑來跟你道歉,因爲她還是覺得你巴結了姚壯明,所以看你不順眼。”
“看不順眼就看不順眼吧。”許拙聳聳肩,咧嘴一笑。“她是臺裡的臺柱子,我還能拿她怎麼着不成。”
許拙的確不是很在意紀嫣對她的看法,畢竟兩人在省臺的地位天差地遠,而且工種完全不同,所屬部門不同,紀嫣如果看他不順眼的話,最多也就是以後不在一起工作就是了。
相比起紀嫣一個人的態度,許拙在意的是臺裡其他人的看法。
畢竟他可不想每天上班的時候都要頂着着一大堆人,尤其是攝像部同事們的白眼乾活,這可絕不是什麼讓人好受的體驗。
現在魏延說服紀嫣配合他演出了這麼一場戲,紀嫣的態度不論,臺裡其他人的看法總會受到轉變。
比如說下午看到他和魏延一起說說笑笑地回來後,攝像部的同事們就不再像前些天那樣對許拙冷眼相待,甚至董方那小子在下班的時候還主動跑到許拙面前和他打了個招呼。
“唉,這事也賴我沒辦好。這樣吧,以後有機會的話,我還會多在紀嫣面前提一下,爭取改變一下你在她心目中的印象。”
許拙連忙擺擺手:“行了,足夠了,老魏。你能這樣幫我已經很夠意思了,不用再麻煩了。再說了,你不是說自己打算辭職嘛,在臺裡又待不了多長時間,又不能像以前一樣經常碰到紀嫣。誒,說到這個,你的辭職報告怎麼樣了?”
“昨天交上去的,臺裡也批了。下個星期我就正式離職。”
“這麼快?臺裡沒挽留你?”許拙有些吃驚。
“挽留了,連臺長都出面找我談了話,但是我態度堅決,臺裡沒辦法,最終還是隻能同意了我的辭職申請。”
說完這句話後,魏延忽然狠狠地抽了一口煙,轉身趴在天台的圍欄上,低下頭目光轉動,將下方的省電視臺慢慢看了一圈,這纔將剛纔吸進去的煙緩緩吐了出來。
青煙環繞着他的臉,將他那張因爲長期出外景任務而顯得遠比年齡更滄桑的臉映襯得格外猶豫滄桑,還透出一絲絲落寞味道。
看着他臉上表情,許拙禁不住心中暗歎。
老魏在省臺一干就是三十年,不要說將青春奉獻給了省臺,甚至可以說將整個人生中最輝煌的階段全部都給了省臺,對於這個地方當然有着極深的感情。
現在他卻因爲和姚壯明之間的矛盾以及家庭的需求而選擇辭職,雖然是他的主動選擇,心裡想必也一定不會太好過。
許拙進入省臺不過三年時間,而且年齡差了魏延近三十歲,自然無法完全理解魏延的心境,想要安慰兩句,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魏延一口煙接着一口煙地抽着,低頭看着樓下的院落里人流不息。
下班的人陸續離開,白天喧鬧的省臺漸漸變得安靜下來。
看到又一個人走出省臺大門,魏延用力嘬了口煙,然後將菸頭取出,扔在地上狠狠一踩,轉身拍了拍許拙的肩膀。
“好了,小子,我先走了。臺裡的攝像部以後就要靠你們這些年輕小夥子們撐着了,好好加油。”
許拙動了動嘴脣,依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魏延衝他嘿嘿一笑,轉身離開。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天台的門後,許拙發了一會兒呆,轉身也趴在欄杆上低頭看下去。
不一會兒,他便看到魏延走出門,騎上他那臺熟悉的破爛二手電動車,向門衛老錢打了聲招呼後,沒入外面的車水馬龍中,消失不見。
“嘿,靠我們這些年輕小夥子撐着?我還不知道能幹多久呢……”
許拙嘆了口氣,搖搖頭,正要也收拾東西回家時,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拿出手機一看,上面顯示的赫然是“傑姆狗寵物中心。”
許拙楞了一下,反應過來。
他在這裡和魏延感慨了半天,卻忘了黑炭現在正被寄存在寵物中心,等着他去給領回來呢。
他趕緊接通電話,正要開口,那邊卻響起一個好聽卻略帶驚慌之意的年輕女孩兒聲音。
“許先生您好,您能儘快來這裡一趟嗎?”
許拙心中一驚。
難道是黑炭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