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滔見那些日本特務緊追不捨,怎麼也甩不掉,只有一頭鑽進慕容府,果然,日本特務跟蹤到門口,就不敢進來了。
此刻,方滔正若無其事地和慕容聞在客廳裡聊着家常,電話突然響了。慕容聞接過電話,對方說了句什麼,他就把電話交給了方滔,說道,“無瑕找你的。”
方滔接過電話,“無瑕,我已經到了。正跟你爹聊天呢。我知道,你別鬧了好不好。”說着,他捂住話筒,放低聲音,但是故意讓慕容聞和吳一帆能聽得到,“你爹就在旁邊呢,我說不出口。求你了,等咱們見面,我再說給你聽。”
慕容聞一聽,看了看吳一帆,“一帆,咱們到前面看看他們打牌。”
吳一帆,“好啊。”
兩個人起身出去了。
方滔見他們出去了,急說,“無瑕,你聽好。我被日本人圍在你們家裡出不去了,你去我那裡幫我把顯影粉、顯影罐、溫度計帶進來,對,就在暗房的櫥櫃裡。”
掛了電話,方滔也來到客廳,饒有興致地看着慕容聞和三個姨太太打麻將。
這時,一個家人驚慌失措地跑進來,“聞爺,小泉先生在門口,要見你。他還帶着人,把咱們家都圍起來了!”
慕容聞一聽,不由得怒道,“什麼?他竟然敢圍我的府?”
方滔也愣住了,他知道,日本人是衝自己來的。
只聽那家人小聲問道,“聞爺,您是見還是不見啊?”
慕容聞站起來,道,“見,讓兄弟們先把他的傢伙下了,再讓他進來。”說着,他走到客廳門口,遠遠望見小泉走進來,臉上還帶着虛僞的笑。
慕容聞寒暄道,“哦,小泉先生來了,有失遠迎啊。咱們書房裡面聊。”說着,他讓方滔代替自己打牌,自己則引着小泉進了書房。
小泉落座後,說道,“慕容先生好福氣啊,外邊狼煙四起,您在家裡卻安享天倫。”
慕容聞笑了笑,“小泉先生,我能安享天倫,還不是多虧了您的保護啊。您在我府外邊安排了幾十號人,別說狼煙了,就是隻蚊子也飛不進來啊。”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看了看小泉的神色,繼續說道,“小泉先生,您這次大兵壓境,是要到我府上來唱戲吧?可惜我這兒沒有老虎凳啊、水刑啊這些您需要的行頭啊。“
小泉看了看慕容聞,微微一笑,“慕容先生您說笑了,爲了上次的事情您還在怪罪我啊。我這次是帶人在追捕一名重慶分子,我的人追到這裡,那個重慶分子就不見了,我怕他跑進您府裡來,回頭再傷着您的家裡人。”
慕容聞站起來,揹着手,冷冷哼了一聲,“小泉先生這次又懷疑我家裡有重慶分子?這樣吧,您可以在我這府裡搜上一搜,別說是找到荷槍實彈的重慶分子,就是您看誰長得像,您都可以拉回去過堂,回頭我準到您那兒和您一起看戲,好不好?”
小泉別有深意地笑笑,“這個就不用了,我還搜什麼啊。您聞爺行事向來光明磊落,有什麼都亮在客廳裡了。”
慕容聞道,“讓您搜您又不搜,那您來找我是爲了什麼?”
小泉想了想,說,“我想和方滔聊兩句,行嗎?”
慕容聞不知道小泉又在玩什麼鬼把戲,但是這樣簡單的要求,他又不能拒絕,於是只好讓吳一帆將方滔叫了進來。
方滔進門後,看了看小泉,表現出心有餘悸的樣子,有點害怕地問,“小泉先生,您不是又要拷打我吧?”
小泉搖搖頭,緊緊盯着這個隱藏得如此之深的年輕人。他曾試探過那麼多次,甚至還曾將之抓起來嚴刑逼供,但是仍舊一無所獲。這個年輕人現在看起來並不剛硬,甚至還有那麼一點軟弱。不,那也不是軟弱,該怎麼形容呢?小泉微微皺起眉頭,他竟然想不出一個形容詞來表達自己對方滔的感受。他就像一塊柔韌的肉筋,切不爛,嚼不碎,囫圇吞下去吧,又失去了本來的滋味。
小泉悠閒地喝了一口茶,說道,“方先生,您是湖南人吧?”
方滔小心翼翼地說,“是啊。”
小泉笑笑,眯起眼睛觀察着方滔,“我以前也見過一個湖南人,年紀差不多和你一般大。不知道您認識不認識?”
方滔說道,“哦,他叫什麼?”
小泉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他叫劉勁南,生於1908年,就是光緒三十四年生人,1925年參軍,兩年後被送往德國受訓成爲一名狙擊手,之後一直在十九路軍中服役。上海事變中,就是你們中國人稱作‘一·二八事變’的時候,到最後時,只有他一個人還堅守在陣地上。我和他在戰場上交過手,我似乎還打中了他。”
方滔想了想,說,“對不起,您說的這個人,我不認識。”
小泉點了點頭,“那打擾了。”
就在這時,祝炳卿也帶着巡捕們到了慕容府,他先是讓巡捕們守在門口,繼而一臉爲難地對慕容聞說道,“聞爺,兄弟我也是沒辦法纔來求您的。”
慕容聞板着臉說道,“祝探長不必多說了,在我家門口設卡搜查,這事絕對不可以。”
祝炳卿道,“這是法國和日本兩國政府籤的協議。”
慕容聞一愣,“什麼?!兩國政府就爲了在我們家門口設卡還簽了協議了?”
祝炳卿哭笑不得,“不是不是,那不是專門對您聞爺,是我們要協助日本人在租界裡捉拿抗日分子。”
慕容聞稍稍鬆了一口氣,“我的家裡沒有抗日分子。”
祝炳卿想了想,堆起笑容,“聞爺,您看這樣好不好,咱這卡不設在外邊,設在您這院裡。外人也看不到,您也不算丟面子。”
慕容聞冷冷地說,“祝探長,您的意思是巡捕和日本人都住到我的家裡來,我更有面子了是不是?”
祝炳卿十分無奈地說,“聞爺您別誤會了。我就是一個當差的,對上面要有個交代。這道崗我就設兩天,兩天後,我的人保證撤走。這兩天裡也保證不打擾您的家人。”
慕容聞轉過臉,不再說話,算是默許了——不默許,還能跟政府這麼明目張膽地對着幹嗎?
慕容無瑕在方滔住處的暗房裡拿出來一包顯影粉,把自己包裡的化妝盒拿出來,將粉餅倒出去,又將顯影粉裝進了化妝盒裡,這才急匆匆向家趕去。剛剛到家門口,她就看到日本人和巡捕們守在門口,雖然她早就聽耿玉忠說日本人包圍了慕容府,但見這麼大張旗鼓的陣勢,還是忍不住一陣緊張。
一個家人跑來替她泊車,“小姐您回來了?”
慕容無瑕指了指門口,“這是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家人小聲說道,“日本人說有重慶分子進了咱們府裡,只許外邊人進來,出去都要搜查。”
慕容無瑕一愣,喃喃道,“重慶分子?怎麼是重慶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