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休回到了瞎子他們在的包間,瞎子道:“飯菜都涼啦,你去了哪裡,這麼長時間。”
莫休抱歉說:“拉肚子,我去,吃壞肚子了。”
這個藉口不是藉口,老莫一聽,就知道兒子撒謊,但是他也不說破。
刀爺說:“坐下吧!等你好久了!”
莫休坐下,先說了一些抱歉的話,而後就是敬酒了。
在坐的,他的年紀最小,輩分最低,需要一一敬酒,方纔是禮數。
特別是瞎子,第一次見面,莫休必須敬師哥的,這倆杯酒必須喝,瞎子也必須喝。
華夏人喜歡酒,也喜歡在酒座上談事情,比如說調解一個糾紛,或是籤一個合同,整一個什麼的合作,再不着,彼此聯絡一下感情,多是要攢一個飯局,在酒桌上,三杯酒下肚,有糾紛的,也就握手言歡。
至於交易什麼的,酒足飯飽之後,都不事兒。
華夏人叫這是飯桌文化,或者說酒文化、菸酒文化的。
在飯局上,特別注意禮數,禮數不能錯,關乎臉面,也關乎事情的成敗。
特別是江湖人,更是注重禮數,至於輩分,那是更不能錯了。
所以莫休面面俱到,就是瞎子也不由得驚歎,莫休是一個人精。
桌子上有燒雞、紅燒肉、清蒸鯉魚、火爆豬肚等葷菜,也有幾個素菜,算是點綴了。
酒過三巡,飯過五味,彼此也就熱絡,說話也就隨意多了。
莫休說:“師父,這一段時間,彭都地面不安靜,有一些人蠢蠢欲動,不知道要幹什麼。”
莫休隱晦地提醒,他知道刀爺會在意的。
刀爺的事情刀爺明白,自己家的情況,自己曉得。何況莫休說出來,就更要注意了。
刀爺說:“你注意到了什麼?”
莫休說:“有人在揚揚飯館鬧事情!”
這一個消息讓刀爺皺眉頭,他感到了有人在算計他了。
揚揚的父親死後,生活困難,刀爺不落忍。他也是喜歡肖揚,便也當衆認下了肖揚做幹閨女。
萬萬沒有想到有人要招惹揚揚,那不就是向他刀爺宣戰嘛!
這是什麼人,膽兒夠肥的,刀爺第一個想法,就是來者不善,矛頭是對準他的。
刀爺說:“是什麼人?”
莫休說:“是黑貓、大頭等人,被張大山他們唬住了,然後離開。”
刀爺怒道:“這個黑貓,還真的不是東西。自打出來,街面就不曾有一日安寧。看來當年我對他的教訓還是不夠的。”
瞎子道:“怎麼回事?”
刀爺笑啦,說起了一件往事。
刀爺是一個練家子,六合拳高手,名望也高。
他急公好義,爲人仗義,愛幫助一個人,故而人們喜歡叫他刀爺。
更多的原因是他是一個廚師,在肉聯廠上班,一把菜刀玩的賊溜。
刀爺性情耿直,說了一些不滿的話,被送進大牢。
在裡面也是名聲老高了,也獲得了人的尊重,無論是獄警,還是犯人,無不叫他一聲刀爺。
那個年月,刀爺也沒有丟下自己的功夫,全都在鍋臺上發揮了。
那時候,刀爺在監獄的伙房裡是掌瓢的,很有人緣。炒菜的叫“掌瓢”, 是技術活,廚房的活,都由刀爺吩咐。
切菜的叫“墩子”,沒什麼技術含量。
在廚房裡幹活,相對於牢裡的人,就是自由一些。
話說回來,掌瓢的做飯,倒也輕鬆。
大鍋飯沒有那麼講究,也就是程序化的動作反覆。
到了做飯的時候, 洗菜池就像洗澡堂子的洗澡池子,一筐一筐的帶泥蘿蔔倒進去,噗噗㘄㘄的,很是有氣場。
有人拿扁擔,或是一個大木棒攪動蘿蔔,讓蘿蔔在水裡滾幾圈,親一下水。至於乾淨與否,那是不用多說的。
拿刀爺的話說:“不乾不淨吃了沒有病。”
有人取出來蘿蔔,一筐筐的排列開來。墩子和掌勺就開始切,一溜兒菜案子。
一眼望不到邊的案頭,成排的光頭,每個人手裡都是雪亮的鋼刀上下飛舞,場面確實有些駭人,乍看一下,像是剁人。
監獄的竈臺如同磚窯,一排排烈火熊熊,電扇吹着,火苗翻卷着,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大鍋是以前用來燙豬毛的那種,可以裝下一口二百多斤的豬。
一筐幾十斤蘿蔔、白菜傾瀉進去,動作稍慢,下面的蘿蔔會冒出糊味,上面的蘿蔔還在滴水。
這時,掌瓢的須是赤膊上陣,多是站在鍋臺上,雙手使的是一把鐵鍬般的大鐵鏟,虎虎生風地翻炒,儼然武林高手,大有橫刀立馬的氣勢。
這個時候,需掌瓢的有一把子力氣,不然,翻動不了一鍋菜事情小,要是菜糊在鍋裡事體大。
刀爺就是那大大將軍,就是伙伕頭。
刀爺的名頭也就是實至名歸的,沒有人可以搶取他的名頭。
他爲人公正,幹活捨得下力氣,便也讓人心悅誠服啦。
也有挑戰的,多是不開眼的二五通,也就是半吊子。
局子裡也有逞強的犯人,多是會一些拳腳,五大三粗的多。
對於這種人,刀爺從來不買賬,也不願意搭理。
黑貓認爲自己有一些拳腳,練過兩下子,便是目空一切。
他不時地對刀爺吆五喝六,咋咋呼呼的。
刀爺不理會他,裝聾作啞。
一次,黑貓不開眼,要刀爺爲他端飯送過去,一副趾高氣揚的範兒。
刀爺說:“我可以,拳頭不允許。”
黑貓說:“哇塞,叫你一聲刀爺,你還真把自己當爺啦!”
刀爺說:“你有意見?”
黑貓冷哼一聲,就橫拳打來,刀爺也不動作,輕輕一個偏身躲過。
隨即一記勾拳打在那人的嘴上,黑貓就可悲了,牙齒稀里嘩啦地掉了一地。
黑貓疼啊!卻更是兇狠。
他再一次舉拳打來,刀爺也不動,讓他打。
監獄長聞聽,帶人過來,見刀爺不還手,這是傻子打法。
有獄警過去,拉開黑貓。
也許是用力過度吧,黑貓一屁股坐在地上,仰面倒地。
捱打的人沒有事,打人的倒地上了。
後來醫生說:“這傢伙累虛脫了。”
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和刀爺叫板,名聲也日隆。
刀爺人緣好,但脾氣怪。
伙房的伙伕頭滿刑,大家公推刀爺接任,監獄長他們也有這個意思。
犯人頭的減刑機會比別人多,這樣的好差事誰都不渴望,偏偏刀爺就是不肯。
問理由,他翻來覆去只有一條:“平生不喜歡人管,我也不喜歡管人。”
一年後,刀爺抖一抖油膩,又回到了肉聯廠。
這樣子說吧,刀爺在肉聯廠,這麼一干就是幾十年,便也混了一個正式工,直到退休。
前一些年,他下崗啦,準確地說,刀爺下海了。
他自己在市場整了一個豬肉鋪子,賣起了豬肉來。
童叟無欺,不缺斤少兩,一臉的和氣,生意也就好。
無論是街坊鄰居,還是同行師傅,都是尊稱刀爺一聲,刀爺也就成了刀爺的官稱了,反倒是他的蔡俊傑的名字少有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