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震在巡查完軍隊後,果然便來了御書房。
“啾！”毛球正在桌上蹦蹦跳跳,見到他進來後，友好歪頭表示了歡迎，感覺自己略萌。
於是劉震便也跟着笑出來,雖說平日裡在戰場上糙習慣了，但這圓滾滾的小東西實在討人喜歡,忍不住就想抱着捏一捏。
“劉副將近日辛苦了。”慕寒夜語氣中並無多少情緒。
“末將不敢當。”劉震趕忙道，“近來軍中沒什麼大事，也算不得忙。”
“沒什麼大事？”慕寒夜笑笑,“那你當朕來這裡做什麼,遊山玩水？”
劉震稍微遲疑了一下,道，“王上的意思是……”
“西域商路是怎麼回事？！”慕寒夜語氣陡然變厲。
“王上息怒！”雖說先前已經隱約有了預感，不過劉震依舊心裡一懸，單膝跪地道，“王爺並未有意想隱瞞，只是……”
“只是什麼？”慕寒夜問。
“只是怕引出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才未曾及時上報。”劉震道。
“起來吧。”慕寒夜道，“將所有事情都說清楚。”
“謝王上。”劉震站起來，“先前王爺曾寫過一封信，說大漠內天象異常，不知王上可還記得？”
“自然。”慕寒夜點頭。
“其實在那之前，大漠裡便已經不太平了。”劉震嘆氣道，“來往商隊不是被劫持，便是遇到鬼打牆，還有的眼看就要走出大漠了，卻在一夜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邪門得緊。王爺在聞訊後，便親自帶人前往大漠查看，豈料不僅一無所獲，自己回來還大病了一場。隨行去的幾十人也紛紛病倒，到現在也只有四五人活了下來，其餘都已經……唉。”
沈千凌聽得心裡發毛，與秦少宇對視了一眼。
“所以便將商路封了？”慕寒夜問。
“王爺自然清楚這條商路對七絕國的重要性，卻又怕再這麼下去，會有更多無辜商人受到牽連，所以纔會自作主張短期封路。”劉震道，“末將原本想將此事報呈王上，王爺卻說暫時不必，他想要再前往大漠查一次。”
“查了嗎？”慕寒夜放下手中茶盞。
劉震點頭，“查了。”
“結果。”慕寒夜問。
“王爺真的在大漠撞見了鬼。”劉震聲音很低。
沈千凌聞言手一抖，差點將茶杯摔到地上。
撞！見！了！鬼？！
“害怕？”秦少宇小聲問。
那倒不是。沈小受囧囧有神，只是有些意外罷了。
畢竟這種情節不科學。
慕寒夜似笑非笑，“說得如此肯定，想來劉副將也看見了？”
“屬下一直留在營地，並未一同前往。”劉震道，“但前往大漠的人卻都對此事很篤定。也正因爲如此，再加上最近大漠星象雲層越來越異常，王爺纔會令小王爺帶書信給王上，一來想讓國師前來占星，二來也想能增派些精良御林軍，好再次前往沙漠查看。”
黃大仙在屏風後僵了一下，因爲他就是所謂的……國師。
身爲一個男子，他的確是不怎麼喜歡被人在大庭廣衆之下稱呼爲“王后”，但又沒人敢直呼他的名諱，所以慕寒夜便折中了一下，下旨替他坐實了“國師”名號——總歸在剛混入七絕國之時，乾的也就是這種怪力亂神之事，倒也不算突兀。
“七絕國還有國師？”沈千凌聞言有些意外。
“自然。”慕寒夜點頭，“正是小遠。”
沈千凌：……
黃大仙：……
慕寒夜表面上雖說波瀾不驚，似乎並沒有太多情緒。不過秦少宇卻清楚，他心裡定然不會痛快。事情發展到現在，擺明了是有人想找黃大仙的麻煩，那個人或許是安平王，或許是其他人，但無論是哪一方，都不大可能是出於善意，否則不會拿無辜商隊的安危做兒戲，只爲傳出大漠鬧鬼的謠言。易地而處，倘若有人處心積慮設計沈千凌，那自己定然也不大可能冷靜的下來。
“軍營裡頭，甚至整座落日城的百姓都知道，國師法力極爲高強，甚至能與沈公子媲美。”劉震道，“所以王爺纔會有此想法。”
沈小受囧了一下，又躺槍一次，我真的不懂法術你們相信我，至於毛茸茸的尾巴就更無稽了。
而黃大仙則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此生做過最像國師的一件事，便是剛混進王宮那陣，腦袋上插着雞毛給慕寒夜跳大神。其餘占星以及法力高強之類的事，想都不要想。
“先前與王叔一道，前往大漠查看的那些人呢？”慕寒夜問。
“回王上，都在醫館裡。”劉震道。
“醫館？”慕寒夜微微皺眉。
“是。”劉震點頭，“回來之後都大病了一場，雖說性命無虞，不過身子骨卻一直虛軟無力。王爺原本還在說，要將他們送回王城休養。”只是後來也不知道爲什麼，一直便有別的事情打擾，也只能一天天拖了下來。
“倒還真是邪門了。”慕寒夜站起來，“走吧，去醫館看看。”
秦少宇與沈千凌也跟着一道。慕寒夜待在屏風後，直到確定屋裡的人都已經出去，方纔出來坐在椅子上，隨手取了本書翻看——礙於特殊身份，所以平時在慕寒夜處理政事軍務之時，他從來都很少露面，大多數時間都是待在屏風後頭，安安靜靜聽外面的人說話，就算是對某件事有意見想法，也只在私下兩人相處時說給慕寒夜一個人，幾乎不和文臣武將正面打交道。慕寒夜剛開始時覺得這樣似乎有些委屈他，黃大仙卻不以爲意。連生死都已經看開，只要能在餘下的這段日子裡與他好好在一起，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安平王的書房很整齊，無論是硯臺或是鎮紙，都很是粗獷豪放，不像宮裡那般精雕細琢。黃大仙翻了幾頁手中書冊覺得有些無聊，於是便站起來到書櫃跟前，想要找一些有意思的書消磨時間。後來卻發現雖然這裡書雖不少，但九成九都是兵法地理與史書，只在角落放着一些民間小說話本，抽出來後翻了沒兩頁，一股香氣便撲面而來，嗆得人只想打噴嚏。
就說安平王怎麼也會看這些東西，如此脂粉香氣，估計又是慕烈焰從哪個勾欄院裡拿回來的。黃大仙搖搖頭，將手中書冊放了回去。
“國師。”內侍再外頭恭恭敬敬叫。
“有事？”黃大仙站起來。
“王上吩咐，讓國師早些回房休息，切莫太累。”內侍道。
黃大仙聞言有些哭笑不得，這纔是什麼時候，就打發自己去睡覺。往外頭看看，今日天氣倒是不錯，於是索性蹬着梯子上了房，一邊吹風一邊看風景，周圍圍着一圈影衛，看上去略有氣勢。
落日城內建築大多是黑色巨石造成，與先前路過的任何一座城鎮都不同。沈千凌一路都在好奇看，覺得簡直就是電影場景！
“啾！”毛球蹲在他懷裡，小黑豆眼亮閃閃，心情明顯很好——倒不是因爲看到了好風景，而是因爲哥哥沒有來！
哥哥沒有來什麼的，簡直就是鳥生最愉悅的事情！沒有之一！就是最！
毛球舒爽張開翅膀，得意洋洋沐浴微風。
劉震走在沈千凌身邊，時不時就會扭頭看小鳳凰，實在是很想摸一下。
一定很毛乎乎啊……
醫館離王爺府並不遠，拐過兩條街便是。太醫正在院中曬藥，見到慕寒夜後慌忙想要下跪，卻被擡手製止，“朕就是過來看看，諸位不必多禮。”
太醫點頭謝恩，沈千凌也很喜歡慕寒夜與楚淵這一點，極少讓別人下跪——不管是哪個朝代，王者的威嚴其實都不必通過三叩九拜來實現。只有心裡對自己不自信之人，纔會喜歡用這種貶低別人的方式來滿足自己，着實算不上是真正的強者。
一間大大的屋子裡，並排放着五張大牀，每張牀上都躺着一個人。身形很是高大，一看就是武夫出身，面容卻一個賽一個憔悴，甚至稱得上是形容枯槁。沈千凌進門後便驚了一下，心裡總覺得……這些人似乎也活不長了。
“王上。”看到慕寒夜進來，牀上的人都有些吃驚，想要起身相迎卻心有餘力不足，只好撐起來微微欠身，“王上恕罪。”
“諸位一心保護我七絕子民，不惜以身犯險前去大漠，何罪之有。”慕寒夜坐在椅子上，“快些躺回去。”
“多謝王上。”方纔只不過是做了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兵士們卻都有些氣喘，顯然身子極其虛弱。
於是慕寒夜臉色便更加陰沉了幾分，這些人顯而易已經病重至極，安平王居然任由他們躺在這裡。軍中雖然也有大夫，但最多也只能治療外傷，對其餘疑難雜症並不在行，待在這裡無疑是送死。
想起先前那個愛兵如命的王叔，慕寒夜眼底閃過一絲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