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

李雁紅旅店產子,黎明即走,當然讀者不難想到,她一定是欲奔幹天嶺小雪峰。

如今她已萬念俱灰,然而她並不怨恨任何人,只是覺得自己真個是生夾命苦,她想到了那無人的山上,將永與世事隔絕,她要好好的把自己的兒子教養成人,傳授他一身武功,希望他能在武林中吐氣揚眉,甚至於還要超過他的父親!

可是事情是那麼巧,世界上傷心失意的人太多了,並不僅限於他一人,眼前的這位俠骨柔情的紀公子又何嘗不是呢?

當他知道那位產子的姑娘竟是自己一心苦唸的李雁紅時,就像睛天打了一個霹靂,讀者知道,一個人如果真心的去愛一個人,那是任何力所阻不住的,筆者深信,紀翎愛雁紅已近於癡狂。

ωωω ▪тт κan ▪¢o

即使他已知道,應紅和硯霜已到了如此深的關係程度,即使他知道雁紅臉上留下了疤痕,甚至於他知道,雁紅並不愛自己……。

然而這些又怎能會使他改變初衷,不過他是一讀書明理之人,他更敬重葉硯霜的爲人,他以爲雁紅和硯霜的結合,還比和自己結合更爲美滿,所以他才忍痛的退卻,希望有情人能成眷屬。

正是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似一番滋味在心頭……

此時他帶着徒弟方鳳致追去了,自然他們一定會在幹天嶺見面,此節暫不細表,容後交待,而筆者卻劫要掉回筆頭,另外談一件事了。

太陽才一出來,在山那一邊一片小竹林之後,有一塊大石頭,此時並肩的坐着兩個小女孩,正在交談着交談着什麼話。

也許這兩個小女孩已不算小了,都有十八九歲了,長得都頗爲清秀,一個個子高一點,眼睛大大的,一個個子矮一點,嘴巴小小的,總之、她們兩人都很美就是了。

這兩個女孩,一個穿著一身綠裙,一個穿著一身黑緞露臂的單衫,因爲天很熱!

再走近一點,就可以聽見她們談的什麼了。

“你說實在話,你不喜歡他呀?”

那穿黑衣的少女問那個穿綠裙子的,遂見那綠裙少女臉色微紅:“我……你呢?”

那黑衣少女以手掠發,一面注視着地道:“我自從第一面見他,早就喜歡他了……”

說着還伸了個懶腰,臉上一紅瞟了那綠裙少女一眼,又道:“你呢?”那黑衣女不由點了點頭,跟着二女笑作一團。

這二女不是別人,如果讀者再仔細的看一下她們,就可明顯的認出她們是誰?

那穿黑綢短衫長褲,嘴巴小小的少女,正是鐵府失蹤的丫環小梅,那穿綠裙的略高少女,卻是赤杖姥的孫女崔翔倩。此時二女正在互談心事,她們依然是那麼天真無邪,一別鐵府幾年,這小梅可練成了一身頗爲不凡的功夫,因爲她師父赤杖姥管得緊,所以這幾年來,小梅雖已練成相當的一身功夫,卻不許她私自外出。

讀者也許可以想到,這小梅心中私戀着葉硯霜已非一日,不管何時,只要她一閉上眼晴,葉硯霜的影子就會浮在她的眼前。

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有時候她想到自己這份私戀是多麼不可能,多麼傻,偶而她也會流下一些眼淚,但是當她念到硯霜和守容結爲連理時,她不由自主的又會笑了……

這種感情的確很難解說是爲什麼?只能說這姑娘純潔的心裡,充滿着真情的稚愛,固然她愛葉硯霜,但是她只是一種依附在守容的愛裡,如果鐵守容愛葉硯霜,她當然更愛,如果鐵守容不愛葉硯霜,就算她有一份深情,但是她也不敢愛。

小梅就是這麼一個人,此時二女正並肩談心之際,卻不知就在她們身後竹林之外,倚樹依着一個少女。

這少女一身深藍馬裙,高高的個兒,一雙青緞綰花小蠻靴,背後繫着一口長長的劍,垂着杏黃色的劍緦,正在面帶薄笑的偷聽着二女的對談……

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名震天下的雲中雁鐵守容,此番來至張垣,主要是欲接小梅一齊回家,想不到一上這坡口,就看見二女正在並坐談心。

鐵守容一時好奇,心想看樣子,這小梅像是和那崔翔倩正在談什麼心事,我不妨偷偷去聽聽,看看這小鬼丫頭都說些什麼……

因此她把馬遠遠的系在一株小樹上,自己展開一身功夫,一霎那已撲至二女身後,二女正談得開心之時,那會料到有人在側偷聽,因此尚在款款的談着。

鐵守容只聽了兩句,已不由想笑了,心說:“好個小丫頭,居然有了心上人了……我真要聽聽這丫頭到底是想誰?”

想着她依舊不動聲色,靜心的又向下聽,卻聽見那崔翔倩向小梅道:“你認識他多久了?”

小梅紅着臉笑道:“我呀!我認識他可早了,鐵姐姐才認識他,我就認識了!”

鐵守容心中一驚,依然不動聲色往下聽,那小梅卻仍然不知的一笑道:“我真擔心他和鐵姐姐鬧翻了……那可真糟,我那位鐵姐姐也真是,世界上那裡再去找這麼好的人……又年青,又漂亮,本事又大……真是……”

鐵守容聽得臉一陣紅,心中一動,這才知道那小梅方纔嘴中所說的他,竟是指的葉硯霜,看來,這小丫頭竟也是愛上了硯霜不成?

於是她又往下聽,卻聽見那崔翔倩笑道:“小梅姐!你愛上了葉硯霜,鐵姐姐知不知道?”小梅臉一陣紅忙伸舌道:“小鬼!你可別瞎叫呀!我怎麼配……”

說到此她的臉愈法紅了,不由低下了頭,嘴中哼道:“我只是一看見他,心裡就挺舒服……你想呀!人家是一個大俠客,我那鐵姐姐人也漂亮,本事又大,人家倆個纔是一對呢!我算什麼……”

鐵守容聽得直想笑,至此她不由恍然大悟,心中不由又酸又甜,那一種味真是說不出。

她興小梅自幼相依,雖是主婢,但她們之間就同姐妹一樣,無話不談,鐵守容聞言後再一思索以前小梅對硯霜的那種言談,不由大大的明白了,原來這小梅一直是暗戀着硯霜,只是在自己面前不敢表露而已。

她不由低下了頭,玉齒輕輕的咬着下脣,心想:“這小梅也真可憐……自己是終身有托了,難道還能叫小梅以後侍候自己一輩子?……”

想到此地不由把來興大大的打消了一半,一時倒怔住了,忽然她心中一動:“……如果硯霜也願意,倒不如……二女同事一夫也是很平常的事……這樣小梅一輩子也都不會離開我了!那多好?”

她這麼一想,不由愁容頓歛,頓時心喜十分,當時就把這念頭存在心裡,心想見了硯霜一定要把這事促成,同時也要告訴二老雙親,想他們一定也贊成,這麼作,也總算對得起小梅對自己的那一番忠心了!

想着見二女猶自講個沒完,鐵守容主意既定,也不再聽她們說些什麼了。

她展開輕功,又退回原地,解下了馬繮,這才抖動絲繩,一徑向這小山坡上跑來。

二女正在談得開心,猛見一女乘騎而至,都不由站起了身子,再仔細一看,都不由大叫了一聲:“鐵姐姐是你!可想死我們了……”

鐵守容在馬上輕點蓮足,人就像一支箭也似地拔起了五六丈高,已落足在一稞大樹之尖,向下輕笑道:“小梅!你如今本事練得如何了,敢上來同我玩玩麼?”小梅此時早已興奮得跳了起來,一扯崔翔倩道:“你幫我,我們倆個把她捉下來可好?”

崔翔倩尚覺不大好意思,鐵守容在樹尖已嬌笑道:“崔家妹子如有雅興,不妨也比着玩玩……

小梅此時已嬌叱了聲,擰腰點足,身形突然往那樹尖上捶了去,向上一欺:口中卻嬌笑道:“鐵姐姐你下來吧!”

一雙玉掌分兩下直往守容兩肋切來,來勢還算兇,鐵守容此時見小梅居然能身縱五六丈高下,也不由感到十分驚異,想不到她進步如此神速。

此時見她雙掌切下,在樹尖之上,只憑一雙足尖輕勾橫枝,全身猛地向下一躺,小梅一雙玉掌已切了空,人也跟着棲上了樹。

鐵守容笑叱了一聲:“看你還往那裡跑?”

猛地向上一挺腰,在樹尖之上已拱腰竄起,取了一招“蒼鷹搏兔”,直往小梅兩肩抓去。

眼看這一招已抓上了,同時小梅已驚叫笑道:“姐姐!你饒了我吧……”

忽聽那崔翔倩嬌喚了一聲:“鐵姐姐看打!”

一對飛蝗石分兩邊,直往雲中雁肩窩打來,迫得鐵守容只好撤腕擰腰,口中道丁聲:

“好暗器!”一分雙掌,已把這一對飛蝗石接在了掌上,此時小梅已飄身而下,在下笑道:

“姐姐你下來嘛……”

鐵守容猶身蠻腰嬌笑道:“你二人誰有本事能把我從樹上逼下來,我才服氣呢!”

小梅仰臉道:“那我用暗器了?”

鐵守容笑道:“好!”二女聞言,各自耳語了幾句,一反身已分縱了開來,小梅口中已叱了聲:“打!”

鐵守容聞聲不由一驚,方一挫身,卻不見有何暗器,方知是計,才一怔,一枚金錢鏢已直向心窩飛來,雲中雁笑叱了聲:“小丫頭!”反二指向那枚金錢上一點,錚一聲已打落在地,忽聽身後崔翔倩一聲叱道:“還有哩!”

鐵守容遂聽身後唰唰破空之聲,知道定有大批暗器擊到,只見她在樹梢上一仰身,好一招“犀牛望月”式,身子僅挨着葉面。

那滿天飛蝗石俱都擦腹而過,雲中雁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此一招已把樹下二女驚得目瞪口呆,方自驚嚇未定,卻聽見身後一蒼老聲音喝了聲:“打”,哧!哧!兩聲尖嘯,竟是兩支枯枝,一上一下直往鐵守容身上射來。

鐵守容身形方起,這一對枯枝來得好快,身形又在半懸未定之際,按說是萬難逃開這雙暗器之下了,鐵守容身方向上一彎,聞聲不由一驚,眼瞟出見飛來暗器,竟是一對枯枝,就知道這人有一身驚人之技,竟能折枝爲鏢,一時情急,也顧不得閃躲,施出三元掌力向外一揮,砰的一聲,那雙枯枝已飛向半天。

她人也跟着飄下,方一豎眉叱了聲:“何方高人?……”

眼瞟處卻見一雞皮鶴髮的老婆婆正扶杖而出,細一觀,已認出了竟是赤杖姥,慌不迭趨前施了一禮道:“不知老前輩駕到,方纔多有失禮,尚請你老人家……”

話還未完,那赤杖婆已呵呵笑道:“是鐵守容麼,幾年不見你了,想不到你功夫更大人!好孩子別多禮了,我們屋裡去談談,這幾年可想死我了……”

說着一隻手拉着鐵守容,往回路就走,此時小梅和崔翔倩早已撲上,一人拉着一隻手,連叫姐姐,那崔翔倩笑道:“剛纔還在談姐姐呢,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鐵守容邊行邊笑道:“你們都說我些什麼呢?”

說着一雙杏目卻往小梅臉上望去,小梅不由臉色一紅,顯得不勝嬌羞的笑道:“沒說什麼,只是想你罷了……”

鐵守容知道那些話,就是問,她也不好意思出口,當時只朝小梅笑着擠了擠眼睛。

小梅臉就愈發紅了,心想不由奇怪,暗忖:“莫非我們的話她聽見了?……那可真羞死人了……”,想着不由又朝鐵守容看了一眼,見她此時已目視別處,當時才放下心。

此時一行人進了赤杖姥室內,由小梅倒上了茶,赤杖姥笑道:“姑娘你一向可好?”

鐵守容笑道:“謝謝老前輩,我好前很,你老人家可好?”

赤杖姥連連點頭道:“我也好!唉!姑娘!去年那葉硯霜曾來過一次,你知道不?”

這一提到葉硯霜小梅和崔翔倩都不由對視了一眼,鐵守容臉也不由得一紅,微笑的點了點頭道:“老前輩我知道了!”

赤杖姥一怔,遂笑道:“你見過他了?”,鐵守容害羞的又點了點頭,小梅忍不住笑道:“姐姐真的?這就好囉……”

赤杖姥不由長嘆了一口氣道:“姑娘!你見了那葉硯霜還得代我老婆子賠個禮,上次我太不對了!”

鐵守容一怔道:“什麼事,你老人家的事還用得着賠禮?”

赤杖姥也是一怔道:“他沒告訴你?”

鐵守容搖頭道:“沒有呀!他只是說,見到了你老人家和小梅!”說着看了小梅一眼,見小梅面上帶着喜悅之色。

雷三姑不由又是嘆了口氣道:“這麼說這孩子是真好!姑娘你不知道,上次葉硯霜來到我們這,我只想着爲你出氣,一時不分青紅皁白,舉杖就打,要不是小梅在一邊說情,還不知怎樣呢!後來我想想,這真是太不對了!”

鐵守容一笑道:“這也沒什麼關係,你老人家是前輩,誰叫他不懂規矩呢!該打!”

雷三姑一笑道:“說真的,你們倆個現在到底怎樣了,我老婆子也不是外人,你說給我聽聽!”

鐵守容只是低頭笑不發一語,那崔翔倩見狀對雷三姑笑道:“鐵姐姐笑了自然是好了,你老人家就別問了……”

赤杖姥不由呵呵大笑了起來,遂點頭道:“好,我不問,我不問。”遂道:“姑娘!你現在是預備到那去呢?”

鐵守容笑答了一聲:“回家!”

雷三姑遂嘆了一口氣道:“也該回去了,一出門好幾年,家裡不知急成什麼樣子呢!我這幾天也在想,小梅這孩子本事隨我也學了幾年了,這孩子可真聰明,再學我也沒什麼好教給她的了,現在你來的正好,你們是一塊出門,也一塊回去吧!我老婆子也少了件心事!”

鐵守容聞言心中暗喜,自己來意本是想接小梅回去,正愁不知三姑準不準,不想她自己居然出口,真是再好也不過了。

那小梅聞言也不由心中暗喜,但是多少也有些難受,因爲這些年來,赤杖姥對她也太好了,突然提到叫她回家事,自然心中也有些難受,當時只是眼睛紅紅的看着雷三姑,不發一語。

大家都談了半天,雷三姑見小梅那付樣子,心中知道她此時心情,當時呵呵一笑道:

“今晚上弄一桌菜,我們幾個好好吃吃,明天你們兩個再走,小梅你也別難受,以後婆婆要高興,就許帶着小倩到你們那住上幾個月,我在這也住膩了……”

守容不由笑道:“老前輩要能和崔妹妹來,那真是太好了,就怕請不動大駕呢……”

這麼一說笑,小梅也就暫時撇開了難受,當下由鐵守容把分別經過向三人略爲講說了一陣,直聽得那雷三姑時而皺眉,時而微笑,又時而感嘆,小梅和崔翔倩更是聽入了迷。

當鐵守容講到和葉硯霜旅邸見面的一節,更是有聲有色,她略把硯霜爲救自己,而至廬山取藥的一節,講了一個大概,三人都感慨不已。

雷三姑聽完不由連連點頭道:“葉硯霜真是好孩子……難得,姑娘,你可不能再叫人家傷心了,否則,我可不答應你!”

鐵守容俏皮的笑道:“那可不一定……”雷三姑氣得一瞪眼,還是小梅在一旁笑道:

“鐵姐姐逗你老人家玩的……就是你老人家不說,她也不捨得再氣他了……”

鐵守容臉被說得一紅,看了小梅一眼,笑道:“小鬼!等回家我們再算賬……”

小梅笑道:“你可別欺侮人,我現在也會點人了,回家要是打不過你,我找葉相公幫忙……”

說得鐵守容又羞又笑,一時皆大歡喜,這一日四人差不多整整談了一天。

一直到晚上,雷三姑備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婆女四人張宴室外松林之下,邊談邊食,一直到了夜闌才散,這一夜鐵守容是和小梅同榻而眠,二人一直談了一夜。

當小梅獲悉守容此次回家是爲了等待硯霜的迎娶,內心真有說不盡的喜悅和安慰。

第二天的下午,鐵守容小梅拜別了赤杖姥婆孫,雷三姑和崔翔倩一直送了四五里外,這才告別,小梅和崔翔倩都哭成了淚人也似的,這些年她二人相處得和姐妹也似的,從未離開過,這突然一分別,自然大有依依狀,要不是雷三姑答應半年之後叫崔翔倩去北京小住,崔翔倩是死也不放他們……

天氣是漸漸熱了,這一條通北京城的驛道人馬熙嚷,北京城遠遠在望。

二女一別家園數年,此次重回故里,一時心情不勝感慨,想到久別的父母親人,真恨不能插翅而歸,尤其是小梅此時更是別具心清,離家時自己尚是一纖纖弱女,而如今爲一嬌姿颯爽的俠女之流,思來又怎不令人大爲感慨。

到了傍晚,已進了北京城,萬家燈火照耀着這歷代的古都,二女久別家園,沿途景物那有如此繁華,不由都看花了眼。

想着久別的家人,他們如今都怎樣了……小梅邊在馬上行着邊道:“小姐!我心裡真有點害怕……”

鐵守容皺眉一怔道:“怎麼你又叫我小姐?……不是叫我姐姐麼?”

小梅聞言低頭笑道:“現在回家了呀!我想還是叫你小姐好,要不然老爺太太不要罵我沒禮貌麼?”

鐵守容聞言一笑道:“得了吧!誰會笑你?我們現在已是好姐妹了,你又有一身本事,爸爸要知道就許會收你作乾女兒呢!”

小梅不由臉紅的笑道:“那可真不敢當……”

說到此不由微微擡頭瞟了鐵守容一眼,嘴脣微動卻是沒出聲音,鐵守容見狀一笑道:

“小梅你有話就說,別這麼吞吞吐吐的!”

小梅不由臉更是一紅,又看了鐵守容一眼,這才低聲問道:“姐姐……那葉相公他……”

鐵守容聞言不由噗哧一笑,心說:“好個小丫頭,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想的誰……”,只是有意不動聲色的道:“葉硯霜他怎麼樣了呢?”

小梅吶吶的道:“我……只是問那葉相公,他……他現在在那裡?”

鐵守容哦了一聲笑道:“也許他現在已經在家了……”

小梅聞言心中一喜,忽然她有一個極微妙的念頭在腦中轉了一下:“他們就要結婚了……也許他們婚後就走了,而我呢……我難道還跟着他們?要是不跟着他們,難道我還一個人住在鐵家,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這麼一想,小梅不由頓生出寂寞之感,雖然她儘量不讓悲傷形於於面,但是,她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味兒,既覺爲錢守容和葉硯霜而開心,同時更爲自己的遭遇而發愁……

因爲小梅如今已不算是一個小女孩子,女孩子一到相當年歲之後,往往是會爲着自己的終身而發愁,更何況那時女子一向是講就三從,而無選擇自由,像小梅這種女孩子的命運,可以說完全是操諸在丈夫手中,儘管是她如今已可說是俠女一流了,但是,婚姻永遠是女人所必需要接受的過程和依賴。

因此小梅一想到此,不由得惆悵十分,如果說小梅從未見過葉硯霜,也許還不致於有這種念頭,但是自後在鐵府匆匆一見了硯霜,她不知怎麼,早就把一顆幼小的真心,偷偷的送給了硯霜了……

只可憐她只知忍耐和自卑,雖有萬千心情,又何感吐露絲毫?

後來在張垣隨師學藝時,又遇見過一次硯霜,這一次更是牢牢的抓住了她的芳心!

硯霜走後,小梅不知偷偷揹人哭過好幾次,但是偶而她也會爲着鐵守容和葉硯霜的結合而憂幸,相形之下,她的內心就更難受了……

本來不想也就算了,但如今家門在望,這些問題馬上就會跟着來,她又怎能無動於心!

現在她只敢希望能永遠追隨着鐵守容,侍候她和硯霜一輩子……否則就不是她所願了!

曾經看過太陽的人,是不會覺得燭光的偉大,正同曾經蒼海是不會再以平凡的河水爲讚的,小梅如今就是這種心情……

天底下在她看來,除了葉硯霜以外,是沒有任何男人能算是美的了……

而錯就錯在自己把一份少女的真情,偷偷的送給這位不該爲自己所愛的人身上,儘管是對方雖不知情,可是已害了自己的一生,射影着日後的愁苦和悲情,如果說不能嫁給葉硯霜爲妾的話,無異是天下已無能娶自己的人了,而小梅最終的收場,將是削髮爲尼……

這是小梅的苦念癡情,但是她的忠心爲主,將永不容許她能開誠的向守容提出此意,她只能期待着守容的恩惠大量,和硯霜的推愛……

當她在馬上低頭想着這些問題之時,巍峨的家門已在眼前了,門前的青衣大獅子,依然踞峙對立着,古銅色的正門,那兩個大鋼環映着一列八盞氣死風嬁,閃閃生輝。

二女靜悄悄的下了馬,不由對看了一眼,芳心也不知是怕是喜,通通直跳,隱約見內燈火渲目,守容猜想知此時正是晚飯的時間了。

她想到慈愛的父母,幾乎高興的流下了淚,忙緊了兩步上了石階,小梅隨後而上。

卻見由那正門崗位上步出一漢子喝了聲:“什麼了?這是鐵提督府!”

小梅聞言笑道:“我們回來了……你是誰?……”這人先把手中提燈向上一提,由內中射出一道亮光,在二女臉上照了照,猛然驚得他張大了嘴笑道:“鐵小姐……小梅……我的老天……”說着他猛然回頭大叫道:“老張開門,小姐回來了……”,說着緊上了兩步,上前對守容打了個扞笑道:“小姐您可回來了……這些年您……”說話間那扇鐵門已開了一扇,鐵守容只笑道:“郭把總別多禮了,快帶我們進去吧!”

這郭把總急急連聲的反身進門,此時已有不少下人驚動了,門房裡跑出八九個,一時小姐長小姐短,還有幾個小丫頭也拉着了小梅,叫笑成了一團。

鐵守容一路飛跑着進了內廳,才一進內,就聽見鐵提督的大嗓問道:“她們在那?!……”跟着門簾掀處,一個紅面禿頂的老人。

鐵守容早就哇的一聲,撲入了這老人的懷中,口中喜極而泣道:“爸爸……”這鐵老爺只喜得裂着大口,口中連連抖道:“好……好孩子……你可回來了……”

說話間由內中走出一中年漢婦,才一出門已喜極流淚道:“小容!小容!……”

鐵守容不由又是一聲叫:“媽……”,母女不由又抱住了一團,經此一來這鐵府上上下下無不驚動,這間內客廳裡擠滿了人。

鐵老爺夫婦一時雙雙拉着守容的手,鐵守容擦乾了淚道:“女兒還有很多話對你們兩位老人家說呢……”說着就隨二老進了內室。

此時小梅也低頭走上喊了一聲:“老爺太太……”二老本就最喜歡小梅這丫頭,本想罵她幾句,可是此時卻一句也說不出,鐵夫人上前拉起了小梅嘆道:“你這孩子!就算小姐不懂事!你也跟着她亂跑……”鐵守容怕母親說出令小梅受不了的話,不由急上前對母親道:

“媽!我和小梅已拜了姐妹了,她現在也學了一身本事!你就別再說她了吧!”

鐵老爺在一旁聞言驚道:“怎麼!小梅也會武了?”

鐵守容笑着了小梅一眼,笑道:“哼!現在她本事可大着呢……”

小梅聞言又羞又笑道:“姐姐……哦,小姐……你可別開我玩笑!”

話未完鐵老爺已哈哈大笑道:“好啦!小梅!你以後就叫她姐姐……我和太太就收你作乾女兒了,你願不願意?”

話未完小梅早就跪下了地,鐵氏夫婦笑作一團,守容在一旁笑道:“怎麼樣?我就知道爸爸會收你作乾女兒吧!現在總可以當我妹妹了吧……”

小梅已恭恭敬敬的對二老叩了個頭叫了一聲:“媽!爸爸!”

鐵老爺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光頭道:“小梅!你十幾歲了?”

小梅臉一紅道:“十八……”

鐵老爺笑道:“好孩子……你等着我給你說個好婆家,……”,話未完小梅已臉色緋紅的叫了聲:“老……爸爸!”,鐵提督又是一陣大笑。

於是這老夫婦不由問長問短,鐵守容和小梅把別後經過略爲說了個大概。

說到劍斬怪蟒時,鐵母早就一把抱過了守容,連道:“我的老天!你簡直嚇死娘了……”

鐵老爺卻聽上癮似的連道:“好孩子!真是將門虎女……再說下去!”

守容見父親非但不責,反而誇讚,不由大是振奮,更是一五一十的講說了個痛快淋漓,直聽得二老緊張時撫掌蹶步,興奮時連連讚歎,聽到最後那些奇聞異功,簡直就聽入了神,悲傷時四人一齊下淚,這一篇話直談到了更深人靜尚未中止。

鐵守容此時面對雙親二老,一時又悲又喜,由不得情發於衷,把別後諸情細細的描敘了一番。

其中因常扯到不少葉硯霜的地方,雖然她覺得不好意思出口,但是亦難免說了不少。

鐵氏夫婦何等精明之人,早就查顏觀色,知悉了女兒的心情,只是不便中途打斷她的話,只是細心的聽着一度話畢已是午夜時分了。

鐵夫人命小婢吩咐備上了一席點心,四人邊吃邊談,二老見室內無人,那鐵夫人才嘆了口氣對鐵守容道:“孩子!你媽和爸爸小梅都不是外人了,你不妨告訴媽聽聽,那葉硯霜他現在怎麼了?”

鐵老爺也嘆了口氣道:“這孩子也真可憐!這麼些年不知跑到那去了,他媽可把她想壞了……”

鐵守容聞言臉色不由一紅,頓時低下了頭,卻偷偷瞟了小梅一眼。

小梅何等慧心,早識出鐵守容這一看之意,當時一笑道:“二位老人家別擔心,那葉相公如今好好的呢,他現在本事可大極了,大概也就在這幾天就要回來了呢!”

二老聞言又驚又喜,鐵老爺一把拉過愛女喜道:“這是真的?”

鐵守容點了點頭,二老相視一笑,那份樂就別提了,鐵老爺直笑得直摸着自己大光頭,嘿嘿連聲,不發一語,守容不由訕訕道:“爸爸老笑什麼嘛?……”

鐵老爺嘿嘿笑道:“這是好事!這是好事……太太!你說吧!”

鐵母也是笑不攏嘴的拉過守容小聲道:“孩子!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可不許害臊,乖乖的聽着……”

守容早就玉臉嬌羞的低下了頭,遂聽鐵母道:“孩子!自從你走了第二天,葉家硯霜那孩子也走了,留了一封信給他娘,唉!……才知道竟是爲了你……”

說到此守容已讓面入母懷叫了一聲:“媽!”

鐵母笑摸着她頭髮繼續道:“葉太太后來傷心了好幾天,她知道全是她的錯,後來時給我們說,如果你們回來了以後,就讓你們成親……”

鐵守容聽得芳心大慰,只是早已面紅如火,把臉埋在鐵母懷裡撤嬌不已。

其實她和硯霜的事,私下早已訂好,只是正愁如何向二老點說,想不到母親倒先說了,自然芳心大慰,當時只是暗乞着硯霜早日回家,自己終身有托,此一生也就不再他求了……

鐵老爺此時打了個哈欠,站起道:“今天太晚了,你們兩個又走了一天的路,按說該把葉夫人請過來見見,只是今天不行了,明天白天再說吧!你們好好休息一下吧……”

說着葉母也覺察出時間不早了,當時也催促二人休息,守容無奈只好和小梅一同拜別二老回房。

那間房子依然佈置如初,鐵守容拉着小梅同睡一牀,這一夜,她二人都作了一個甜甜的夢。

第二天醒後,鐵母早就差人來請,二女同去,卻見內廳座上有一四十六七歲的婦人,正陪着母親說話。

鐵守容遠遠已認出了這婦人正是硯霜的母親,幾年不見,她頭髮已白了不少,可見思子心情是如何深切了!

鐵守容同小梅忙上前躬身見禮,葉母不由老淚縱橫的下位拉起了二女,一把摟過守容,連叫乖兒!可想死我了,遂道:“孩子!你的事我已聽你娘說了,唉!都怪我不好……早知道你和硯霜先有了感情,一切都不好了麼?硯霜這孩子就是悶在心裡……”

說着葉夫人不由淌下淚來,她想到她久別的兒子,只是她又不便急於追問。

鐵守容見狀不由緊偎在葉母懷裡,她明白葉母的心情,只好暫時拋開嬌羞吶吶的道:

“伯母……葉大哥如今很好,大概也就要回來了……”

葉夫人不由喜急落淚道:“這孩子……這是真的?”

守容紅着臉點了點頭道:“兩個月以前侄女見過葉大哥,他因事要去苗強一次,說事情一完就回家看你老人家……”

葉母喜得連道:“這就好了……這就好了……”,由不得又問了問她別後情形,當時守容一一作答,雖只是隨便問問,也由不得幾個時辰過去了。

這一白天,鐵守容就等於整個陪着母親和葉夫人談話,直到鐵老爺由提督衙門返家。

晚上鐵府備下了極豐腴的一桌上席爲女兒洗塵,席上鐵夫人當衆宣佈收小梅爲義女,正了小梅身份名聲,更爲這席上添風不少。

這一席酒飯,直吃到了夜闌人靜,正當鐵氏二老隨葉夫人及鐵守容小梅等離座入室之篨,忽見一小丫環跑入叫了一聲:“老爺!”

鐵提督哼道:“什麼事?”

這小丫環道:“聽門房來說,大門口有位老先生,要見老爺!”

鐵提督聞言一怔,哼了聲道:“哦?我不認識這麼個人呀?你把郭把總給我叫來,我問問他!”

那丫環答應了聲,轉身跑出,不一會那郭把總入內,上前打了個扞道:“回提督的話,大門外來了個老先生,牽了匹白馬,馬上還駝着個人,說是要親自見老爺!”

鐵提督不由皺了一下眉道:“你沒問他姓什麼?”

這郭把總後退了一步,低頭道:“回提督的話,卑職問他,這位老人家非常厲害,連話也不肯說,說是提督不見他就算了,是卑職怕他真有事才留下他……”

話還未完,就聽院內人聲鼎沸,有人喊道:“揍他!這老傢伙不要命了,牽着馬硬往裡闖!

衆人聞言全是一驚,那鐵老爺驚得往起一站,郭把總已反身嗆一聲撤出了腰刀,鐵老爺見狀道:“你別亂動!傳下話,請那位老人到此來見我,奇怪……這是誰?”

話未完,果見一發須如銀的老瘦老人,一手牽着一匹白馬直往這花廳走來。

他身側已有十幾名軍士都撤出了刀,正想上前動手,這老人遠遠看見了鐵提督,哈哈大笑道:“提督大人,老朽卜青鈴不遠千里造訪,難道卻閉門納客不見麼?”

此言一出,早已震驚了室內衆人,那鐵老提督哦了一聲,飛跑出室,上前一把握住這老人膀子,滿面激動的道:“卜大俠……想不到是你來了……小弟接俠駕來遲,真是大大的不敬了……”

說着狠狠的瞪了四周家人一眼罵道:“混蛋的傢伙!還不滾下去……你們要是傷了卜大俠,我不殺了你!”

南天禿鷹呵呵大笑,反手握住鐵提督一膀道:“不必苛責他們了,老兄弟!這都怪我不好,不容通稟硬往裡趟……”

鐵提督此時面見此一當年救命的大恩人,不由得興奮已極,並叫了聲:“把卜大俠的馬接過去好好上料!”

卜青鈴一笑道:“等一下,這馬上還有人呢!”

鐵老爺一怔,遂一驃那馬背,果見一人面朝下伏在馬背之上,不由一驚道:“老哥哥!

這是何人?何不講下一見呢?”

南天禿鷹不由嘆了口氣,頓時滿面悲容,忽然苦笑了笑道:“這是小徒葉硯霜!”

此言一出,鐵提督不由驚得咧嘴抖道:“是……硯霜,他……還不快……”

話尚未完,卻聽見一聲嬌呻道:“葉大哥!”,由室內飛撲出一少女,正是鐵守容,她連見卜青鈴都沒工夫,已哭叫着撲近了那馬,而手扳起馬上那人臉孔一看,不由抖成一片,哭道:“卜師伯……他上他怎麼了?……”,說着竟一交倒地。

卜青鈴及鐵提督都大吃一驚,那鐵守容已掙扎着立起,滿面蒼白的道:“師伯!他……

他死了麼?”

卜青鈴搖了搖頭嘆道:“姑娘你放心,要是死了老朽也不把他帶來了……”,此言一出,守容才略放寬心。

只是她此時已抖戰成了一團,早有小梅扶着了她,其實小梅此時早也淚流滿面,泣不成音了。

卜青鈴此時親自由馬上抱下了硯霜,守容見他此時面如金錠,一條發辨全部散着,牙關緊咬着,竟是不省人事,早不由得又哭成了一團。

要不是當着這麼多人,她早就撲抱上去了,此時猛聽得身後一聲驚叫道:“兒啊……”,遂聽咕嚕一聲,衆人大驚,同視之,卻見竟是那葉夫人,想是觸子傷狀驚嚇過度,竟自嚇昏了過去。

鐵夫人嚇得忙令人摻起她,送進內室,此時南天禿鷹一面平抱託着硯霜道:“裡面有靜室沒有?”

那小梅流着淚忙道:“有!有!”,說着頭前帶路,鐵守容跟她一塊在前,鐵老爺緊跟着卜青鈴身旁,用手託着硯霜的頭。

當他觸目着這位自己最心愛的年青人,那兩行老淚也不由得順臉而下。

南天禿鷹邊行見狀嘆道:“老兄弟!你別難受,我這徒弟死不了……我已爲他找着藥了,只是要養息兩個月,即能恢復健康,唉!這孩子……也真難爲他了……”

說着一行人進內,那小梅敢情是把卜青鈴帶到了守容自己的臥室來了。

鐵守容只顧爲了救心上人,自然也不再顧慮這些俗節,鐵老爺一心早就期許硯霜爲婿,見狀自然盡是無話可說,反覺小梅此舉別有深情。

南天禿鷹放下硯霜,小梅已爲硯霜脫下了鞋子,卜青鈴扭臉道:“煩那位哥兒先打盆熱水來,拿塊毛巾……”

不容別人答喳,那小梅已飛跑着出室而去,鐵守容此時卻只是坐在硯霜身側流淚不已。

卜青鈴旁觀守容此情,不由暗暗嘆贊不已,心中也不由深深愛幸愛徒得人如此,不由微笑道:“姑娘不必傷心,老夫自有救他之法……”

鐵老爺忍不住道:“老哥哥!他這是怎麼搞的?受這麼重的傷?……”

卜青鈴不由搖了搖頭道:“容老朽小施藥石後,再告之一切吧……”

說着由身上取出一個扁平的小包袱,慢慢打開,內中卻是一灘紅土,卜青鈴以手扒開這些紅土,卻由中間現出了七八粒似蠶豆的白色果子,生在一根軟莖兩側,鐵守容見狀不由一驚道:“這不是銀珠麼?”

南天禿鷹不由一驚,看了鐵守容一眼道:“姑娘如何識得此物?老夫爲此銀珠,曾不惜千里至長白一行呢!”

鐵守容被南天禿鷹這一問,由不得觸動前情,自己被赤臂尼忍大師“紅霓掌”傷之後,命在旦夕之際,葉硯霜爲了救自己,三日三夜疾趕廬山,爲自己求此銀珠,才能救得自己一命。

想到此不由珠淚點點而下,齒咬下脣道:“師伯你老人家有所不知,葉大哥當初爲救晚輩掌傷,曾親至廬山覓得此銀珠,否則晚輩此時早就身入黃泉之下了……”

南天禿鷹不由嘆了口氣道:“想不到硯霜竟也有此本事,能採取到這銀珠真是不易,姑娘萬勿再傷心了,有此銀珠,保他活命是沒有問題了……”

說着小梅已打水入內,置於几上,南天禿鷹親自下手擰出熱巾,先把硯霜臉上汗塵擦靜。

這才解開他上衣,守容見狀方要起身和小梅迴避,卜青鈴正色道:“無妨!只脫上衣即可,老夫尚要麻煩姑娘同這位小姐一下呢!”

說着看了小梅一眼道:“你是否也練過功夫?”

小梅不由訕訕的點了點頭,卜青鈴面現喜色道:“如此甚好!就請你同鐵姑娘各持硯霜一腕,暗以中指緊扣其脈門,以拿穴手拿住,不可鬆放!”

守容和小梅都答應着,各自遵言而行,卜青鈴隨後以真力內功打開他全身奇經八脈,須臾事了,不由驚詫言道:“想不到這孩子內功已練到爐火純青地步,雖在重創,昏迷如此,竟仍能提住一縷真氣,永不散開,而且周身穴門各自早已打通,竟不費我絲毫之力,已將其重新以真力貫疏了一番,看來他有此功力,如以銀珠醫之,不消一月定可復元了!”

說着面現喜色,鐵老爺及守容小梅等聞言不由大喜,卜青鈴遂將那銀珠以二指箝起一枚,先以左手往硯霜下顎上一扭。

遂聞“喳!”的一聲,竟將其骨臼給卸了下來,遂見他將那銀珠對正其口,微一擠按,就見由其內滴出一種如牛乳一般的極濃白汁。

一時滿室奇芬,清人口鼻,南天禿鷹就這麼一連滴盡了那八粒銀珠。

說也是怪,這小小的八枚銀珠滴盡後,眼看着硯霜那蒼白的臉色漸漸紅潤了起來。

他口中竟長長出了口氣,遂開始起伏的呼吸了起來,只是牙關緊咬,全身連連戰抖,而且眼睛也未睜開。

卜青鈴見狀面色大喜,略朝衆人打了個手勢,令衆人出去外室,大家因恐有礙硯霜,俱都出室,方各自落坐後,己見鐵母隨着葉夫人共同而入。

進門,那葉夫人淚流滿面朝卜青鈴泣道:“卜大俠!硯霜他……”

卜青鈴忙立起拱身道:“夫人請坐,令郎只是受了內傷,所幸老朽已取得靈藥,現在與硯霜服下,眄日即可回恢過來,最多月餘定可復元,夫人請放心,現在他需要靜養些時,夫人切莫去驚撓了他!”

硯霜母親聞言不由一面擦淚,一面感激道:“卜大俠對硯霜恩同再造,難婦有生之日,決不會忘大俠鴻恩!”

說着話竟自要曲膝下跪,跪得卜青鈴慌忙上前摻起,臉上變色道:“夫人切莫如此,我與硯霜師徒之間,還談什麼恩不恩,真是折煞老朽了!”

說着硬把葉母摻入座中,於是這才嘆了口氣,目視着守容道:“江湖上傳聞,姑娘曾和南荒雙怪,因師仇而牽恨,卻卸不知竟也和硯霜有宿恨,真令人不解了,姑娘可知其詳麼?”

鐵守容面色一紅,徵微低頭道:“弟子僅知當初在曹州,葉大哥曾受過那鬼見愁喬平一掌,……也曾受過雲龍三現紀商授藝,療傷之恩,師伯何故問此?”

南天禿鷹不由點頭道:“這就是了……若非我因事至苗疆一行,巧遇見他,這孩子命早就完了……”

遂把當初眼見之事一一詳敘,後才嘆道:“我只是不明白,硯霜這孩子爲什麼要戴一付假面具,有意不回手,而令那紀商用混元一氣劈空掌擊在肋腹,這真不解其故了……”

鐵守容忍不住問道:“那喬平呢?”

卜青鈴又嘆了一口氣道:“當我救回硯霜的當夜,我知道他這種內傷,若不先以雷火金針法予以將淤血先行逼出,只要一封上穴眼,即使有此銀珠,亦難救其活命!所以我立刻給他上了針,將淤血全部瀉出,已知他生命算是保住了,要想讓他回恢原狀,非冰峰銀珠不治……”

這卜青鈴略爲定了定,又繼續道:“第二天一早,我親自到黃沙谷,欲問知究理……”

說着他又長嘆了一口氣道:“可是你們猜,怎麼樣了?”

鐵守容首先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南天禿鷹不由落下了兩滴淚道:“想不到這兩個老怪物,縱橫武林不下五六十年的一對性傑,一個死在硯霜掌下,一個卻投崖自盡,屍身不全,好不可憐……”

小梅卻忍不住問道:“誰投崖自殺了?他爲什麼要自殺?”

卜青鈴苦笑了笑道:“據我推想,一定是那喬平死在硯霜之手,硯霜報仇既了,因紀商對其有恩,生怕見他無法交待,他自己又怎能再對大恩人紀商下手?所以他才戴着面具回跑,偏巧那紀商見拜弟被殺,一時大怒,尾硯霜之後窮追不捨……”

“硯霜這孩子,一向是立心純厚,定是有意想死在他那恩人手裡,以謝其往昔鴻恩,卻不知那紀商大憤之下,以重掌力傷硯霜之後,才發現誤殺了硯霜,又因我實時出現救走了硯霜,使他不知硯霜仍還活着,故以投崖自盡,在他來說,以其死來謝其誤殺硯霜之罪,也算爲其拜弟喬平盡了手足之情,此人用心,真令人可敬了……”

說到此,就連鐵老提督也不由感動得連連嘆息,葉母和守容小梅等人,本聽說硯霜是爲紀商所傷,已把紀商恨入了骨,此時聞卜青鈴言後,也都不由消釋前念,反倒生出同情之心。

至此那鐵老提督才和卜青鈴談了些別後長情,數十年經過,在二老人口中歷歷而過,大有人世蒼桑,不堪回首之概。

二人一直談到夜深,尚還淘淘不絕,一旁的鐵守容和小梅真個是急壞了。

她二人芳心裡,一直惦念着那葉硯霜,但兩天禿鷹既有不便打擾之言,二女又不敢妄自行入,坐在椅子上,簡直是不知如何是好。

卜青鈴和鐵提督談着話,二女姿態早在目中,見狀扭臉笑道:“姑娘如尚放心不下,可入室靜坐,只要不和他說話就無妨了!明日此時他人定必醒轉,那時可小談無憂矣!”

鐵老爺聞言也笑道:“你大哥當初爲你會遠奔廬山求藥,這正是你報恩的時候,你還不到屋裡去看看去……”

鐵守容聞言大喜,當時告了個安,就自行往硯霜居室走去,離座時瞟了小梅一眼,小梅本正起身,想隨守容一併入內,這一被守容看了一眼,竟羞紅了臉,又坐回原位未動。

其實守容的意思,是想叫她隨自己一起去,不想她竟錯會了意,一個人坐在那好不難受。

且說鐵守容進室後,見硯霜沉睡正濃,此時臉色已大爲好轉,只是滿臉大汗,牙關緊咬,一張俊臉只這別後兩個月的時間未見,竟會消瘦至此。

鐵守容看着不由更是傷心,此時把門輕輕關上,悄悄走至牀前,取過一方毛巾,輕輕揩去硯霜臉上的汗,想到這年青人往昔的溫情,那種體貼真情,海誓山盟,怎不令人眩然淚下。

她靜靜偎坐在他身邊,看着這多情的美男子,不由得紅淚點點都滴在了硯霜的臉上,於是她又輕輕的擦去,那又有新的滴了下來……

最後她嘆了口氣,暗罵了一聲,“多情的小冤家,我和你真是幾世的情緣……”想着她就緊偎在硯霜的身邊躺下。

起先她只想小躺一會,腦子裡似聽見內廳中人聲漸漸靜了。

似又聽見葉母和小梅在門口的說話聲,似爲父親把她們勸開了。

她想起來去開開門,但不知怎麼翻了個身,她竟睡着了!

也不知何時,一陣抖戰的呻吟之聲,由她身邊響起,那是細微的呻吟:“水……

水……”

鐵守容陡然一驚,忙翻身坐起,輕道了聲:“硯哥哥……你醒了……硯哥哥……”几上的殘蠟燃得只剩了個頭兒,天還沒亮。

她輕着步,跑至几旁倒了一碗水,雙手捧着,走近牀前,卻見硯霜已經睜開了眼睛。

他那似星星也似的眸子,雖然是在重傷之下,依然放射着逼人的鋒芒。

當他觸目在眼前的守容身上,他彷佛動了一下,由不得揚起了一隻抖動的手。

鐵守容早就放下茶杯,滾入了他的懷側,也不知是喜是憂,無數的淚珠,由他們的眼內流出,她輕摸着他那火熱的俊臉,小聲道:“硯哥哥……你已經回家了……你受傷了,千萬別多說話,只要聽我說知道不?”

硯霜嘴脣動了一下,但卻爲她那纖纖的玉指給撫上了,他的臉刻劃着無比的喜悅,目光中是那麼的與奮興安慰,因爲他已回到了他愛人的身邊了,至於他的傷,這些都是次要的問題了。

於是她帶着滿臉的淚,破涕爲笑的挨近在他臉邊道:“硯哥哥……”

她覺得硯霜放在她身上的手,緊了一下,不由羞紅着臉問道:“你要抱我麼……”

硯霜徵笑的點了點頭,她羞得把頭埋入了硯霜的膀下,小聲哼道:“真沒羞……受這麼重的傷還想這……些……”於是她把嬌軀送迎了些。

現在他們可彼此體會出對方的心跳和呼吸之聲,鐵守容忍不住又翻起了小臉,下視着她的愛人。

他那亮亮瞳子,就像午夜的牛郎星一樣,直直的鼻子,顯視出他出身的高尚和正直,斜挑着的兩彎劍眉,象徵着他的勇氣和毅力。

她感到也只有這麼個人,才配是自己的丈夫,於是她輕輕的拿過杯子,笑問硯霜道:

“你不是要喝水麼?……”

硯霜點了點頭,鐵守容笑着坐直了道:“來,乖乖的叫姐姐餵你……”

說着擠着小鼻子,把硯霜上半身扶放在自己的雙腿之上,當那股熱熱的充滿着男性誘惑力的氣質,傳到她的身上,她的臉愈發的紅了,心也更是通通的跳個不止。

葉硯霜的那雙點漆雙目依然死盯着她,她微笑了笑嗔道:“呆子……看什麼呀?現在是叫你用嘴,用不着眼睛……你快喝呀?”

忽然她想到:“這不是開玩笑嗎!他連身都翻不過,那會自己喝水呢!”不由一笑道:

“你先等等,我去找東西餵你……”

說着正要起身,卻見硯霜在她雙腿上的頭搖了搖,守容不由一怔,笑道:“你不喝水了?”

硯霜又搖了搖頭,鐵守容不由仰着臉,想了想笑道:“我不找湯匙怎麼餵你呢?……”

說到最後她意思到一種方法,自然她的聲音變小了,臉色更是紅成一片,偷偷的瞟了硯霜一眼,他那雙癡情的俊目正看着自己,嘴脣彷佛欲言又止。

於是她不由伸出手輕按着她那微微發燙的脣,搖恍着嬌軀哼笑道:“你壞……那樣不行……”忽然她預盼着他那對癡情的目光,芳心不由一動,由不得又端起了杯子,似羞又笑,似嗔又憐的白了硯霜一眼道:“你呀……”

說着她輊輕的俯首在硯霜的耳邊小聲道:“你是不是要我用……嘴……?”說到最後她實在說不出口,只是把臉埋在硯霜耳邊,她意思着硯霜的頭點了兩下,她的臉就更紅了,不由羞極而笑道:“那……你要閉上眼睛才行……”

硯霜果然閉上了眼,他那微微嗡動的嘴脣,期待着守容的茲潤,隱約聽見他那如醉又癡,斷續的呼聲道:“容……妹……妹……我愛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兩片溫熱滋潤的層已經印在了他那嗡動的脣上,然而這只是熱熱的一吻,卻沒有他所需要的水……

鐵守容也不知如何,竟會這麼作了,當她體會出對方的熱脣,竟是那麼的幹……這纔想起自己那是喂對方喝水,這算什麼嘛?……

於是她慢慢掙開了硯霜的脣,他的眼睛竟也跟着睜開了,於是她笑着先親了一下自己玉指,再往他的雙目上一按,他的眼又閉上了……

於是一口一口,她就用自己的脣這麼喂他,似這樣他竟喝下了整整兩杯。

儘管是愛的結合,似這樣一口口的喂,也由不得累得她香汗淋淋,最後她歇伏在他的臂彎裡,雖然她多麼想把自己的心情向他吐訴一番,然而她怕硯霜說話對他傷勢有害,她只好忍着。

多少柔情蜜意,由他們的目光中互遞着,她用手輕輕地摸他着的臉、脣、眼睛,就這麼東方漸漸透了曙色。

第二天,葉夫人及小梅等都又到屋裡來看硯霜,經過一夜的柔情,此時他竟又睡着了。

葉夫人看着守容紅腫的眼胞,知道她定是一夜未眠,硬勸她到自己房中去睡睡,小梅也勸。

鐵守容本是堅持不肯,經不住小梅硬勸,忽然她心中一動,暗忖:“我何不給小梅一個機會,也許藉此,能使這丫頭安心一點,同時他們之間,如果有了接脣之緣,日後自己再爲硯霜作媒,諒他是不能不允……”

想到此,不由心中暗喜,於是就對小梅道:“我要走了,誰來侍候他呢?……別人我也不放心,而且也不方便!”

小梅不由臉色微微一紅,半天才擡頭道:“姐姐去休息,我來服侍葉相公……”

鐵守容一笑道:“如果你能守看他,我倒放心了,只是你卻不能中途而退呢……”

此時葉夫人在一旁輕聲道:“你們都去休息!還是讓我來看着他吧……”

小梅不由搶道:“還是我來吧……你老人家年紀大了……”

鐵守容不由也岔道:“伯母也不會武,萬一他不舒服,還要給他推穴和血呢……”。

這麼一說這位老太太纔算無言以對,因不便在房內擾兒子清靜,只好靜悄悄又退了出來。

鐵守容向小梅招了招手,小梅行近道:“姐姐何事?”

鐵守容臉一紅道:“他再三個時辰要喝一次水,你可要喂他,知道不?”小梅點了點頭。

守容臉色一紅遂笑道:“你會不會喂呀?……”

小梅怔道:“不是用杯子喂麼?……”

鐵守容紅着臉搖了搖頭笑道:“纔不是呢!”

小梅不由跟着羞道:“那……怎麼喂呢?”鐵守容不由扒在她耳上小聲說了幾句。

小梅的臉羞得通紅,連連搖頭抖聲道:“那……怎麼行?姐姐,還是你來吧!”

鐵守容勸了好久,小梅是至終不依,最後鐵守容不由佯怒的冷笑了一聲道:“這一點事你都不依,慢說葉大哥對你有授藝之恩,就是一個常人患此重疾,你又能忍心不救麼,我們身爲俠義道中人,豈能斤斤於此小節?……”

說着不由嘆了口氣道:“算了!你既不願意還是走吧,還是讓我服侍他好了……”小梅被說得淚如雨下,不由一把拉住守容的手抖聲道:“姐姐!還是我服侍他吧……”

鐵守容不由暗笑道:“好個小鬼!你還當我不知道你那點鬼心思……”想着由不得一笑道:“這麼說你願意那麼作了?”

小梅由不得點了點頭,只是連頭也不敢擡,鐵守容此時內心真不知有一種什麼感覺,酸酸地,她感到有些後悔,但是話己出口,只好微笑道:“那麼我走了?”

小梅一把沒拉着她,她己出室而去,還把門給帶關下了。

小梅的心就像跳到嗓子眼來了,雕花的窗梭外透進來暖暖的陽光,照着牀上的硯霜,他睡得那麼甜,他那英俊的面頰映着朝陽,頗得消瘦了不少,均勻的呼吸着,小梅在他牀前站了一會,由不得心一陣酸,差一點又流下淚來……

她想他醒,又怕他醒,一個人坐坐又站站,心亂如麻,她想:“現在要有點事作作就好了……”

忽然她看見,硯霜那披散在肩頭的頭髮,於是心中一動,暗忖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何不把他那一頭亂髮,給他重新編一下……

想到此她就移步進前,輕輕坐在硯霜身前,慢慢的先把他頭髮規置好,找到梳子爲他梳梳好,這才小心的編了起來。

無限的相思,都被他這條油松大辮子引起了,她想到那一天,葉硯霜在張垣赤杖姥處,遇見自己的情節,以及傳授自己那套無形掌時的俏俊姿態,怎不令人默然神馳。

牀上的他,嘴角帶着慰笑,也許他已經醒了,他卻有意的領受這份恬靜膩情。

小梅不由心中一跳,口中叫了聲:“你……醒了?”

硯霜忽然伸出了一隻手,他耳中聽到彷佛是守容的聲音,因爲他不知道小梅也來了。

小梅見狀面紅心跳,一聲不知所措的道:“葉……大哥……你要什……麼?”硯霜依然是微笑着閉着雙目道:“手!你的手……妹妹……”

小梅聞言一時竟嚇呆了,然而卻情不自禁的,遞上了那隻水蔥也似的玉手,當硯霜握住時,她的眼淚都流出來了,只這一霎那,她是多麼安慰,滿足與幸福,這有時候連作夢也夢見的事,今天竟會實現了,怎不令小梅淚眼迷漓呢?……

小梅驚怔在牀前,讓硯霜握住手,她的臉紅的像火也似的,心跳得更厲害,這在一個情荳初開的少女來說,是如何認爲害羞的一件事啊……

硯霜把拉着的手向懷中一帶,小梅不由自主的已依到了他的懷中,她嬌羞無力的哼道:

“葉……大哥!抉不要這樣!我我……”

硯霜聞聲驚得一怔,隨着睜開雙目,他的身子跟着一陣急抖,臉上變色道:“小……

梅!是你……?”

小梅依熬在他懷中低頭羞笑道:“葉相公,怎麼樣?想不到是我來了吧?”

葉硯霜不由臉色大紅,他想用手推開小梅,但是他沒有這個力氣,同時他也沒這份勇氣,只是楞楞的看着眼前的小梅,似言又止。

小梅見狀眼圈一紅,兩行情淚不由滑腮而下,遂低下了頭小聲道:“葉相公!我知道……你討厭我是不是?……”

硯霜只是楞楞的看着她,沒有迴音,她擡頭看了她一眼,不由嘆了口氣,正想站起身子,卻見硯霜的臉角突然漲得飛紅,吶吶的叫了聲:“小梅……”

小梅漫吟了一聲,依然是流着淚道:“什歷事?……”

葉硯霜吃吃的道:“守容呢?……”

小梅聞言一股涼氣直透腳底,不由傷心得幾乎哭出了聲,她勉強忍住哭出的聲音,抖成一片道:“她……好!我去叫她來好了……”

說着正要轉身而去,卻覺得腕上一熱,竟被硯霜的手抓住了,她想掙脫,可是她竟又順勢坐在了硯霜的身邊,一時羞得花容失色,只是低着頭道:“葉……相公!”

葉硯霜喘道:“小梅!你聽我說……”

經過一日夜的醫療,他的中氣已退多了,因此他多少可以說些話了,何況這些話,在他認爲是必需要與小梅說清楚的。

小梅一隻手擦乾了臉上的淚,回眸露着一對淺淺的酒窩道:“相公你說吧!我聽着呢……”

硯霜不由嘆了口氣道:“你知道我很喜歡你……”

小梅臉一紅低下頭道:“只是喜歡麼?葉相公?……”

葉硯霜不由點了點頭,小梅觸景眼圈一舡,但這一次她忍着沒有讓眼淚淌出來,尚裝着微笑的聽着,硯霜凝目看她那像蘋果也似的小臉,心中不由一陣暗自神傷,他默唸着:“我這一輩子,曾經令多少人失望傷心啊!……”

他反手又握住了小梅的手低聲道:“小梅!我快,結婚了,你知道不?”

小梅流着淚點了點頭,忽然破涕爲笑的道:“我知道!是和鐵姐姐……是不是?”

葉硯霜點了點頭,小梅忽然翻身撲抱着硯霜的上身,抖泣道:“葉相公……你和鐵姐姐成親太好了……”

葉硯霜聽得莫明其妙,可是小梅又繼續自語道:“可是我……小梅這一輩子可完了……

我怎麼辦呢?……葉哥哥……你告訴我?……”

葉硯霜聽得不由打了個冷戰,一時默然,小梅在他身上哭了一會,眼淚都把硯霜的衣服溼透了,連她自己也沒想到,她竟會有這種勇氣,她慢慢的擡起頭來,卻見硯霜閉着眼,然而眼角卻有絲絲淚痕。

由此證明他對自己多少也有一份愛情,只是他是一個正人君子,心有所屬,卻不敢再濫用感情,生怕對雲中雁鐵守容不起。

小梅看到此,芳心像猛然被針紮了一下似的,突然自責道:“小梅呀!小梅!你這算什麼呢?……你不害羞?鐵姐姐對你不薄,你這麼作對得起她麼?……”

她那裡又想到,這是鐵守容一手造就的機會,因此這麼一想,就像澆了一頭冷水也似的,恍然大清,忙由硯霜身上起來,從新站好,再看看牀上的葉硯霜,依然是閉着雙目,劍眉微鎖,滿面戚苦之色。

她知道硯霜此時的心情,閉着眼睛的目的,也正是逃避自己的感情。

她忽然感到自慚,雖然她心裡有千言萬語,但是卻再也不敢吐出一字,只是看着硯霜發了一會子呆。

過了一會,硯霜睜開雙目,臉色已恢復了正常,對着她一笑道:“小梅……你那套“無形掌”練得怎麼樣了?”

小梅此時芳心已暗暗有了一個打算,見狀也自泰然笑答道:“不是你教我的那幾招嗎?

我早就練會了,要不要練給你看看?”

葉硯霜笑點了點道,於是小梅竟真的把凳子向一邊拉了拉,在牀前,空出了一塊地方,先對硯霜一笑道:“我要是練得不好,你可不許笑我。”

硯霜笑點了點頭,翻了個身,但見小梅舉手擡足,果真一招一式的練了起來。

忽然硯霜岔笑道:“錯了……“清風醒目”雙手應由上向外翻……”

小梅笑着又練了一遍,遂笑道:“這樣對不對!”硯霜笑點了點頭,不由暗想到這小梅也真聰明可愛……如果自己和守容成婚以後,小梅還跟着自己,倒真要給她找一個好婆家,才能把她嫁過去……

小梅練完了一套掌法,卻見葉硯霜凝視自着己,不由心中一動,當時笑嗔道:“葉相公!練完了呀?”

葉硯霜這才驚覺的啊了一聲,忽然他想起了一事道:“小梅!我的行李呢?”

小梅笑着向牆角一指道:“那不是麼?”

硯霜想了想道:“在!那皮袋內有一個紫檀木盒子,請你拿給我好不好?”

小梅答應着,就去開了那皮袋,果然見內中有一長方形木盒,不由取出邊遞過邊笑道:

“這裡面裝的什麼呀?厚厚的!”

硯霜接過木盒,笑着道:“麻煩你自己打開一下好不好?”

小梅笑着了他一眼,依言將木盒打開,卻見內中竟是一本厚厚的線裝書,一時好奇伸手拿出,卻見這書面上龍飛蛇舞的草書着四個字爲:“摘星拳譜”

不由皺着眉道:“這是一本拳譜呀?”

硯霜微點了點頭道:“小梅!這本書是一位叫太虛老人的老前輩送我的,這一年,我已把它練會了,確實是一本神妙已極的拳功秘籍。”

說着他喘了喘又道:“小梅!你對我一直……很好……我不能給你……別的,這本書……就送給你……作一個永久的紀念品吧……你高興要不?”

小梅聽完不由低下了頭,眼睛又紅了,她微微搖了搖頭道:“謝謝你葉相公……這麼貴重的禮物我怎麼敢要,你還是送給鐵姐姐吧……”

硯霜不由微笑道:“你鐵姐姐,以後我可以隨時教她,倒不需要它,你還是收下吧!”

小梅聞言心中一陣傷心,只以爲硯霜言中之意是告訴自己,將來他們結婚後是要離開自己,不由得再也忍不住,珠淚點點又流下了。

硯霜又嘆了口氣道:“收下吧!小梅……將來對你好處大着呢!”

小梅不由雙手接過,忽然又破涕爲笑道:“你送人家東西,也不題個名字呀?……”

硯霜臉一紅笑道:“既如此,請給我一枝筆,恐怕……我現在手勁用不上……寫壞了你可不許笑我!”

小梅邊至桌上磨墨,一邊笑道:“沒關係,我把着你手寫……”

說着已勻好了筆,把硯霜扶坐靠着起來,自己把着他手,打開了那本摘星拳譜第一頁。

方要下筆,硯霜似想起不對,回臉笑問小梅道:“……我還不知你叫什麼名字呢?”

小梅哂然道:“不是叫小梅麼?”

硯霜搖了搖頭道:“我是問你本來的姓名,難道你就叫小梅麼?”

小梅聞言臉色紅了一下,低頭想了想,又看了葉硯霜一眼,不由羞道:“不怕你笑我,因我來此還太小,只知姓簡,卻不知道名字……”

說着不由又紅了一下,硯霜聞言略思了一下,遂笑道:“小梅!你現在已是俠女一流了,將來總要有個名字纔好,如果不棄,我就爲你取一個名字好不好?”

小梅聞言喜上眉梢道:“真的?相公要爲我取個名字,那才真好呢……你快取吧!”

硯霜聞言,略仰首思了一下,遂笑道:“不如就叫“若詩”吧……”

小梅低低的唸了念,含笑道:“若詩這名字太美了,我恐怕配不上吧?”

硯霜笑道:“你整個的人就像一首詩一樣可愛,而且你本叫小梅,無梅不成詩,若詩這名字對你卻是挺適合的,你要是喜歡,這名字就送給你!”

小梅癡望着這位不可一世的俊秀情俠,當然她爲這名字的意義陶醉了一番,聞言不由癡笑了笑道:“謝謝你……現在請你寫吧!”於是硯霜就在小梅的把持之下,振腕揮毫。

淡黃的錦紙之上,立刻印下了一筆挺俊的草書爲:

若詩女俠惠存:

相識梅花已數秋,

曾經交首淚共流,

蘊珠揮毫酬多情,

永憶蛾眉心長幽。

客居葉硯霜識贈於北京X日X月

小梅往昔隨守容習文弄墨,對詩文也頗有一番見解,當時雙手捧起這本書,細細的把這首詩讀了兩遍,由不得嚶然倒牀,香肩連聳泣不成聲。

葉硯霜隨情賦詩,一時也頗傷感,想不到小梅感情竟是如此脆弱,見她這一哭,竟此方纔還似傷心的多,一時偏又無法動。

原來小梅此時,芳心早就有了主意,已存心別此而去,一個人遠走四方,本來心定了,見硯霜既抱病陪着自己說笑,一時倒也先忘了傷心。

此時由不得又爲硯霜這一首詩引得萬情齊發,想到不一會就要別了這多情的心上人,還有一生和自己相依的錢姐姐,此一別自己本心是再不想見他們了,見後反而更傷心,此時她這麼一想自然由不得傷心不禁了。

硯霜見她哭了好一會,還不停,不由伸手輕拍着她背道:“好小梅,別難受了,好好送你一件禮物,你應該高興纔是,怎麼……反而哭了?”

小梅聞言,一面擦着淚,翻過身來,淚眼看着這位英俊的情俠,不知她那來這麼多委曲,竟自一倚身,倒在了硯霜的懷中,又哭出了聲。

葉硯霜勸了好一會,又爲她把那書放在盒子裡裝好,小梅才收淚而起,硯霜不由逗道:

“這麼大了老哭羞不羞?……”

小梅此時整了一下衣服,忽然她問硯霜道:“大哥!你要不要喝水?”

硯霜了搖頭道:“小梅!你累了在一旁歇歇吧!我還不渴……”

小梅倒好一碗水放在几上,遂含笑道:“你歇了一伸手就可端起來了,我就在一邊坐一會,你好好再睡一會吧,大慨快吃午飯了……”

說着將水放在硯霜几旁,自己一個人退至椅上坐下。

也不知什麼時候,硯霜又睡着了,在夢中他好象覺得,有個人在親他的臉,同時覺得臉上溼溼的,後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午睡方醒的鐵守容,打開了窗,陽光滿地,點綴着院中的各色花卉,萬紫千紅,粉紅駭綠,煞是美觀。

忽然她想到了葉硯霜,她想:“他的痛一定好多了,小梅這小鬼不知怎麼侍候他的?他二人……”

想到此,芳心不由顯得多少有些不安,因見有幾盆紫色蘭花開得最是嬌豔,心想:“我何不剪下些,用瓶子插好,送到她那屋裡去些,順便尚可看看,我的計劃行通了沒有?”

想着不由忙至院中剪下了幾枝菊花,小心的回房插好,這才又換了一身水淺的湘綢百褶裙,在鬢角上還插了一朵小小的球蘭,更顯得婀娜多姿,楚楚動人。

她含笑走過花圃,穿廊行至硯霜門前,卻見一邊的窗子卻是開着半扇,不由暗罵了聲:

“小梅真粗心,怎麼窗子也不關……”

想着在門上輕叩了兩下叫了聲:“小梅!小梅!你開一下門,我送花來了……”

但是室內卻是靜悄悄的,鐵守容又叫了幾聲,依然是毫無迴音,她心中不由一驚,暗忖!

“這是怎麼回事?莫非他們都睡着了麼?……”

想到此不由臉色微紅,忍不住伸手一推,那門籲一聲,應手而開。

守容輕步入內,卻見硯霜好好的睡在牀上,臉上帶着恬靜的微笑,同時臉上氣色,竟是大大見了好轉,她心中不由略安,只是這房中卻不見那小梅。

鐵守容想把花瓶放好幾上,卻見那古瓷茶杯盛滿着水,放在硯霜牀邊。

她不由想着:“也不知小梅是不是聽我的話,那麼作了?……怎麼水像是滿滿地未喝過呢?”

想着走近硯霜,低頭看了看他的臉,本想把他叫醒問問病情,轉念一想:“還是讓他好好休息吧!”

正想轉身找個地方坐坐,等等小梅,看她上那去了,卻不知一轉臉,卻在桌上發現了一封素箋,用銅尺壓着,鐵守容不由一怔。

忙走近,把那銅尺移開,取過那張素箋,卻見其上寫着幾行字,細一讀,不由花容突然變色。

上面寫着:

“鐵姐姐!謝謝你對我的愛護,尤其是這一次能回家,看見了義父義母,還有葉相公……我的心真高興。

我本想能參加你和葉相公的婚禮,只是……我又覺得,還是我走了的好。

姐姐!你不是一向希望我能學成本事,在江湖上有一番作爲嗎?那麼,現在我就是去了,我一定聽姐姐的話,好好的在江湖上闖蕩一番,他年若有所成,姐姐之賜也!

葉相公睡得很好,我不忍叫醒他,他已好多了,相信再過幾天就可下地了,他是多麼的愛姐姐啊……我已倒好了水,放在他牀邊,他自己會喝……

本來想去見你一面,但是怕你留我,我想我就這麼走了……也許不久,我會再來看你……最後祝你和葉相公,永遠快樂幸福。”

\\\\\\\\\\\\\\\\\\\\\\\\\\\\\\\\\\\\\\小妹簡若詩匆草上\\\\\\\\\\\\\\\\\\\\\\\\\\\\\\\\\\\\\\\\\\\\\\X月X日另外在一旁還有附語爲:

“這名字是葉相公爲我取的,我覺得很好,代我謝謝他!最後請姐姐代我問候義父母大人,我會永遠感激他們兩位老人家的……”

鐵守容看到此,不由淚流滿面的驚叫了聲:“小梅!”

猛然她撲向窗前,卻再也沒有小梅的蹤影,陽光之下,萬花競媚,她不由一交倒地獨泣念道:“小梅!你真的走了?狠心的丫頭……”

第九章 劍拔弓張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四章 奇俠顯技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一章 蘭因絮果第三章 午夜俠蹤第三章 午夜俠蹤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七章 處身白雲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七章 處身白雲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九章 劍拔弓張第九章 劍拔弓張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四章 奇俠顯技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五章 把臂同仇第三章 午夜俠蹤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五章 把臂同仇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三章 午夜俠蹤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三章 午夜俠蹤第七章 處身白雲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七章 處身白雲第十章 再證因果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七章 處身白雲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五章 把臂同仇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五章 把臂同仇第十章 再證因果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五章 把臂同仇第九章 劍拔弓張第九章 劍拔弓張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七章 處身白雲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九章 劍拔弓張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四章 奇俠顯技第一章 蘭因絮果第四章 奇俠顯技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一章 蘭因絮果第一章 蘭因絮果第四章 奇俠顯技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五章 把臂同仇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一章 蘭因絮果第三章 午夜俠蹤第一章 蘭因絮果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十章 再證因果第一章 蘭因絮果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十章 再證因果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五章 把臂同仇
第九章 劍拔弓張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四章 奇俠顯技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一章 蘭因絮果第三章 午夜俠蹤第三章 午夜俠蹤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七章 處身白雲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七章 處身白雲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九章 劍拔弓張第九章 劍拔弓張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四章 奇俠顯技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五章 把臂同仇第三章 午夜俠蹤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五章 把臂同仇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三章 午夜俠蹤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三章 午夜俠蹤第七章 處身白雲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七章 處身白雲第十章 再證因果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七章 處身白雲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五章 把臂同仇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五章 把臂同仇第十章 再證因果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五章 把臂同仇第九章 劍拔弓張第九章 劍拔弓張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七章 處身白雲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九章 劍拔弓張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四章 奇俠顯技第一章 蘭因絮果第四章 奇俠顯技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一章 蘭因絮果第一章 蘭因絮果第四章 奇俠顯技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五章 把臂同仇第六章 儂本白壁第一章 蘭因絮果第三章 午夜俠蹤第一章 蘭因絮果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十章 再證因果第一章 蘭因絮果第二章 千山古道第十一章 空谷傳音第十章 再證因果第八章 古道斜陽第五章 把臂同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