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風想了想,道:“要說有嫌疑的,半個時辰前有那麼一行人,但不確定。”
“只不過裡面有個老頭和小孩兒不像是魔教的人,尤其是那個老頭,身上陰氣和土腥味很重,應該是常年下墓的人。”
荊風道:“不過從朝廷發下的海捕文書來看,那蒙紗的女子便是魔教聖女餘希。”
“盜墓之人麼。”顧小年沉吟點頭,“你可知他們去了何處?”
“進了鎮裡,像是在找什麼人。”荊風說道:“我不想惹麻煩,沒多看。”
“那待會兒出去打聽一下。”
“這,行吧。”
“這是真打算退隱江湖了?”顧小年隨口問道。
荊風看了眼一旁眼含擔憂的童瑤,輕笑一聲,“是啊,在江湖上漂泊慣了,就想有個家了。”
童瑤臉色一紅,客棧其餘人如秀才則是一臉嫌棄。
顧小年忽地開口,“想不想來錦衣衛做事?”
荊風一愣,接着搖頭拒絕,“我出身盜門,派中規矩便是不入朝堂,大人莫要取笑我了。”
顧小年笑了笑,“一日爲賊,終生是賊,這句話你應該比我還熟悉。就算你退隱江湖,那現在是沒有朝廷其他的人發現你,但以後呢?你說想有個家,那有了孩子後,也要整日裡東躲西藏嗎?”
荊風聞言沉默。
“就算不爲自己想,也要爲她,爲以後可能的孩子着想。”
顧小年說道:“別忘了,北雲州鐵家家主想要金盆洗手,最後可是既折了臉面又差點丟了性命。”
童瑤拽了拽身邊人的袖子。
顧小年看到了,說道:“錦衣衛有緝事密探,我可以給你這個身份,不需去北鎮撫司報備,只要留意江湖之事,定期彙報即可。當然,對於所要彙報之事,還需自己斟酌。”
荊風抿了抿嘴,顯然是有些意動。
不是爲了這個身份,而是正如對方所說,一日爲賊終生是賊,天下之大,他如何能逃得了?
世上或有真正的世外桃源,但絕不是他能找得到的。
荊風咬牙,道:“我可以爲你做事,但有一個請求。”
顧小年輕笑,“待會兒我便傳書衙門,讓他們重理龍威鏢局一事,不過清白與否,我也不能只聽一面之詞。”
荊風與童瑤相視一眼,然後拱手一禮。
顧小年信手一揮,一枚腰牌便從手中射出。
一旁的唐心下意識看了過來。
荊風不敢大意,手上已有真氣如漩,但那枚腰牌射出如箭,卻在他身前詭異一頓,而後自由落在手中。
這既讓他覺得臉紅,也驚然於那人對真氣的把控。
他看了眼手中腰牌,木質,而其上背面不知何時有了他的姓名。
筆畫如鉤,森然鋒寒,竟是方纔那人在一揮之間以指力寫就。
荊風心中發苦,原本只是一江湖後輩,如今卻已然成爲一方巨擘了。
而這時,樓上突然傳來一陣殺豬似的慘叫,接着便是鄧三忍痛的怒喝以及桌椅倒地之聲。
“這?”荊風眉頭微皺。
顧小年卻是淡淡道:“不妨事,讓他吃個教訓也好。”
……
羅蜜拎着一賊眉鼠眼的男人從後院過來,將他直接摔在地上。
“大人,他根本不是燕羽森。”羅蜜踹了地上之人一腳,“真正的捕頭恐怕還要睡到明天早上呢!”
地上中年人穿的是先前燕羽森的捕頭服,只不過身材明顯縮小了一號。
顧小年看着,眼中略有奇色。
“‘千面黃鼠’袁通?”荊風有些驚訝。
“認識?”顧小年問道。
“聽說過此人。”荊風道:“專門與江湖風媒打交道,擅做黑吃黑的買賣,因其一手易容術出神入化,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堂。”
能讓荊風這位盜神留有印象的人自然不是廢物,顧小年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地上那人,此人長相倒真不愧於他那綽號。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袁通小心拱手,一臉諂笑。
這時,鄧三也罵罵咧咧地從樓上下來了,只不過捂着大腿根部,那裡已經殷紅了一片,血從腿上流下來。
他本來還想訴苦,但一見自家大人那面無表情的樣子,鄧三一下便有些慌了。
他露着兩條毛腿,只是用褲子捂着傷口,連忙過來,耷拉了腦袋。
顧小年沒問他那女子怎樣了,只是道:“與匪久了,難免會染上匪氣。”
鄧三心頭一跳,直接跪下,腦門兒見汗,血從腿間淌了一地。
童瑤等人眼中難免露出嫌惡,朝後退了退。
“大人......”鄧三嚥了嚥唾沫。
“去上藥吧。”顧小年擺了擺手。
鄧三在關青那雖然沒忘了差事,但過得太舒服了,少了太多小心,更是有些飄了。
那蒼雲派的女子雖然被自己所傷,丹田已廢,但其身上仍有短匕,依鄧三原先的眼力不難看出來,但他色令智昏,偏偏沒注意。
顧小年此前沒提醒,是想提點一下鄧三,沒想到鄧三一身武功,卻仍是被人所傷。
看位置,的確有些憂傷。
顧小年暗自搖頭。
“說說吧,問出什麼來了。”他朝椅上靠了靠。
羅蜜道:“只是一些江湖風媒得了大人離京的消息,有些爲名的江湖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罷了。”
顧小年想想,“本座原以爲神都武者如過江之鯽,倒是沒想到所在中州也是大江大河。”
羅蜜臉色一沉。
她聽懂了對方話裡的意思,神都內武者隨處可見,先天絕頂並不稀奇。可像蒼雲派、奔雷門這等二流門派裡,隨便一個弟子就能是絕頂高手?
“大人,我再去問!”她抱了抱拳,就要再去。
“算了,丟給官府吧。”顧小年淡淡道。
原本剛覺得他其實還很溫和,很好說話的容清兒心中頓時一寒,出身將軍府的她自然能聽出這句話中所隱含的意思。
丟給官府,那自然就不是活人了。
雖然對那些人並無好感,也知他們該死,但當這句話出自一個與自己同齡的人,且說出來的語氣就像吃飯喝水那般輕易之後,容清兒便忽地有些莫名委屈。
童瑤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不由暗自搖頭。
“傻丫頭,錦衣衛裡能有什麼良善?這人如此年輕就坐到現在的位子,又該有多少城府,手上又沾了多少無辜人命?”
這句話她沒有明說出來,而是打算之後悄悄跟她點明。
而童掌櫃的心思並不被人所察,容清兒竟是直接問了出來。
“那些人交給官府處置?”她清脆開口。
童瑤拉了她一把,對她猛施眼色,“顧大人的事你瞎摻和什麼?”
羅蜜聞言,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容貌單純的姑娘一眼,直接去了後院,至於做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顧小年看向目光清澈卻隱含倔強的容清兒,沒有說話。
腳邊,是跪着大氣也不敢出的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