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年說完,便起身看向前方那濛濛霧中。
荒涼的古山村就在眼前,只不過沒有聲音,更沒有半點光亮。
好像完全被吞沒了一樣,被裡面隱藏的怪物。
柳施施看過來,目光凝重。
先前進村半刻鐘的天下漕幫之人,至今沒有半點聲響發出,莫說火銃,就連他們高舉的火把,到現在也是看不見一點光了。
“是人。”顧小年輕吐口氣,心中未嘗不是有一瞬放鬆。
他說道:“極微弱的氣機變化,很難察覺。”
顧小年當先朝前走去。
柳施施聽他說的肯定,但手中還是出現了那抹緋紅的刀身。
……
腳踩在沙土上,發出很軟很輕的聲響。
顧小年並未刻意遮掩,感知放開,直朝那處突兀的木屋而去。
四周沒有樹,也極少草植,就算有風,也吹不散濃霧。
那座木屋,看着有些堅實。
木門敞開着,其內漆黑一片,僅憑肉眼去看怎麼也不會看清裡面有什麼,只能看到一團黑暗。
顧小年沉心靜氣,氣機如山,感知之中,自然之氣如蛇,偌大木屋之內場景清晰可見。
一具具屍體在牆邊整齊擺好,都是方纔那些天下漕幫之人,而在東牆角有塊掀開的地板,裡面通幽,應該是地道。
顧小年輕笑,果然世上是沒有鬼的,不過是裝神弄鬼的人罷了。
雖說殺人無聲無息,可只要出手的是宗師那便自然能輕易做到--只要所來之人不是很強的同境武者。
而這些人雖然強,也不過是先天絕頂罷了,即便帶着火器這等大殺傷的東西,又怎麼能與潛藏的宗師相抗呢?
柳施施顯然也感知到了這一點,同樣鬆了口氣。
“人還在這嗎?”她問道。
顧小年嘴角輕抿,“當然。”
話音落下,背後、眼前的木屋之內,乃至四面八方盡是突兀的破空聲,聲音如尖嘯,無比淒厲。
同時,一股濃烈的惡腥味溢在此間。
“唐門的暴雨梨花針?”柳施施略有意外,但不見絲毫慌亂。
身形未動,手上刀舞,即便是昏暗的此間,如同一陣緋紅的旋風而起,那來自四面八方的暗器在無比清脆的撞擊聲中盡數跌落,就連那腥臭之風,都被爆裂的罡氣倒卷而回。
紙窗嘩啦一聲,直接碎裂,露出空洞的黑暗。
顧小年並未有所行動,只是原本半闔的雙眼驀地睜開,身形一閃,一拳便打向了左側的濃霧之中。
罡氣滾動如龍,整片霧氣轟然溢散,露出了隱藏在其中那道有些狼狽的身影。
是個女子,一身灰衣打扮,面容有些黑,只是右臂空蕩,此時殺機畢露的臉上滿是驚駭,如同看到了什麼兇厲一般。
顧小年目光沉靜,一拳而出毫不留手。
“顧大人?!”那人聲音雖是猶疑不確定,可手上動作絲毫不慢,她撐起了一面古怪的圓鏡。
像是甲衣上的護心鏡,但更爲光滑透亮,顧小年一拳落上,鏡面登時滿布裂紋,卻沒有碎裂,而那人也借這股反震之力飛身而退,竟是要落入濃霧之中。
顧小年嘴角冷笑,拳散爲掌,五指如抓,似是牽扯一般猛地朝旁扯動。
霧裡傳來一聲尖叫,那人便以更快的速度重新朝這邊狼狽飛出。
顧小年飛起一腳,風雷撕裂,那面圓鏡登時碎成無數片。
“救我!”她吐了口血,淒厲而吼。
有一道紅綾自一旁濃霧破空而來,其上紋繡種種飛禽,形態各異,栩栩如生,此時直來如槍,如百鳥朝鳳。
顧小年淡淡道:“你還真是長進了!”
他一把扣住眼前之人的脖頸,看也不看那紅綾,腳下輕踏,飛沙走石崩起,如一道沙牆,將那紅綾一下擋住。
“羅蜜。”
顧小年輕吐出個人名,語氣平淡,殺氣如織。
而柳施施也躍身而來,緋紅一閃,那紅綾便碎裂無數,飄落在地。
她看向了那被制住之人,微微皺眉,“不是宗師?”
顧小年五指微鬆,道:“唐心在哪?”
眼前這人正是十年前在魔教山門被唐心救走的羅蜜,而聯想到諸葛伯昭所說在此地發現的唐門蝕心之毒,想必這裡的事便與唐心脫不開干係了。
而且,僅憑羅蜜是殺不了那麼多絕頂高手的,唐心一定離得不遠。
……
羅蜜沒有說話,只是臉色發白,手掌死死抓着扣在脖子上的手,只不過罡氣如石,她只是在徒勞掙扎。
顧小年剛待開口,忽而雙眼一眯,看向了霧中某處。
沒有遮掩的腳步聲傳來,一道娉娉婷婷的身影走近。
白衣緊身,兩條長腿很白,胸前白膩如弧,此等穿着異常大膽暴露,且因白色素雅反倒更添魅惑。而紅脣鮮豔,媚眼如絲,那張臉與十年前並無兩樣,反倒更爲豔麗。
“真是意外啊,想不到竟然是小顧大人。”
來人正是唐心,此時酥指輕點紅脣,嬌顏似嗔,“您是怎麼活下來的,而且還成宗師了。”
她輕輕歪頭,舔了舔脣,上下打量一眼,調笑道:“只是如今瘦了,不過這冷峻的模樣,真真是更討人喜歡了呢。”
聲音甜膩,讓人只是聽着便心中一蕩,同時腰椎升起陣陣酥麻,幾欲失態。
這一招在十年前便是她的拿手好戲,至如今邪功有成,更是舉手投足、一顰一笑之間魅惑天成,防不勝防。
柳施施臉頰酡紅,眼中卻是冷光一閃,握刀之手更緊,要不是看眼前情況尚且未明,而眼前人似乎知道些什麼,她幾乎忍不住要一刀斬過去。
而顧小年臉上雖有微紅,卻只是因唐心穿着所致,他如今雖然傷勢未愈,但境界卻已是半步天人,更何況囿困十年,自是鐵石心腸。
他冷聲道:“看來此地果真是你練邪功所致。”
唐心對於他不受自己影響頗感意外,只是聽他這麼一說,卻是搖頭失笑,“我?這你倒是真高看我了。”
“怎麼說咱們也是有舊,小顧大人,聽我一句勸,快些離開吧。”她話語淡淡,並無殺機,“若是走的晚了,可就真走不了了。”
顧小年雙眼一眯,含笑道:“你應該能猜到我來這的目的,真相未明,你覺得我會走麼?”
唐心捂着心口,輕輕一嘆,“唉,本是覺得十年前咱倆好歹也患難與共過,活命不易,想要留你性命。可你負心薄倖,不領情啊。”
她舉止做作,語氣甜膩而曖昧,柳施施雖知道兩人不可能有什麼,但仍是不由得看了身邊人一眼。
並不是嗔怪,而是在說:你的事情,要不要我來解決?
顧小年心中汗顏,卻是懶得再囉嗦。
唐心一直在注意他的眼睛,此時看到他眼中殺意,自問對眼前之人很是瞭解的她便已然知道對方打算。
“真是鐵石心腸!”她心中更冷,卻是悍然出手。
顧小年餘光瞥了眼被掐住脖頸的羅蜜,心中略略一嘆,而後五指用力,直接將她喉骨捏碎,一把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