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溪溪帶着滿肚子疑問,看着得勝敲開了一扇不起眼的門。
靜謐的巷子裡,響起一聲突兀的吱呀聲,一個面白無鬚的腦袋鑽了出來,看到門外的幾人,眼睛刷的一亮。
“小侯爺?”
這人的聲音略尖,猛地一下打開門,恭敬地站在門邊,做了個請的動作。
嶽翛帶着朱溪溪進了門,得勝則指揮着兩名侍衛將那頭剛宰殺的牛搬了進來。
不過小半個時辰,朱溪溪就和嶽翛坐在了屋內,面前一隻銅火鍋冒着騰騰熱氣,兩邊擺着切好的牛肉片、菌菇以及嫩綠的蔬菜。
朱溪溪燙熟了一片牛肉,蘸了醬料就迫不及待塞進嘴裡。
那口感,讓朱溪溪熱淚盈眶。
在朱家,肉其實是不缺的,但都是豬肉,再怎麼做出花樣子,半年下來也都吃膩了。
而冬天尋常人家裡,都是吃白菜豆腐,想吃個土豆都沒有。朱家好一些,有存臘肉醃肉以及一些風乾的雞鴨魚肉,但牛肉,這還是朱溪溪第一次吃到。
“這肉切的薄厚均勻,剛剛好。不知道這位大廚是何方神聖?”
朱溪溪連着吃了三口,嘴巴這纔有空。
嶽翛舉止優雅地涮着牛肉,隨口說道。
“你說的這位大廚,大家叫他老丁,是宮裡出來的,最擅刀工。”
“宮裡出來的?御膳房的御廚嗎?”
朱溪溪眼睛一亮,那她可是碰到真正的大廚了啊!
誰知,嶽翛動作一頓,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個惡趣味的魔鬼笑容。
“你說老丁?不,他可不是御膳房的,他是淨事房的。”
朱溪溪一愣:“淨事房?”
嶽翛放下了筷子,雙手十指交叉搭在下巴那兒,饒有興致地看着朱溪溪。
“淨事房啊!就是那些進宮做太監的人最先去的地方。那些人簽了契書,先去淨事房,有老丁這樣的人操刀,像這樣。”他做了個手起刀落的手勢,“給人淨身。”
朱溪溪張大了嘴,只覺得胃裡有什麼東西在攪,彷彿隨時都要涌出來。
給他們切牛肉的這個老丁,是專門給人去勢的?
通俗的說,就是閹人的?
朱溪溪的嘴角一抽,再抽,最後終於忍不住了。
“嶽公子你到底是什麼趣味?爲什麼找這樣的人做吃食?你不覺得噁心嗎?”
朱溪溪啪得一聲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站起身來怒斥。
嶽翛挑眉,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自己碗裡。
“這怎麼了?老丁手藝不錯,從宮裡出來也沒個營生,總不能讓他重操舊業吧?我覺得這刀工,做片肉還委屈他了呢!”
朱溪溪翻了個白眼。
“你嘴上說的好聽,但爲什麼一直只夾青菜吃?爲什麼不吃肉?”
嶽翛的筷子一停,眼中流露出一絲懊惱,隨即丟開了筷子。
朱溪溪見狀,不知爲何心裡的火氣消了一些,哼了一聲,又坐了回去,重新拿起了筷子。
秉着不浪費食物的原則,朱溪溪還是堅持把剩下的牛肉都吃了。
幸好就兩盤牛肉片,不算多,還在她的食量之內。
朱溪溪一邊吃,一邊給自己暗示:沒事沒事,閹人和閹豬都一樣,沒多大區別,家裡的豬肉不照樣能吃?不能浪費……
然後她默默吃完了兩盤子牛肉,放下碗,擡着下巴,一臉傲氣地看着嶽翛。
嶽翛一雙桃花眼中,光芒閃了閃。
“好!朱小八,我果然沒瞧錯你!”
朱溪溪揉着胃,滿臉詫異。
這紈絝又發什麼瘋呢?
嶽翛正要解釋,忽然,屋外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着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了進來。
“還山也在?這可巧了!還山!還山!”
叫嚷間,一個高大的人影映在了半透明的窗戶紙上,緊接着就看到他推門而入。
偏冷的陽光從外照射進來,帶起了一陣寒風,讓原本吃的有些出汗的朱溪溪,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她下意識站起身來,可一擡頭,看到來人的樣貌時,忍不住滿臉驚詫和錯愕。
此人眉毛鋒利且張揚,一雙眼睛像是帶着刀子,讓人不敢直視,五官深邃且尖刻,下巴略寬,膚色偏黑,身上套着一件普通的灰皮襖子,如尋常人無異。
可朱溪溪一看到這張臉,就認出來了!
這是那位金吾衛的指揮使!
那個喜歡人婦的色狼指揮使!
朱溪溪想到自己上次被調戲,頓時怒從中起。
“哼!沒想到嶽公子會和這樣的人混在一起,葷素不忌,不顧倫理,當街強搶民女!你這樣的人都能身居高位,我看着大盛離破滅不遠了。 ”
朱溪溪口不擇言,說出來的話讓在場兩人齊齊變臉。
“朱小八!”嶽翛一把扯住朱溪溪的胳膊,拉到自己身旁,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你喝醉了!”
朱溪溪“嗚嗚嗚”地說不出話來。
我纔沒喝醉!這桌上都沒有酒!
那楊指揮使很快恢復了臉色,視線在桌上一掃,露出了一絲揶揄。
“吃的不錯嘛!讓老丁再切五盤牛肉。”
他說話的同時,已經走近了桌子,一掀衣袍,直接坐了下來。
朱溪溪還被嶽翛捂着嘴,說不出話來,只能瞪着他。
看我用眼神殺死你,哼!
“這小子眼生的很,還山你從哪兒找到的?這張嘴簡直比你還能惹禍,今兒在這的要不是我,岳家怕是要倒黴了。”
嶽翛見他神情未變,心頭微鬆。
“這時節能在京城見到楊重你,實在是難得。怎麼你不用去陪你爹孃過冬嗎?聽說你娘身子又差了。”
“是太夫人說的吧?我娘是以前的毛病了,沒事,這次是陛下有任務,將我召回京城。”
朱溪溪聽着兩人的對話,忽然間明悟過來。
這兩人關係匪淺啊!
嶽翛你果然是個敗類紈絝!
朱溪溪狠狠地張開嘴,直接咬住了嶽翛的虎口。
她用了全力,嶽翛一時不察被咬了個正着,臉色微變,鬆開了手。
“朱小八,你屬狗的啊?!”
嶽翛甩着手,氣急敗壞。
朱溪溪撇過頭,指着楊重怒聲道。
“這敗類無法無天,嶽翛你既然是他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敵人!”
楊重一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盯着朱溪溪的臉瞧了半天,突然“啊”了一聲。
“你是那天茶寮裡的小姑娘!你怎麼這副打扮?”
嶽翛看着兩人劍拔弩張的架勢,眉頭一蹙。
“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