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笑道:“挖墳麼?這麼小一個,可不夠啊。”言血魂道:“你們這些人還用得着墳麼?死了往湖裡一扔餵魚,反而落得乾淨。”書生哈哈大笑:“好狠心的捕快老爺啊。”
他臉色一沉,道:“我也不跟你繞彎子。我得到可靠消息,昔年武當李若文手裡的凝霜寶劍被他扔在湖裡,你可知道?”
言血魂道:“凝霜劍乃是世上少有的寶劍,可化水成冰。配上陰寒內功,可發揮數倍威力。昔年李若文與羽衣老人一場大戰,正是借了凝霜劍之力。他的武功本不及羽衣老人,卻最後將他斬殺在劍下。但此戰已使他心力交瘁,凝霜劍也因此出現裂痕,威力大減。”
書生道:“不錯。數年後,李若文率領中原羣豪前往西北大漠追殺魔教餘孽。憑藉殘破的凝霜劍斬殺數十位魔教高手。但也正是如此,此劍吸了太多人血,光芒不在,已成了一柄廢劍。李若文從西北輾轉到西南,於魯窟海子畔居住數月,有所悟,將寶劍扔於湖底。”
言血魂道:“既然是扔在湖底,你去湖底撈便是,來問我做什麼。”
書生正色道:“我這幾位朋友已在湖裡撈了許久,卻始終無果。那位那卓老人熟悉水底環境,又懂些武功,我們便僱他代勞。哼,哪知他卻吞吞吐吐,閃爍其詞,拿了錢卻不辦事。”言血魂截口道:“所以你就殺了他?”書生道:“是又如何。”
言血魂“嗯”一聲,並不說話。
書生道:“湖邊居民我已調查過了,只有你知曉這段往事,只有你纔有可能去湖裡撈了寶劍。”
言血魂道:“劍既然已經破了,還不如廢鐵。撿來做什麼?”
書生冷笑道:“你可以騙過別人,卻騙不了我。這凝霜劍乃上古寒鐵所制,將它放置極寒之地,數年之後又可恢復昔日光華。哼。魯窟海子位於羣山之巔,附近高山常年積雪,正是絕佳的養劍爐子。”
言血魂輕輕嘆了口氣,道:“不錯,劍被我拿了。”
書生眼裡光芒隱藏不住,喜道:“當真。”言血魂點頭:“當真。”書生哈哈大笑:“當真得來全不費功夫,我道爲何湖底不見這寶劍,原來被你拿了。”神色突變:“快些交出來,繞你們不死。”
言血魂道:“這的確是一把好劍,卻也是把魔劍啊。李若文昔年乃是武林第一名俠,正氣凌然。在武當山頂與這劍人劍合一擊敗羽衣老人,心性便不受控制,因此入了魔,從此嗜殺成性。如今已是武林中人人唾棄。”
書生冷笑道:“那是他不得其法,我鑽研道家學術,自有心得,定能控制這劍。哼,到時統一武林,率領武林羣豪打去京師,奪了這天下也未嘗不可。”
言血魂終於擡頭看向這書生,道:“還未得劍,你便已入了魔。”書生狂笑道:“誰是魔,誰是佛?我便是佛,我便是魔。”他快步向前,“快些交出來。”手中摺扇一收,以扇作劍,刺向言血魂。
刨除鬆軟的土,露出一個鐵盒,表皮已黑。言血魂抓住盒子,用力一提,鐵黑夾雜泥土被提了起來,正好擋住書生刺來的一劍。“砰”一聲,鐵盒四碎,寒光四溢。
劍心身子忍不住哆嗦,言血魂已拉了她至自己身後。她這時纔看見,鐵盒裡裝了一柄長劍,劍身雪白,竟像是白玉製成。此刻劍握在言血魂手裡,竟散發淡淡光芒。
書生看着長劍,眼裡有擋不住的**,獰笑道:“我猜得沒錯,李若文將凝霜劍扔在湖裡,的確是爲了養劍而非棄劍。”他一聲長嘯,喝道:“劍來。”手中摺扇直刺,雖是摺扇,劍氣四溢,劍法極其高明。言血魂亦是用劍好手,長劍一封,寒氣襲人,竟以凝霜劍的寒氣作爲劍氣,自摺扇透了過去。書生覺手掌血脈有一股寒氣入體,不明就裡,以爲是凝霜劍的光華,心中正道“果然是好劍”,卻忽然身子一窒,怒吼道:“你······使詐。”
言血魂道:“忘了告訴你,我姓言,名言血魂。煙雨樓第五樓樓主。隱居於此,便是爲了這寶劍。”
他不給書生機會,長劍一刺,看似尋常,招式卻蓋住了書生的周身要害。以不變應萬變,直直一刺看似簡單,卻可瞬息萬變。書生心腹內中了言血魂的一道劍氣,五臟受損,加之凝霜劍寒氣入體,身子忍不住瑟瑟發抖。若他沒有受傷,仍舊可以避開這一劍,若全力與言血魂相鬥,雖難以獲勝,卻也不會再兩百招內落敗。如今身受重傷,身子已經是強弩之末,眼看劍來,只得使摺扇去擋。劍穿破摺扇,直刺胸口。
這劍竟無法抵擋。
其餘衆人大驚,紛紛搶上。言血魂劍法極爲高明,武功更加鬼魅難測,手中更是利劍,對方的兵器沾者即斷。只十餘招,衆人便死得只剩那老嫗,卻也是苦苦支撐。言血魂長劍斜挑,連刺三劍,老嫗逼不得已,只得後退,卻覺背心一涼,一把刀自後背刺入,無聲無息。王成哈哈大笑:“這老太婆武功太過稀鬆尋常,我到了身後也不知道。”原來他見言血魂久久未歸,便前來尋找,卻被他撿了個漏子。但此刻看見滿地屍體,心中也自膽寒。
言血魂回劍入鞘,道:“這些便是殺害那卓大叔的兇手,已被你我誅殺。我會報給縣令大人,待我辭官,你們兄弟便可接班。”
王成又喜又驚,半晌無語。言血魂已拉着劍心離開。王成見言血魂離開,忍不住叫道:“師父,您這就走嗎?”言血魂點頭:“這就走了。”王成一呆,忽然想到什麼,奔了上前,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道:“弟子王成,謝師父授業之恩。”又磕了三個頭,道:“代我兄弟王輔,拜別師父。”
言血魂點頭,心中也忍不住傷感,拉了劍心的手快步離去。
他已不復當年,當年的他是名震江湖的殺手,絕對沒有任何感情。如今卻多了兩個徒弟,與世俗常人無異,再也回不到當初了。若非有凝霜劍在手,他適才要致勝也是難如登天,有寶劍在手,偷襲書生成功,這才得以誅殺衆人。
二人騎馬離開魯窟海子時,月亮正掛在頭頂。
劍心回頭望望這湖泊,湖裡也有個月亮,美如畫。湖邊似乎有個少年,正癡癡張望。她會心一笑,再見吧,少年。願早日遇上一個能溫柔待你的姑娘。願你,早日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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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滄八老向武當李若文挑戰,據說李若文只出了八招。阿水是不信的,李若文的武功雖高,瀾滄八老也不是庸手。他們雖必敗,卻不會敗得太慘。這必是武當弟子吹噓出來的。
正所謂三人成虎,如今的李若文無疑已是公認的武林盟主,他隨意打個哈欠,都會嚇得武當衆弟子哆嗦。而如今的武當弟子大多是其餘門派合併而來,真正的武當弟子已不多了。李若文自然是知道的,但他卻並不關心,他關心的是如何才能消除一切影響他成爲武林盟主的因素。包括無塵、無俗道長,包括司馬成風,包括阿水。他們不能爲自己所用,便只能動手殺之。
他擊敗了瀾滄八老,心情大爲舒暢。門下弟子戰戰兢兢過來:“掌門,這八人的屍體如何處理?”李若文微笑道:“你認爲該如何?”這弟子不敢多言:“一切由掌門做主。”李若文搖頭:“你想想,我要怎麼樣做,纔會使得武林羣豪再也不敢上武當找我挑戰?”這是給這名弟子一個機會,只要他想得周全,說不定李若文一時興起,教他幾手功夫,假以時日,他必定也會成爲高手。他心思百轉,忽然間想到,說道:“要震懾羣雄,必須得狠一些。弟子認爲,將這八人的屍首剁碎喂狗,他們的兵刃掛在玄武大殿之上。並告知武林。”
李若文哈哈大笑,道:“我武當派怎有你這麼歹毒的人。”臉色陡變,手掌一翻,這人身子摔了出去,心脈俱斷,未落地便已死了。衆弟子面面相覷,不敢走,也不敢過去。李若文笑道:“你們說,他說的有沒有道理?”衆人不敢說話,大氣不敢出。李若文環視一圈,道:“你們怕我?”他放聲大笑,笑得卻並不開心。忽然收了笑容,看着地上死去的弟子,道:“其實他說得還挺有道理。”一名弟子立即說道:“是。”
李若文點頭:“嗯。把他們八個······九個的屍體剁碎喂狗。你去辦。”這人立時覺得噁心,但只得強忍住,快步上前跪倒:“是。”他強忍住噁心,但覺胃裡已經開始抽搐。李若文緩緩踱步,望着武當山谷裡的綠意盎然,道:“兵刃掛在玄武大殿······不太好。玄武大帝可褻瀆不得。就拿去掛在山門吧。”衆人連忙跪地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