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東門的沉默,南門的殺戮和喧囂聲幾乎驚破天際。
“生擒北疆王!”夏關山低沉渾厚的聲音從城門上傳來。
比起夏無邪的橫衝直撞,做慣了將軍的夏關山更知道如何講究戰略。
一早冉林率兵攻城的時候便出兵迎戰。將冉林的軍隊逼退一千米開外。就在冉林憤怒地進行反撲的時候,黑甲軍卻開始節節後退。冉林自以爲是自己的反撲起了作用,自然不肯放過。不停地逼近。可快要殺到城門口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竟然被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黑甲軍包圍了。
夏關山站在城門上擰着眉看着下面的戰圈。幸虧天還沒亮。倘若天亮了,冉林就會發現黑甲軍撤退時只有城門前的部分後退。彷彿羽翼一般鋪開的兩端卻趁着黑天的優勢朝着冉林的後方繞了過去。
包圍住就一切都好辦了。
“只要生擒北疆王,其他一個不留。”夏關山沉穩地指揮着。蓮生來尋他的時候便告訴他女兒的狀態十分不好。
北疆就彷彿是一塊傷疤一直在夏無邪的心口上從未痊癒過。如今原以爲是皇室子嗣之間的競爭上崗,沒想到竟然還牽扯了北疆。這簡直就是上杆子送死的節奏啊。
北疆王親征是給三皇子撐腰,可不代表他們就要給北疆王面子。
不生擒冉林,簡直就對不起他跑這一趟。北門那邊的夏雷霆也得了同樣的指示,只要生擒易靜天,其他人一個不留。
“將軍,主子那邊已經生擒了三皇子。”一身黑衣的雲生跪在夏關山腳邊恭敬地說道。
夏關山眉心微沉,還能冷靜地生擒三皇子,看來這北疆王是不會有好結果了。三皇子不能殺,這股氣自然是要發泄在北疆王身上了。
“不要管那麼許多,生擒即可,傷了也沒關係。”夏關山沉聲喝道。
要儘快結束,天亮之後京城的百姓還要正常生活。
北門相對要順利很多。易靜天雖然是個有腦子的人,可對於打仗方面並沒有冉林那樣順手。尤其這次跟來的都是北疆的士兵,對南番的翁主並沒有那麼多恭敬。一開始就有些混亂,還是跟在易靜天身邊的北疆將軍出面震懾了衆人,才統一開始攻城的。
夏雷霆根本就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裡。魚龍混雜也好意思充一盤菜?二話不說一箭將北疆將軍射於馬下,頓時一片大亂。
易靜天在混亂中由南番的隨從護着往西邊逃去。畢竟西門的位置比較偏僻,預估不會有很多人把守着。
算盤打的是不錯,可夏無邪又怎麼可能當真將西門打開等着他們鑽空子。西門確實沒用任何士兵把守。可青鶴帶着白虎營一個暗殺組都在那兒坐等有人不長眼想從西門進城。
於是逃竄的易靜天倒了黴。
滿臉迷茫地看着漁網裡的精緻男子,文鷹眼神都暗了:“組長,這男子,不上交也沒關係吧?”
一看就知道是塊好貨,這樣緊俏的貨好好調教一下,他們花樓正缺了這樣新鮮的貨品。
青鶴一巴掌糊在文鷹的後腦勺上:“你瘋了啊,這是南番翁主,不上交你還要不要這個月的業績了?”
文鷹詫異地看着漁網裡的人:“翁主?這麼狼狽能是南番的翁主?求別鬧。”
青鶴眯着眼睛俯視着漁網中的易靜天:“若不是,那暗殺組的半年獎就沒了,你覺得我會弄錯?”
文鷹聞言一笑,蹲下身戳了戳易靜天:“也行,若是能換了半年獎。我在另尋頭牌也可以。”
易靜天因爲漁網從天而降被從馬上拉扯了下來。落地的時候角度不算好,撞到了頭。這會兒正昏昏沉沉的。只覺得眼前人影攢動,卻分不清誰是誰。
誰說西門鬆懈的?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因爲主將被捉,士兵們便是拼死抵抗也沒辦法拼得過裝備精良的虎威軍。
在接近2個時辰的廝殺之後。除了冉林易靜天以及三皇子以外所有的叛軍均被剿滅。
一直在城內戒備的禁衛軍迅速地將叛軍屍體歸攏到一處。城門外的血跡更是用大量的水沖刷。保持城門的整潔是夏無邪唯一額外要求的。
天亮了,城內的百姓彷彿不知道昨夜的驚險。仍然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只有需要出城的人在看見了城外的死人堆紛紛嚇得跑回城不敢再出來。
太清殿上,三皇子形容狼狽地跪在大殿之上。並排的是北疆王冉林以及頭上青腫了一塊的南番翁主易靜天。
文武百官早就知曉三皇子在獵場失蹤的事,卻沒想到竟然是聯合了外藩企圖攻打京城。這幾乎是戳中了所有人的g點。大殿上幾乎上所有人都對三皇子怒目而視。
這還看不懂麼?三皇子必定倒臺了。就算是跟着三皇子混的人這會兒也要一副驚訝的表情撇清關係。畢竟跟着三皇子混不代表支持三皇子起兵造反啊。
若是造反成功,那些人無外乎是從龍的功臣。可三皇子這次鬧得太大發了。倘若是帶着自己的私兵挾天子以令諸侯,好歹還可以說成王敗寇,三皇子可爲一代梟雄。但你聯合了南番和北疆算是怎麼回事啊?南番也就算了,誰不知道北疆都快成了虎嘯的死敵了。聯合死敵就是叛國。叛國和梟雄可是兩回事。
當年的曹操,就算是權傾朝野也是奉了劉協爲帝。人家是捏着皇帝了,可人家沒叛國啊。人家還是擁戴漢帝啊。你能拿他怎麼辦?
可三皇子你這情況,不死都說不過去啊。
夜清塵沉着臉看着跪在地上的兒子。從早朝開始便一個字都沒說過。
夏無邪知道,萬歲爺平日裡看着似乎很關心這些兒子。可實際上,這些兒子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得到夜清塵的認可。
所有人都以爲夜清塵是溫柔的。那是因爲有白陽雪作爲對比。真正溫柔的人是帶着弟弟一起去死的獨孤霖。
夜清塵是怎麼上位的,夏無邪並不知道。她只知道這位皇帝絕對沒有面上看到的和藹可親。所以就算是皇子們都回來了,她也沒有傾向於任何一個人。
只有皇帝,只有龍椅上的皇帝是她應該效忠的人。否則,萬劫不復的人,絕對是她。
夏無邪身上的鎧甲已經不再往下滴血了。不知道到底砍殺了多少人。滿是鮮血的黑色衣角都已經變硬了。
如今只能勉強站着,連動一下都費勁。整個太清殿都瀰漫着濃濃的血腥味。夏關山一身玄色官服並未穿鎧甲站在大殿之上向皇帝彙報着三個門的戰事。夏雷霆也是一身血地站在夏無邪身邊。
沒人敢去看夏家的兄妹倆。彷彿看了一眼自己就會少十年壽命一樣。
皇帝眯着眼睛沉沉地看着下面的人。夏關山的報告言簡意賅,重點突出了生擒北疆王和南番翁主的理由,以及外面還有沒處理掉的北疆士兵的屍身。
“都燒了吧。”夜清塵低沉冷冽的聲音緩緩響起。
冉林一愣,頓時大聲喊道:“虎嘯皇帝你欺人太甚。”
對於北疆人來說,火化絕對是挫骨揚灰。他們講究天葬,人死了之後要被老鷹吃掉才能夠上天堂。
夏無邪:……你們北疆是不是還有布達拉宮啊?
可夜清塵這樣做,等於是將北疆人的靈魂都燒光了。從此他們便都是孤魂野鬼,既無法上天堂也無法回家鄉。在古代,這是很過分的。
聽見冉林的疾呼,夏無邪噗呲一聲笑了起來。衆人聽見了都齊齊一抖。這冰冷的笑聲是幾個意思?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以彼之道還治彼身。”夏無邪的話彷彿是烙鐵一般,一個字一個字地烙在冉林的心口上。
是了,曾經北疆也是這樣對待過虎嘯的子民。那場應該沒有絲毫懸念的戰事,卻因爲夏無邪的出現徹底地顛覆了結果。
夜清塵不理會冉林,只是盯着目光呆滯的三皇子。
“巍兒,你還有什麼話可說?”做父親的威嚴撲面而來。
三皇子似笑非笑地擡起頭來,眼神卻是渙散的:“父皇誇兒臣一句,就那麼難麼?”
夏無邪一挑眉,看來這句臺詞便是所有造反的皇子們都想在勝利之後問的。可他們難道不知道,天家無情這條亙古不變的定理麼?
就連她都從未真正地覺得自己在皇帝面前有多受寵。有很多時候不過是爲了讓皇帝放心才故意離經叛道罷了。
這些做兒子的,只爲了親爹一句誇獎就把自己大好的人生都搭進去了。若說不值得,可能就真的見仁見智了。
夜清塵並未因爲三皇子的問話有所動容,仍舊是淡然地看着三皇子。眼中的冷漠甚至是刺人的。可三皇子卻渾然不在意,只是笑着看着坐在上位的皇帝。
“父皇,誇兒臣一句,就那麼難麼?”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喊了出來,三皇子面上有着豁然的解脫:“兒臣纔是父皇的兒子!越傾城是什麼!季貴人是什麼!我們纔是父皇的兒子啊!”
大殿上回響着三皇子淒厲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