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就有一句通俗易懂的俗話,那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句話在這些鴿子的身上也同樣適用。
葉宇能察覺這些信鴿飛入規定的考房,就能根據小黑的指引尋到它們的起源位置。
不過在這福州的地界上,他葉宇還沒有如此大的能耐與勢力。況且如今他身爲主考也不能擅離貢院,所以這個事情交給胡媚兒去查探最爲合適。
而當葉宇暗中得知這個結果之時,也是震驚的無以加復,暗想這福州的舞弊行爲可真超乎了他的想象。
三十二名進士身份的名士,竟然組成一個考試作弊團隊,專門爲秋闈的考生代寫試題,這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這就等同於後世,老師在考場外做好了答案,直接用通訊設備傳入考場。只不過後世用的是通訊設備,而當下用的是訓練已久的信鴿傳送。
葉宇冷冷的盯着史正治,隨即沒好氣的調侃道:“本官當然知道,要不要本官將這些進士的姓名與住址一一道來
“呃,不用不用,下官”史正治連連擺手,他已經被葉宇超前的探知能力嚇到了。
見此刻的史正治已經完全被震住,葉宇於是冷聲道:“此事本官不想追究,但這次秋闈科考接下來,本官不想再看到任何貓膩”
“葉大人,您……”史正治不可置信地看着葉宇,顯然對葉宇這句話抱有懷疑態度。
潘之所聞聽此言頓時急了:“大人,此事萬萬不可……”
“噯,先聽本官將話說完”
葉宇擺了擺手,出言打斷了了二人:“史知府,此次秋闈本官給王爺一個面子,不過這其中的三百四十二名考生,本官要刪去兩百,並且這剩下一百四十二名考生,將來無論成績優劣,均只能排在前十名之外,不知你有何異議?
“下官並無異議,下官多謝大人寬恩”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到了開門見山的坦誠相待的地步。他史正治若再是不分輕重的假裝糊塗,顯然已不是明智之舉。
因此這個時候的史正治,也就沒有再過多的隱瞞什麼,當即向葉宇表達謝意。 Wшw ★Tтka n ★¢ 〇
雖然銳減兩百個名額,但至少沒有全軍覆沒,至於名列前十名之外,這倒是沒有什麼大不了,只要能考中舉人就是一種功名。
“史知府,這接下來若是再生事端,可別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嗯,下去做事吧”
“下官告退”史正治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灰溜溜地疾步出了內堂。
待房間裡只剩下潘之所與葉宇二人,潘之所終於沒有壓住心頭的怒火,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葉兄,你爲何要做出讓步?明明……”
“明明葉某的手裡有證據,而且還佔據上風,是麼?”葉宇看了一眼暴怒的潘之所,搖頭苦笑地替潘之所說了要說的話。
見葉宇道出了他要說的話,潘之所面露疑惑道:“既然葉兄明白潘某的意思,爲何要這般決斷?”
“難道潘兄真的以爲,我們掌握的這些證據,就能徹底打垮這些人?難道潘兄以爲,我們佔據了上風,就一定可以肅清秋闈的弊端?”
葉宇的連番發問,將潘之所的怒火頓時壓了下去,他神情凝重的看着葉宇,旋即又冷靜的坐了下來。
葉宇輕輕一嘆道:“潘兄,這些看似所謂的證據,若是真的較真起來,將來對質將會是一文不值你要知道,這個福州誰說了算?”
聽着葉宇的分析講述,猶如一場冷雨澆滅了他騰昇的火焰。冷靜下來的潘之所知道,葉宇所說的都是實情,這些所謂的優勢與證據,將來對質起來都不堪一擊。
福州是福王趙琢的天下,就算抓住了這其中的把柄又如何,到時候這些人礙於福王的權勢,又有幾人願與無謂掙扎?
“難道就眼睜睜的看着這羣人染指科場?方纔葉兄不是說那三十二名……”潘之所雖然已經明白了趨勢,但是仍舊心有不甘的爭取道。
“詐術這是詐術,葉某雖然知曉這據點的位置與人數,但是他們的姓名與地址卻一概不知……”其實葉宇很想說,我連他們是進士之身都是猜的,但是覺得這有些掉身份,所以就沒有坦言相告。
詐術,葉宇一向是冠以用之,這種手法往往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拿今日來說,若不是用詐術將史正治震得亂了陣腳,他也不會確定這幕後黑手就是福王。
雖然他已經猜到如此規模的作弊,除了福王趙琢做後盾已經別無他人,況且當今皇帝也是對福王有所懷疑。但是猜測終究只是猜測,未有得到證實之前一切都存在變數。
如今他在詐術之餘,將福王趙琢加入言語之中,而亂了陣腳的史正治並沒有排斥,那麼這件事就已經得到了證實
潘之所忿忿不平道:“葉兄,縱使福王權勢滔天,但終究不過是個臣子,你乃是欽差特使代天巡狩,難道就縱容此事猖獗下去?”
“代天巡狩?潘兄,說句揣測聖心的話,就算當今陛下駕臨福州,此事也是不了了之,葉某說這話你信嗎?”
潘之所一聽這話,頓時就瞪大了雙眼反駁道:“可是那明明說,陛下有意讓葉兄暗查福州科考一事,顯然陛下已有肅清科場之風。如今葉兄說出這番話,又是緣由何在?”
葉宇深吸一口氣,隨後沒有徵兆的問了一句:“潘兄,上至帝王將相、下至黎民百姓,天下至關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潘之所愣了愣神,隨後鄭重道:“自然是江山社稷”
“那你又可知,皇宮大內的玉璽有多少顆?”
“潘某聽聞,共二十五顆”
葉宇抿了抿香茗,隨即接着追問:“爲什麼是二十五顆?”
“典故出自於《尚書》,其中有云:‘大衍天數,二十有五。,古人以天爲陽,地爲陰,單數爲陽,雙數爲陰。而單數分別爲一三五七九,和數正好二十五寶數爲二十五,寓意是指大宋國祚千秋萬載”
葉宇點了點頭,隨後卻笑了笑:“天下哪有昊命恆數不變的道理?潘兄可見過哪個朝代有百代君王?”
“王朝最爲綿長者乃是周朝,共二十五代,至此絕無超越之數…”其實兩人談論起此事,已經有了妄論之嫌,但是潘之所還是如實回答了葉宇的問題。
回答完葉宇的問題之後,潘之所突然覺得這話題越來越脫離軌道了,於是追問道:“葉兄,可是這跟科舉舞弊又有什麼關係?”
“關係?當然有關係三軍統帥,不會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看重的整個大局而身爲帝王者,更是統攬天下諸事,他不會在意某一項事情的過程,而看重的是,只是一個滿意的結果”
“葉兄,你是說……”
“潘兄猜的不錯,陛下看重的是長久的太平,而不是一方弊端就要鬧得天下沸沸揚揚,這與治理天下何益?”
“潘兄啊,你是想爲天下讀書人討個公平,爲朝廷選拔人才。但是你又可知,若是此事追究下去,尚且不說沒有結果,就算有了結果,將來也是滿城風雨”
“到那時科場藏污納垢的事情一經渲染,朝廷的科舉威儀莊嚴何在?如此一來豈不是寒了天下學子的心?將來還有誰來參加科考?”
“若是因此,致使科舉漸漸失去公信度,那麼爲國選材的途徑豈不是斷絕了?葉某問你,這對於江山社稷有何益處?”
“這……”潘之所一聽這話,頓時被駁得啞口無言。
雖然潘之所很不願承認,但不得不說葉宇這些話說的很道理。正如葉宇說的那樣,此事若是鬧得天下輿論紛紛,於朝廷社稷是極爲不利的。
因爲福州不同於其他諸州,乃是南宋文人輩出的搖籃,更是南宋進士中榜機率最高的州府。福州若是出了這等天大丑聞,對於朝廷以及天下學子都是一個不小的重擊。
葉宇見潘之所默不作聲,於是接着道:“科舉,亦可稱之於恩科。而所謂恩科,就是施恩於天下士子,結天下讀書之人的歡心。其實科舉的第一要義,既不是選才,也不是教化於天下……”
“那是爲什麼?”潘之所一聽這話頓時愣住了,方纔葉宇說的他還能慢慢琢磨透徹,可如今這番言論,倒是讓他很是不解。
“籠絡人心,以求天下太平”葉宇甚是隨意的說道。
“葉兄,你……”
葉宇知道這句話有些僭越了,若是被歹人聽到,上報於朝廷定會遭來是非。但是今夜葉宇很想開懷的說一說,有種不吐不快的衝動。
隨即葉宇不顧潘之所的勸解,繼而認真道:“其實就是牢籠志士,讓天下聰明之人全部進入科舉的牢籠之中,讓這些人專研章句、白首窮經”
“如此一來,這些人就不會整日異想天開心生二志。讀書人安定了,天下即使有些人想造反,也多是些流寇罷了難成大器,故而就會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