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葉宇手中的筆停了下來,擡眼看了龔鴻一眼,隨後點了點頭道:“那好!讓孫伯再給你支出一萬貫!葉夢新磁窯作坊中的技術工匠,你能拉多少就給我拉多少!至於工錢,告述他們,翻倍待遇!”
龔鴻聞聽此言頓時欣喜道:“少爺開出這等優厚待遇,小的保證能將九成的工匠領走!畢竟這些老工匠曾經都是跟隨大老爺的!二老爺掌管磁窯之後,很多人的心依舊未定!如今少爺有意另開爐竈,他們自然是欣然跟隨!”
“嗯!上次紫砂壺一事你做得很好,可見這些瓷器與陶器原屬同宗。有了這些人的加入,你這個中華陶窯的窯長也不是光桿將軍了!”
“多謝少爺信任,小人定會肝腦塗地忠於少爺!”
葉宇卻不以爲然的擺了擺手:“這些難以兌現的承諾就免了,我要看的是成果!去吧!”
“是!小人明白!”
龔鴻連連稱是,便躬身退出了書房,就在他剛要出門之際,卻被葉宇突然喚住。龔鴻折身回來,恭敬詢問道:“少爺,還有何事吩咐?”
“若有可能的話,我希望在你們離開磁窯之後,不再存在葉家磁窯!你,明白嗎?”沉吟片刻的葉宇,最後對龔鴻道出這麼一句話。
此話一出,龔鴻神情爲之一怔,一旁的孫伯卻突然跪倒在地,顫微微的祈求道:“少爺不可啊!那可是老爺當年的心血!若是毀了,老爺泉下有知豈不……”
“爹就是太過仁慈,最後纔會落得如此下場!爹離奇暴斃,這其中有沒有隱情,孫伯您看的應該比我透徹!事情過了這麼久也無從查起……”
說到此處,葉宇卻目露兇光冷厲道:“但二叔奪走本該屬於我的東西,又讓我落得如此摸樣,我又豈會善罷甘休?爹在世之時能夠與二叔共榮,而我做不到!最爲直接的辦法,就是毀了他!龔鴻,若是可以的,利落點!”
“是!小人知道該如何做了!”
“嗯!孫伯膝下無子,你是他唯一的親人,若是閒暇多來探望探望!下去吧!”
“小人告退!”
待龔鴻退出書房之後,葉宇看了一眼孫伯,此時孫伯早已淚流滿面。於是轉動輪椅繞過桌案,來到近前出言安慰道:“孫伯,您想想,二叔他何時對我有過仁慈之心?”
葉宇說着示意孫伯看着他的雙腿,又接着道:“若是我不奮發圖強,或許兩年前就已經餓死在了清流縣!您覺得他這樣對我真的公平嗎?即便當年二叔趕我出葉家的理由是真的,那他這麼做難道不殘忍嗎?”
“少爺說得對,是老孫頭心太軟了,少爺是要做大事的人……”孫伯乾裂的嘴脣顫抖了許久,像似有話要說,但最後卻微微嘆了口氣感慨道。
見孫伯終於能夠理解他了,葉宇才長舒了口氣,隨即轉移話題道:“這個龔鴻不錯,孫伯,您有一個好侄兒啊!”
一提及自己侄兒龔鴻,蘇波的臉上擠出些許微笑:“老孫頭多謝少爺給他這個機會!”
“誒!機會永遠不是給的,而是自己努力爭取的!你這侄兒是個可造之材,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孫伯雖然很是欣喜,但也只是笑笑,認爲少爺不過是哄哄他這個老人家而已。但是他卻不知道,方纔只是一盞茶的功夫,葉宇已經對龔鴻進行了三次考校。
葉宇的聽力極好,因此以練字爲由,在方纔靜怡的書房裡,他能感受到龔鴻的氣息雖然頗爲壓抑但十分平穩,這就已然說明龔鴻此人心理素質很好。
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見到上司或是上臺演講就心裡緊張,這顯然是心理素質不過關。其次當葉宇詢問‘我能相信任你?’的時候,龔鴻沒有直接回應,之後回答時卻十分乾脆!
單從這一點,葉宇就看出龔鴻此人值得委以重任。若是龔鴻直接回應他,那麼就會讓葉宇覺得此人急於求成不夠沉穩,更顯得此人是個爲目的而急功近利之人!
等作出決定之後,便十分乾脆的回答,也已然表明龔鴻此人做事幹淨利落,認準方向之後毫不拖泥帶水。雖然葉宇當時沒有去觀察龔鴻,但是憑藉語言的抑揚頓挫便可分析一二。
而最後一次,就是在吩咐毀了磁窯的時候。在得知葉宇的決定之後,龔鴻只是有些錯愕但沒有猶豫,更沒有因爲表叔孫伯的求情而絲毫動容。
這則體現了龔鴻一分果決與性情涼薄!掌握不好終究傷到自己。而從龔鴻早有退出磁窯之心,到最後倒戈相向幫助葉宇,就此可見一斑。
葉宇也正是看出了這一點,因此最後好意的提醒龔鴻常探望孫伯,也是一種無形的提醒與拉近距離。
好劍鋒利,容易傷己,但若掌握得法,對待敵人則更爲致命!
……
這一日午後時分,葉宇所居住的大宅裡來了一位客人。這個客人讓葉宇感到有些無奈,因爲此人正是從臨安遠道而來的楊輝。
當日在清流縣之時,知縣楊政曾尋他談過楊輝收學生的事情。
當時葉宇也才知道楊政的父親,竟然就是後世耳熟能詳的數學家楊輝,當年中學書中提及的‘楊輝三角’他可是記憶猶新。
若非楊政親自提及,以他葉宇的身份又豈能得知兩人之間的關係。
當初楊政向他請示抄錄數學書時,他以爲楊政父親是個酷愛數算的老學究,因此也就沒有放在心上。沒曾想這個老人竟然是太史局的太史令,更是國子監的明算博士。
不過對於太史令楊輝有意收他爲學生一事,葉宇仔細考慮過後便婉言謝絕了。倒不是他自命清高,也不是他不識擡舉,而是因爲一入太史局就等於入宮當太監一般。
太史局又名欽天監,身爲監中官員不得改遷他官,子孫世業,非特旨不得升調、致仕。如有缺員,由本監逐級遞補。
整天在特有的地方學習與演算着枯燥的算學,並且這種學術即便達到化境,也不過是個玩弄明算的學者!因爲明文規定,不得改遷他官,而且子孫世業!
好傢伙,自己一輩子困死在數學裡,自己的子孫也要做這份職業!當時向楊政詢問之下,果然得到了印證!楊政若不是還有個兄長子承父業,恐怕他也當不了這個知縣,直接就進入太史局了!
雖然葉宇很想入朝爲官,但是這個捷徑很顯然不適合自己,他寧願自己一輩子不爲官,也不想自己子孫全是毫無出路的數學家!
客廳裡的氣氛有些詭異,一路風塵僕僕的楊輝雖然略顯疲態,但是雙目卻格外有神的打量着葉宇。可是楊輝這種打量的舉動,當坐於下首的葉宇心裡直發毛。
因爲這楊輝自打進入客廳之後,已經打量他一盞茶的時間,這種不合常理的打量放在誰的身上,也會感到一陣不自然。
最後葉宇實在是憋不住了,開口恭敬道:“楊大人今日造訪,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哈!”
“老夫今日是來詢問,你是否願意做老夫的學生!”楊輝輕輕捋動鬍鬚,滿意的點了點,隨後直接開門見山道。
額!
楊輝的坦蕩直接,但是讓葉宇頗爲意外,隨即恭敬迴應道:“能做大人學生自然是晚生的榮幸,只是晚生其志並不在此……”
“那你是志在經商了?你要知道,即便你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也終究不過是個商人!葉宇,你有這份天資,埋沒於一生豈不可惜?”
楊輝來之前就知道,收這個學生很棘手,因此他也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希望能以情理說服葉宇。因爲對於他楊輝個人而言,葉宇的重要性比國子監還要重。
葉宇沒有辯駁,而是微微一嘆道:“大人所言晚輩豈能不知,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在本朝雖優渥很多,但又有多人看得起商人?”
說到這裡,葉宇指了指自己的雙腿感慨道:“若是晚輩身體健全,能參加朝廷科舉取士,也不會死心塌地的經商!”
“老夫身爲太史令又是國子監博士,只要你做了老夫學生,將來老夫致仕退隱,這太史令一職老夫將會向陛下保舉你接替!如此一來,豈不是圓了你入朝爲官的心願?”
楊輝至始至終都是以老夫自稱,絲毫不擺官威,這份和藹可親讓葉宇很是感動。又見楊輝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而且一個老人風塵僕僕從臨安而來,實在是於心不忍。
葉宇沉吟了片刻,最後道:“大人,您看這樣可好,晚輩暫先做您的記名學生,等將來大人覺得時機成熟再收爲學生!如此一來,若他日晚輩做出出格之事,也不會有辱您的名聲!”
“額……也罷!老夫也不喜歡強人所難!”
其實楊輝很想說,現在就是時機成熟,你以後做出何等出格事情,老夫也不後悔。可是一想欲速則不達,如今眼前這年輕人既然鬆了口,自己就沒有必要過於強迫,以後天長日久有的是時間。
而葉宇說完之後卻是有些苦澀,他很想將自己的真實想法告知楊輝,但是又怕自己這麼冒然的貶低太史局,對這位誠心而來的老人很不尊重。
因此也就將話嚥了回去,選了個折中的方法。記名學生只能算是半個學生,將來有什麼事情也輪不到他。
大不了以後他不再顯露自己的數學知識,讓這位楊輝老大人對自己失去興趣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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