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黃昏,落日被厚厚的雲層遮擋住,透出了昏暗的黃色光芒,玉屏山的後山懸崖邊,黎大隱坐在一旁的大石之上,右手拎着酒罈自顧的灌了一口。
美酒順着壇口滴落在胸前,漸漸地浸溼了大片。但黎大隱似乎沒有絲毫的在意,久久的沉默之後,他擡起虎目看了葉宇一眼:“我黎大隱生來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兄弟你,行嗎?”
葉宇微微一笑,猶如三月微風拂面,隨即淡淡道:“既然你稱我爲兄弟,我又豈會讓你失望?”
“好!老子信得過你!”黎大隱說着,將酒罈扔在了背後的石壁上,伴隨着碎裂之聲,濺起萬點水漬:“你我兄弟二人攜手,何愁諸事不順?”
葉宇一指眼前茫茫雲海山峰疊翠,沉聲道:“三年之後,你我二人在於此處煮酒論英雄,黎大哥,你覺得如何?”
“好!好一個煮酒論英雄!哈哈哈!”
“接着!”葉宇笑了笑,從輪椅的一個夾格中,取出兩隻精緻的酒壺,隨手扔給了黎大隱。
黎大隱接過酒壺仔細瞧了瞧,隨即來到葉宇身旁坐下,饒有興趣地說:“你這個輪椅,可真就不簡單吶!”
“冰山一角罷了!否則當年又豈敢上你這玉屏山?”葉宇一邊飲酒,一邊輕鬆說道。
葉宇的話,將黎大隱的思緒拉回到了當年。回憶起當年葉宇與郭嘯天上山的場景,竟不由的打趣道:“若是當年我一刀將你劈了,今日你我二人也不會在此飲酒!”
“你真的以爲當時能劈了我?況且你當初並無殺我之意,何必說這些無趣之事……”
“你竟然看出來了?”
“你所用之刀,俗名爲手刀,刀柄短粗,單手持握,厚背薄刃刀尖較銳,可砍可刺能破厚甲。其使用靈活且易於攜帶,很適合狹小空間內格鬥或攀牆攻城使用。這種軍中近戰利器,多用於刺而不是砍!當時你不過是給我下馬威罷了!”
黎大隱見葉宇侃侃而談,頓時有些發懵,隨即愕然道:“你對兵器竟然這般瞭解?”
“略有涉獵而已!”葉宇說到這裡便不再說下去,後世身爲軍人的他,對於古代冷兵器也是多有涉獵。
宋代騎兵衰弱,其步兵部隊不得不直接面對北方遼、金、元強大騎兵的衝擊。爲有效對抗作戰能力明顯佔優勢的騎兵,宋代軍隊裡慣用起了近戰的短刀,而黎大隱所用的手刀就是其中一種。
黎大隱一聽這句話,頓時較起了真,呷了一口美酒,繼而道:“不過當年若我真想殺你,一個郭嘯天是擋不住的!”
“是嗎?”葉宇衝着黎大隱笑着道:“若不是當日嘯天擋在小弟面前,今日崖邊飲酒的就不會是你!黎大哥,你信嗎?”
“哈哈哈!你……”黎大隱爽朗大笑起來,覺得葉宇說的話實在是過於荒謬,但是當他看向葉宇的眼神時,他竟不由的將要說的話嚥了回去。
這時葉宇已經轉過頭去,頷首垂目望着落下的夕陽,有些失落的輕聲道:“下次相聚將是三年之後,不知到那時,我們又將會是何種面目……”
……
從玉屏山回來之後,葉宇依舊投入秋闈的備戰之中。期間沈金川與潘之所回京接受吏部分職,特意途經來安府與葉宇一聚。
葉宇知道此次朝廷開設恩科,二人當初垂拱殿上起到了引火線的作用。本想讓二人在滁州城多逗留幾日,以表達自己的一份謝意。但是也知道回京之期不可耽誤,只得依依不捨送二人離開。
十里亭中,潘之所站起身來拱手道:“葉賢弟,此次一別不知何日再能相聚,不過無論潘某在何處爲官,一定會靜聽賢弟名揚天下之訊息!”
“潘兄所言極是,滁州一榜之中,已被我二人奪得榜眼、探花之位。葉兄,這恩科一榜中,頭名狀元你可要將其拿下,如此我等三人也將被傳爲一世美談!”沈金川此刻也站起了身,面帶含笑的說道。
葉宇卻擺了擺手,繼而笑道:“二位莫要再取笑葉某了!此次科考葉某盡力而爲便是,定不負二人的殷切期望!”
“此去山長水遠,二位賢兄一路珍重!”
葉宇知道這一次分離,若再次相見也絕非易事。潘之所與沈金川此次回京接手吏部調派爲官,若是運氣好能落個京城空缺擔任京官。
可是大部分的情況下,都是外調各地擔任父母官。到時候天南海北路途遙遠,想要再次相聚又是何等的難……
“我等靜等佳音!”
二人說着各自帶着僕人,坐上馬車漸行漸遠,直到消失於視野中。
送走了兩位好友之後,葉宇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來到了城西一處小麪館吃麪。雖說如今的葉宇富甲一方,但是仍舊喜歡找一處麪館,體驗着市井小資的情調。這種吃麪的氛圍,是一些奢華大酒樓所不能比擬的。
在清流縣葉宇喜歡吃王大叔的麪條,如今遷居到了來安府的滁州城中,偏愛麪食的葉宇興趣卻絲毫不減。近日聽聞城西新開了一家麪館,因此今日順道特意前來嚐嚐新鮮。
麪館的生意很是紅火,即便是過了用飯的時辰,依舊有不少客人前來吃麪。新開的麪館就有如此客流,讓葉宇感到驚奇的同時,也對這家麪館的麪食很是期待。
佘侗誠剛推着葉宇進入店裡,就有一名夥計打扮的年輕人笑呵呵的走了過來,先是抹了抹桌子,隨後咧着嘴問道:“客官,鄙店面條有大便(大片)的,也有小便(小片)的。您想吃大便(大片)的,還是小便(小片)的,說出來,我再讓蓮姐去拉(拿)……”
噗!
這位夥計的一席話,險些將葉宇震出內傷來。一旁的佘侗誠可沒有葉宇這麼好的修養,一聽這話顯然是氣惱呵斥道:“你這夥計,我大哥是來吃麪的,你竟敢……”
“侗誠,他不是有意的!”葉宇打斷佘侗誠的話,隨後看了一眼目光呆滯的夥計,溫和地問:“你是潮州人?”
“咦!客觀你怎麼知道?”夥計咧着嘴,很是驚奇的看着葉宇。
葉宇笑而不語,心道你這純正的廣東話,想不知道都很難。曾經自己的一個戰友,就是廣東潮州人,也是適應了很久才懂一些潮州話!
“不好意思客官,我這夥計的家鄉口音很重……”就在葉宇與夥計說話之際,一名衣着簡樸女子從後堂走了進來。
當這名女子與葉宇對視之際,二人都不由得失聲道:“是你?”
眼前這名女子,正是當初閒雲居的三大名花之一初蓮。葉宇沒想到自己吃頓面,竟然也能遇到昔日的故人。
“公子,是來……吃麪的?”初蓮愕然之後,頗爲不自在的看着葉宇。
“額呵,是啊!聽聞近日城裡開了家麪館,因此前來嚐嚐口味!對了,這這麪館是姑娘你開的?”
葉宇的回答讓初蓮神色一黯,隨即迴應道:“正是,自從公子施恩,小女子脫離賤籍之後,便在城裡開了這間小麪館!這夥計原是沿街乞討的乞丐,我見小孟癡傻可憐,就讓他在店裡做個夥計!方纔若有言語不當之處,還望公子見諒……”
“哦,原來如此……”葉宇點點頭,終於明白了緣由。
又看了看麪館裡的客人,心道這就難怪客流不斷了。平日裡這些人進不了閒雲居這等銷金窟,自然難得一見初蓮的真容。如今初蓮在此開設麪館,自然有不少人‘慕名’而來。
對於這些人而言,閒雲居的酒食他們消費不起,但是在麪館吃一碗美人做的面,還是能夠消費得起的。
一旁的夥計小孟見二人相熟,於是便傻呵呵的笑着道:“姐姐,這位客官既然你熟悉,那待會你下蓮葉面的時候,可要多加點湯麪!”
“好了,小孟,你先去招呼其他客人吧……”
“蓮葉面?還有這種面?”葉宇在感到一絲疑惑,隨即興趣大增道。
初蓮捋了捋額前凌亂的秀髮,眼神閃爍低聲道:“這是小女子隨意取得名字,與其他麪食無異……”
就在這時,兩個熟悉的人影先後走進了店內,這二人葉宇倒也認識,正是李墨與葉明智。葉明智進入店內,第一眼就瞧見了葉宇。
一見初蓮與葉宇細說漫談,心中的怒火就不打一處來,隨即冷哼道:“堂堂的富甲江淮的葉宇,竟然來這小麪館吃麪,這是哪陣風不長眼,將葉東家吹到了這裡?”
“能死裡逃生,自然要嚐盡人間美味,否則豈不是虧了自己這張嘴?”葉宇自顧的倒了一杯茶,輕哼一聲自語道。
葉宇此話一出,葉明智臉色不由一寒,他自然聽出葉宇的話外之音。隨即衝着店裡吃麪的客人憤怒道:“今日這裡本少爺包場了,爾等速速離開!”
一聲斷喝,前來吃麪的衆人紛紛聞之色變,緊接着丟下面錢匆匆離去。但葉宇卻依舊坐在桌旁紋絲未動,依舊自顧的飲着茶水。
葉明智雖然對葉宇是厭煩不已,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拿對方沒辦法,於是便沒有去理會葉宇,而是與同來的李墨坐在一起等待着吃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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