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凝重,面帶猶疑,一路跟着羲和。
直到周圍沒有其他人了,他才躬身鄭重地問道:“陛下剛纔說的話,可是認真的嗎?”
賈玄跟其他人的反應剛好相反,剛開始大家都驚得目瞪口呆的時候,他已經是看戲的心態,可是大家開始認爲她只是在跟葛雄開玩笑時,他卻看出了不平常的端倪。
她不是個喜歡隨便跟人開玩笑的人,對葛雄這樣的人更不會。如果只是想讓葛雄在衆人面前難堪,這樣沒有意義的事情,她是不會做的。他陪她在身邊已經多年,她在這種場合,通常都是惜字如金。她喜歡冷靜地觀察思考,一出手就一招致命不留餘地。
今天她說的話,別人越聽越放鬆,可是賈玄越聽越心驚,這更像是一個深思熟慮後的軍政整編方案。
侍女正在幫她卸掉頭上沉重的鳳冠,她聽賈玄這樣問,側過頭望了他一眼。這個賈玄簡直把她看透了。
“當然是認真的。”
賈玄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了。這個方案是不是合理,葛雄可不可以接受那都不是最重要的是。這個事情透露出最關鍵的信息是,她沒有放棄跟葛雄的談判。
和還是戰,這個問題朝中宮中已經爭論了很久了。他知道她在顧忌什麼,他也知道她停戰的意願。從沈盡到李景隆到蘭若,一直在她身邊都是試圖說服她與葛雄決戰。
她已經動搖了。可是隻是動搖了而已,要她下決定開戰,還缺分量,還差一些力道,缺一個徹底改變局勢的時機。
賈玄緩緩跪下來:“陛下……”
他手中有個關鍵籌碼,只要拿出來她一定會下決心決戰的,因爲她會憤怒。他一直不拿出來,是有所顧慮。
這是她心中的一道深深的傷疤,他將她揭開雖然可以達到目的,但是之後她會一直記得那個利用了她的傷疤讓她決心開戰的人。
賈玄作爲一個起于山野之間的隱士,什麼事情都看得很透。他並不是一個惜命的人,他不怕死,他也不在乎功名利祿。
但是,他有他在意的東西,那就是寵信。士爲知己者死,這種恩遇和寵信是他可以爲之出生入死的原因,也是比性命還重要的東西。什麼都可以不在乎,唯有這一點是不能放棄的。
現在羲皇重視他的建議,會跟他聊天找他下棋,聽他談天論地,可是這件事之後,羲皇看到他就會想起這個傷疤,她會疏遠他。沒有人喜歡看見總是讓自己聯想到不開心事的人。他的未來之路,也就到此爲止了。
他跪在地上,猶豫着,要不要拿出這個籌碼,壓上自己的一切。
這時外面卻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于嗟麟大步流星了走了進來,看了裡面的場景,問道:“你們還有事?”
賈玄站了起來:“沒事了沒事了。”
他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很知趣地退了出去。他感到十分輕鬆,也感到十分沉重。他終究也有放不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