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江楚堯來說,趙無眠是他本就豐富多彩的生活裡,多出來的驚喜。是錦上添花,好上加好。
但對於趙無眠來說,江楚堯是仇恩之子。卻也是他在初來乍到之時,最大的幫助與慰藉。縱然心中多有不快和怨恨,但他又可以要求江楚堯什麼呢?江楚堯待他,縱使有千般好萬般好,他又能回饋給他什麼呢?
不報仇了嗎?不記恨了嗎?真如師父所說,凡塵舊恨,一併清了了嗎?
趙無眠自問,他做不到。
好在他只有十五歲,離十年大仇必報的誓言,還有很久。
如果註定要失去,就真的不想嘗試去擁有了嗎?不,趙無眠不信天命。如果註定要失去,那便在失去之前拼命擁抱。
隨着相處日久,江楚堯於趙無眠而言,真的成了不正經卻待他頂好的師兄了。
“清凡,瑾恆呢?我讓他練劍,他又去哪裡了?”敘白眉頭緊皺着問,正坐在重陽殿小院內的書桌旁讀書的趙無眠。
“師父。”趙無眠見敘白來了,趕忙起身行禮,“師兄....說師父,你一定愛吃後山的李子,他去給您摘了。”
“李子?我向來不吃李子。這幾月,你和他都學壞了,都知道袒護他了。”
“弟子不敢。”
“近日書讀的怎麼樣?你雖靈力微弱,卻也不能什麼都不修。”敘白掏出乾坤袋,拿出了一把琴。“我曾習過音律,這支玉簫便贈於你。今後,我教你些曲子和武功,可修心性,也可關鍵時自保。”
“多謝師父。弟子竟不知師父還善曲功。”趙無眠謝過敘白。
“曾和古人所學罷了,並不擅長,但教你足以。”
“這玉簫看上去價值不菲,又有靈性,師父真願送給我?”趙無眠仔細撫摸着玉簫,有些驚訝道。
“向故人尋來。清凡,你家中突遭變故,爲師知道你心裡難過。也知道,這些事並不是說放下,便能放下的。”敘白向趙無眠走近了一點,擡起頭手想摸一摸趙無眠的頭,笑了一下,卻又放下了。“這玉簫你便好生收着吧。 你不比清凡,他自幼習武,早就在靈武山尋了耀世傍身,你也該有自己的武器。”
趙無眠聽到這話頗受感動,但是敘白擡起又放下的手,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敘白長老一直謙和溫雅。雖說對他和江楚瑤盡職盡責。即使江楚堯鬧天鬧地,十分貧嘴,他也只是偶爾微言苛責,未曾真的懲罰過什麼。
好像很少有過多的情緒起伏。
今日這細小的動作,雖然輕,但於敘白而言,着實奇怪。而這些。趙無眠盡收眼底,記於心間。
傳言,敘白長老二十幾歲入仙山,剛入學就閉關五年,不曾同任何人道過其中緣由。出關後,直接成了衆長老之一,只與仙山人交際,未曾聽過山下還有故人。
“眠眠,眠眠。你看這些李子又大又甜。我剛剛在山泉那裡都洗好了,你快來嚐嚐。”江楚堯用衣服兜着幾顆李子跑進院內,看到師傅又突然急剎車,好在靈力深厚,穩穩的定住了,笑道:“師父你怎麼來啦?”
“江瑾恆,我說過多少次?練功之時不可以偷懶。”
“練功是爲了進步,今日我已經進步了,無需再練。”江楚堯仗着自趙無眠來後,敘白苛責他的次數更少了,愈發肆無忌憚的朝敘白頂嘴。
“你馬上就要十八了,要下山除祟定亂了。你這樣怎叫人放心?”
“師父,你真是越老越操心了,放心吧,這半年我定會好好用功,下山時不給你丟臉。”聽到敘白說到,成年後下山除祟的事,江楚堯才正色道。
敘白一揮衣袖:“什麼叫不給我丟臉,這點臉面,我要有何用?你自己有分寸便好。”說罷,他離開了重陽殿小院。
“眠眠,來快吃這個李子。很甜的。”敘白前腳剛走,江楚堯就湊到了趙無眠身邊,一手兜着衣服,一手拿了一顆李子,在衣服上胡亂蹭了蹭,遞到了趙無眠嘴邊,全然不記得師父剛剛的囑咐。
趙無眠接過李子,說道:“你不要總惹師父生氣。”
“今日你怎麼也和師父一起說我了。我還不是爲了給你摘李子。”
“欸,這玉簫可是師傅贈予你的。哇塞,好漂亮。與師弟的氣質很搭,更像小仙子了。”江楚堯看見了趙無眠手裡拿的玉簫,把李子一股腦的都放在桌子上,在衣服上隨便胡亂擦了擦手,想要過來看一看。
趙無眠反應迅速的打開江楚堯的手,道:“別碰。”
“這般小氣,當真是師傅送你的?看樣子和耀世一樣,是有靈性的,你可取名了?”
“尚未。”趙無眠小心翼翼地看着玉簫,這是他上山以來收到的第一份禮,也是他長這麼大以來,得到的第一件可以傍身的靈器。
“那你可想好叫什麼了?師父是教你修曲功禦敵嗎?”
“用以穩心神,禦敵爲次。”
“好無聊啊,你和師父還不夠凝神靜氣嗎?還要怎麼穩。再穩,你們兩個乾脆一句話都不要講好了。”
“凝神又不是閉嘴,若真能閉嘴,那我定天天吹給你聽。”
“若是眠眠吹,不管是凝神還是閉嘴,我都樂意聽。”說着江楚堯就又開始往趙無眠身上蹭。
江楚堯與趙無眠相處久了,便愈發喜歡,時不時的蹭一蹭趙無眠,時不時的捏一捏手,甚至更過分的時候,他還會捏一捏趙無眠的臉。仗着趙無眠沒他高,又比他小,總是以兄長自居,佔着趙無眠的便宜。
“對了,眠眠,你剛剛是不是又叫我江楚堯?我說了要叫師兄!”江楚堯皺着眉頭,把身子壓到了趙無眠的身上,扭着頭在他耳邊說。
趙無眠往前一躲,避開他,“你毫無師兄的樣子,我何故叫你師兄?”
“尋常你最懂禮數了,總說我不懂事。叫我說,你纔是最不懂事的那一個,該叫師兄不叫,該叫兄長也不叫,時常叫我江楚堯。是不是日後還要叫我江瑾恆?”江楚堯見他避開,又跟了上去。
“不用日後,我今日便叫。江瑾恆!”趙無眠之前多麼穩重內斂的性子啊,才上山沒幾月,便被江楚堯帶的愈發沒有規矩了。
但這纔是十五歲的年紀該有的樣子啊,不是像在趙家時那樣,日日宅在書房看書學習。也不是像每每深夜,夢中驚醒,滿心的恨與怨。
江楚堯,你若不姓江,我定願真心喚你一聲“兄長”。
“眠眠小仙子叫什麼我都愛聽。”江楚堯聽到他真叫了,笑意濃烈,拍了拍他的頭道,“你我之間,沒有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