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鉉率領騎兵隊緩緩走進了臨淄縣城,縣城大街上搭滿了帳篷,延綿足有數裡,在城門兩邊擠滿了焦慮不安的人羣,當張鉉騎馬進城時,四周頓時響起一片激動的歡呼聲。
對於北海的軍民來說,主將張鉉的到來無疑令所有人都深感振奮,自從他參加張須陀飛鷹軍,接連平定了魯郡、高密郡和東萊郡的匪患,在青州民衆的心中,他早已建立了崇高的威望。
在對張金稱一戰中,張鉉力挽狂瀾,全殲清河郡的張金稱,更使他名揚天下。
百姓心中自然有一杆稱,雖然朝廷任命了裴仁基爲齊郡通守,節度青州七郡,但在青州百姓的眼中,張鉉纔是張須陀的繼承者,是青州的樑柱,只要有張鉉在青州,任何匪患他們都不會懼怕。
如今張鉉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怎麼能不激動?怎麼能不歡呼?
十幾名老者奔到張鉉面前跪下泣道:“懇請張將軍求我們的親人!”
張鉉連忙下馬扶起這些老人,縣令孫簡在一旁低聲道:“他們都是從齊郡臨邑縣逃來難民,家人都被驅趕去了清河郡,他們因年邁被丟下,跟着其他難民一起逃到我們這裡來。”
張鉉扶起衆老人,安撫他們幾句,又問孫簡道:“從齊郡逃來多少人?”
“到目前爲止一共有一萬四千七百五十人,主要以臨邑和祝阿兩縣爲主,鄒平縣和高苑縣也有不少難民逃來,人數至少佔了四成。”
“全部都是來自清河郡的難民?”張鉉似乎明白了什麼。
孫簡點點頭,“九成以上都是原來清河郡逃到齊郡的難民,他在齊郡已經沒有安全感,所以全部逃到北海郡來。”
張鉉和韋雲起對望一眼,兩人幾乎同時想到一個問題,如果齊郡失去安全感,那麼歷城縣的清河郡難民會不會也遷移到北海郡來?
但眼前事情太多,他必須先安撫好難民才考慮別的事情。
......
望着一張張激動的臉龐,張鉉快步走上一座木臺,向上萬民衆揮了揮手,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所有的父老鄉親們!”
張鉉高聲道:“去年張金稱派三千軍隊偷襲北海郡,要襲擊我們臨淄,我們只有五百軍隊,但就是這五百軍隊將三千賊軍全部殲滅,不管是誰,只要是想來掠奪北海郡,就一定會被迎頭痛擊,只要有我張鉉在,就絕不會讓任何財狼踏進北海郡一步!”
“萬歲!”
四周民衆驟然爆發出一片驚天動地的歡呼聲,無數人激動得淚流滿臉,振臂高呼。
後面韋雲起暗暗苦笑,將軍固然贏得了民心,恐怕這片高呼萬歲的歡呼會被有心人用來彈劾張鉉。
韋雲起不好明言,只得跟隨張鉉走進了一頂帳篷內。
這是一戶從祝阿縣逃來的難民,一家六口人,一對老人,兒子兒媳和孫子、孫女,最小的孫女才一歲多,被母親抱在懷中。
張鉉和幾名官員走進來嚇壞了這家人,他們認出了縣令孫簡,老夫妻連忙上前磕頭,“小民參見縣令大老爺!”
孫簡連忙扶起他們,笑着給他們介紹道:“這位是我們北海郡張將軍,你們應該都知道。”
老夫妻頓時又驚又喜,張鉉居然來探望他們了,這時,老夫妻的兒子從外面進來,他剛剛也去城門處歡迎張鉉到來,沒想到張將軍居然來自己家了,他欣喜萬分連忙上前行禮,在他身後又涌入一羣人,都是周圍的鄰居。
張鉉擺擺手笑道:“我來看望一下大家,不用多禮,各位鄉親請坐。”
張鉉盤腿坐了下來,十幾名民衆也不好意思地圍成一圈坐下。
“聽口音,大家應該都是清河郡人吧!”
雖然隔一條黃河,但清河郡口音和齊郡、北海郡的口音都差不多,不過在北海郡呆久了,張鉉也聽出了它們之間的細微區別。
衆人都笑了起來,“我們確實是清河郡高唐縣人,三年前移居到祝阿縣。”
“這次祝阿縣損失如何?”張鉉問道。
一名老者嘆了口氣,“縣城內的民衆絕大部分都被強行驅趕回清河郡,不管原來是不是清河郡人,只留下一點點他們認爲沒用的老弱,然後縱軍搶掠全縣,值錢的東西都被他們搶走。”
旁邊另一個少年補充道:“我們並不住在縣城內,而是住在城外,但還是有士兵來驅趕我們,我們只得逃離祝阿縣。”
張鉉默默點頭,估計臨邑縣也大同小異,他沉思片刻問道:“你們以後有什麼打算?”
大帳內頓時鴉雀無聲,這其實也是所有人最關心地問題,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提出來,這時,大帳主人小心翼翼道:“將軍,我們能不能——留在北海郡?”
他代表所有人說出了他們心中的想法。
張鉉笑了笑道:“想留在北海郡當然沒有問題,只是大家不想回自己家鄉嗎?”
所有人都搖頭,老人又嘆息道:“誰不想回家鄉,但家鄉戰亂不停,又來了一個比土匪還要兇殘的王將軍,誰還敢回家?我們只想平平安安地種地過日子,現在連齊郡也不安全了,只有在北海郡才能找到一點安全感,懇請將軍收留我們!”
“懇請將軍收留我們!”所有人都跪下向張鉉懇求。
張鉉點點頭,“各位放心吧!北海郡有土地給大家耕種,就算北海郡人滿了,還有東萊郡和高密郡,總之,一定會給大家一口飯吃。”
......
張鉉又去看望了幾戶難民,這才返回縣衙,安置這些難民也是頭疼之事,需要大量糧食,連備用的軍隊帳篷也拿了出來,當然,住帳篷只是臨時過渡,糧食也可以從黎陽倉發來的軍糧中調濟,關鍵是土地,臨淄已經人滿爲患,再呆在臨淄縣已經不可能了。
“將軍!”
韋雲起緩緩道:“這個問題我考慮過,可以安排他們去壽光縣,我之前去壽光縣視察過,那邊縣城比較完整,房舍只要稍微修葺就可以居住,而且壽光人口最少,只有一千多人,至少可以接受兩三萬人口。”
旁邊孫簡也道:“其實千乘縣和博昌縣幾乎都是空城,也可以安置。”
張鉉點點頭,可以安置的地方確實很多,都昌縣、北海縣、營丘縣、下密縣、臨駒縣等等,只是需要找一個合適的縣城,他想了想對韋雲起道:“先安置在壽光縣,如果人口再增加,我們再考慮別的縣。”
“還會有難民逃來嗎?”孫簡擔心地問道。
“應該還有!”
韋雲起笑道:“不過不是逃來,而是遷移過來,王世充把清河郡人都嚇怕了,齊郡已經不安全,生活在齊郡的清河郡人都會陸續離開齊郡。”
張鉉對孫簡道:“孫縣君先去安排難民的糧食供應吧!每家稍微加一點,我很快就會派人運糧食過來補充。”
“屬下遵命!”孫簡行一禮便匆匆去了。
把孫簡打發走了,內堂上只剩下張鉉和韋雲起兩人,張鉉期待地對韋雲起笑道:“先生不覺得這是一次機會嗎?”
韋雲起明白張鉉的意思,他捋須沉吟一下說:“確實是一次機會,如果處理得好,北海郡至少能增加十萬人口,這對北海郡的元氣恢復相當有利,只是不能做得太明顯,引起裴帥的警惕就不太好了。”
張鉉負手走幾步,心中平衡這件事的利弊,考慮了片刻他回頭對韋雲起道:“我還沒有對先生說吧!裴帥沒有回齊郡,他直接進京請罪去了,現在齊郡那邊由賈務本和秦瓊主管。”
韋雲起這才恍然,他想了想笑道:“但將軍還是不能做得過於明顯。”
“我知道,我會用一種暗示語言告訴齊郡的清河郡人,北海郡纔是最安全的地方,讓他們遷移來北海郡,只是——恐怕要和王世充翻臉了。”
張鉉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既然王世充敢過河搶人,和大家撕破臉皮,那就休怪他張鉉不講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