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大家安靜!”
李壽節擺了擺手,衆人都安靜下來,一起望向李壽節,李壽節又嚴肅道:“這是齊國公,不!現在應該是齊王殿下讓清明來通知大家,情報應該可信,大家有什麼疑問嗎?”
衆人對張鉉的情報沒有懷疑,只是大家想知道怎麼逃離江都,衆人頓時七嘴八舌,紛紛詢問道:“李少卿,我們究竟該怎麼離開江都?”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大街到處是巡哨士兵,城門守衛嚴密。他們根本出不去。
李壽節也說不清楚具體辦法是什麼,但他對兒子有信心,他高聲道:“現在時間非常緊急,如果想離開之人,現在就不要離開這裡了,半個時辰後,清明會安排我們出城,青州軍斥候會在城外接應我們離去,如果家中還有什麼要交代,可以留封信,我讓人去給大家送信。如果不想離開的同僚,也不要急着離去,等我們走了你們再回府,這是爲了保證大家的安全。”
衆人基本上都是單身在江都,妻兒都在老家,最多帶着小妾跟隨,府中或許還有些細軟財產,但大家都知道保命要緊,現在顧不得身外之物,衆人紛紛表態,除了極個別之人放不下家人外,其他都願意跟隨李壽節離去。
大家都各自提筆寫信,安排一下江都府中的事務。
這時,崔煥低聲對李壽節道:“要不要通知一下青石?”
青石就是崔召。博陵崔氏的家主,這次河北官員聚會,李壽節並沒有通知他來聚會。
李壽節自知道崔召和宇文述的關係非同尋常,他肯定也是宇文化及之人,通知崔召恐怕會將整個河北官員出賣,兒子李清明也再三囑咐過他,不要一時婦人之仁壞了大事。
不僅崔召不能通知,就連崔林也不能告訴。
李壽節最終搖了搖頭,“通知他會壞大事,大家誰都走不成!”
崔煥黯然。他也知道崔召在歧途上走得太遠,很難拉回來了。
“好吧!我只有兩個老僕,我會留封信給他們。”
李壽節拍拍他的肩膀,轉身去招呼其他人了。
這時。一名僕人飛奔而來,對李壽節低語說了兩句,李壽節連忙迎了出去,只見李清明帶着兩名三十歲左右的官員快步走來。
這兩名官員是來護兒的兩個兒子,來楷和來弘。來楷官任通議大夫,來弘雖然是兄弟,但官職卻比兄長高,出任金紫光祿大夫,他們是張鉉點名要帶走的官員。
來護兒和宇文述是死對頭,一旦宇文化及得勢,他必然不會放過來護兒的兒子,來護兒曾是張鉉的老上司,在大隋軍方具有崇高威望,雖然賦閒在家。但張鉉也不願他被李淵所得。
李壽節和來氏兄弟見禮,讓人把他們領進內宅,李壽節這才後面還有一人,卻是虞世南,這讓李壽節很驚訝,虞世南官職雖然不高,但名聲卻極大,而且個性極爲剛直,他居然也願意離去,着實讓人想不到。
李壽節不敢多問。連忙笑着施禮,“請虞公入內宅休息,我們很快就會出發。”
虞世南迴一禮,淡淡笑道:“打擾李少卿了。”
他也跟着來氏兄弟快步向內宅走去。
望着虞世南走遠。李壽節低聲問兒子道:“這麼倔強之人,你是怎麼說服他的?”
李清明笑道:“虞公雖然剛直,但他卻是個明白人,他可不願爲宇文化及效力,而且他一直嚮往青州,願爲青州一小吏。所以我把大帥的親筆信給了他,他便毫不猶豫跟我走了。”
“齊王給了他親筆信?”李壽節驚訝道。
李清明點了點頭,“他將來可能會是我們的御史大夫,掌監察大權,大帥格外看重他。”
李壽節着實感到一陣酸楚,在大隋不得志的虞世南竟然會被張鉉如此看重,這時,他忽然有一種明悟,張鉉未必完全依靠河北士族,如果以爲自己是河北士族就可以高人一等,那就大錯特錯了。
張鉉放棄崔召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據說張鉉從未去拜訪過博陵崔氏,不是他順着河北士族,而必須是河北士族順着他。
李壽節心中暗暗嘆口氣,好在兒子清明深得張鉉器重,這讓他又有一絲安慰,他連忙又問道:“我們準備怎麼走?”
李清明微微笑道:“父親放心吧!孩兒都安排好了。”
李壽節臉一沉,“不是你安排好了,而是你必須得告訴我一點細節,要不然我沒法給大家解釋。”
李清明見父親有點急了,便笑着安慰他道:“我們走水路入長江,長江上有大船接應。”
李壽節稍稍鬆了口氣,聽起來似乎有點靠譜,他又連忙問道:“可我們怎麼出城?”
“我們已經買通了幾名當值將領,下午正是我們買通之人當值水門......”
.........
江都城雖然還沒有實行戒嚴,但城內的氣氛也十分緊張,到處是一隊隊巡邏的士兵,和晚上一樣嚴格巡查,尤其城門處的盤查最爲嚴格,八座城門前站滿了士兵,每一個進出城的行人都要被監視,稍有異常便立刻被士兵攔住盤問。
江都城有兩座水門,一南一北各有一座,這兩座水門通過漕河與城內南市、北市相連,可以說是江都的經濟命脈,每天都有大量貨船進入城內。
但自從通濟渠在樑郡被瓦崗軍截斷後,北水門變得冷清了很多,主要是南水門格外繁忙,宇文化及特地下達了命令,嚴禁糧食、生鐵、藥品、布匹等物資出城,但歡迎糧食、生鐵入城,所以南水城的盤查也格外嚴格,每一艘貨船都要被士兵徹底搜查,使得城內城外的河道中擠壓了大量船隻,怨聲載道。
城內河道已經擠壓了密密麻麻的船隻,足有近千艘之多,都是百石左右的平底小貨船,船隻上堆滿了用油布覆蓋的貨物,船伕愁眉苦臉地坐在船頭,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輪到他們出城。
在密集的船隻中間有一條狹窄的水道,這主要是給巡查的官船航行,沒人敢阻攔這條水道,這時,三艘客船緩緩駛來,船上坐着三十餘名官員,包括二十三名河北籍官員和十一名張鉉特地點名要救走的官員,他們分坐三艘客船,個個心情十分緊張,面對這麼嚴厲的盤查,他們能否出城?
李清明就坐在第一艘客船上,他要親自送這些官員去長江上船,他神情自若,顯得胸有成竹。
城頭和兩邊岸上站滿了盤查士兵,十幾名士兵拿着長鉤站在岸上,只要有船隻過來,就會立刻被長鉤勾住,休想矇混過關。
南水城的守將叫做趙勇才,齊郡人,是一名驍果衛的武勇郎將,他和另外一名武勇郎將一起負責守南城門和南水門,今天正好是他當值。
趙勇才站在城頭上,遠遠望着三艘客船駛近,他眼睛裡露出複雜的神色,他當然已經被李清明買通,但作爲齊郡人,他也要考慮自己在齊郡的父母妻兒,李清明給了他承諾,只要他今天立功,他在齊郡的土地將視爲軍功田,那就意味着在他有生之年都會得到免稅的優待。
這時,三艘客船已經穿過狹窄的水道來到城門口,旁邊船隻見它們沒有排隊,都一起鼓譟起來,頓時將沉思中的趙勇才驚醒,他一指三艘客船,吩咐左右道:“去通知城下,那三艘客船不用檢查,放他們出城。”
立刻有士兵向城下奔去,這時,三艘客船已經被岸邊士兵用長鉤勾住,正往岸邊用力拉拽,拿鉤的士兵罵罵咧咧,“老子叫你靠岸不聽,看老子怎麼查死你,有女人也要脫光了查!”
這時,兩名士兵奔上了喝道:“將軍有令,這三艘客船不用檢查,放他們出城!”
幾名長鉤士兵都愣住了,爲首隊正立刻反應過來,恐怕船中人非富即貴,不是他們惹得起的人,他慌忙喝令,“撤鉤!”
幾柄長鉤士兵放開了長鉤,揮手讓它們出城,李清明向城頭拱拱手,三艘客船先後駛出了水門,向長江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