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恭和陳旭是四路中的第一路和第二路,他們的任務不重,尉遲恭負責攻取左孝友設在山腳下的糧倉,那裡有五百賊兵護衛。~,
而騎兵校尉程旭則負責遣散山腳下的平民,重要是將糧食轉移,避免左孝友獲得糧食補充,這個任務只是略微繁瑣,但難度也不大,畢竟沒有願意自己冬春的口糧被人搶走,就算人不願意遣散,但家中的糧食也會藏匿起來。
難度最大的卻是校尉沈光的任務,也是這次攻打蹲狗山最重要的任務,他率領三百精銳斥候從後山小路抄左孝友的老巢,給正面進攻的張鉉創造機會。
給沈光帶路的樵夫姓劉,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他從小就在蹲狗山以砍柴和採藥爲生,對蹲狗山的一草一木都瞭如指掌。
蹲狗山山高坡陡,左孝友老巢所在的山峰尤其上山艱難,前山有一條坦途,可直接抵達左孝友的大寨,但後山卻是岩石陡立,灌木叢生,行走艱難,不過沈光挑出的三百名斥候卻個個矯健敏捷,山路雖陡,他們卻如走平地。
僅僅用了大個時辰,他們便到了山腰處,帶路的樵夫指着前方一片樹林笑道:“將軍,從後山上去其實有兩條小路,你們想走的那條雖然比較容易,但上面有一處哨卡,很容易被發現,不如我帶你們走左面樹林繞過去,從側面也可以抵達左孝友的大寨。”
“這條路有哨卡嗎?”沈光看了一眼樹林問道。
樵夫搖搖頭,“沒有哨卡,這條路很隱蔽,知道的人很少,不過很難走,要攀一段懸崖。比較危險,我是因爲採藥才走過幾次,一般人誰也不願自討苦吃。”
沈光看了看天色,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他想了一下,既然左雲山能畫出一條小路。那說明這條小路人人皆知,賊軍肯定會修建防禦工事。
被賊軍發現倒是次要,關鍵是貽誤了戰機,後果很嚴重,沈光便毫不猶豫道:“那就走你知道的那條隱蔽小路!”
“各位請跟我來!”
樵夫帶着他們從左面進了樹林,這是一片黑松林,佔地約二十幾畝,呈狹長型分佈,松林地上鋪了厚厚一層松針。走在上面格外鬆軟,十幾只松鼠露頭好奇地打量他們,看得出這裡很少有人來。
衆人斜穿過鬆林,他們來到了大山的側面,迎面便是一面陡峭的懸崖,足有五十幾丈高,但長卻有十幾裡,整個懸崖稱灰白色。像一面光滑的鏡子鑲嵌在山體之上。
樵夫指着頭頂上的懸崖笑道:“我們就從這裡上去,上面就是山脊了。”
沈光擡頭望去。只見頭頂的懸崖上佈滿了裂縫和藤蔓,懸崖上方便是兩座山峰之間的馬鞍處,他點了點頭,回頭令道:“拿繩子來!”
他們帶來了幾大捆繩子,沈光在前面攀路,他像猿猴一般向上攀登。將一條條繩索緊緊捆綁在大石上,後面緊跟着樵夫,不停地指點沈光方向,“將軍,那邊有座平臺。可以稍微休息!”
沈光跳上平臺,稍微休息了片刻,又繼續向上攀去,不到一刻鐘,他便攀上懸崖頂,下面的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向懸崖上攀去。
對於士兵們而言,有繩索借力確實容易得多,以他們的體力,懸崖也並不難攀,考驗的卻是心理素質,他們在九十度筆直的懸崖上向山頂攀登,身下卻是深不見底的溝壑,一陣風吹來,整個身體都在懸崖上搖晃,令人倍感心驚膽戰。
很多士兵爬上山頂便累得氣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陣陣發軟,這段僅僅三十幾丈高的懸崖,衆人足足用了一個時辰才全部攀上山頂,此時天已經黑了。
“將軍,從那上面就可以看到大寨!”樵夫指着前方一塊數丈高的巨石低聲道。
沈光迅速爬上巨石,他站在巨石上向前方望去,他們此時距離山頂還有兩百餘步,但左孝友的山寨老巢並不在山頂,山頂上只有一座烽燧,大寨就在和他們平齊的大山中間。
沈光的視線越過一片樹林,月光下,他清晰地看見了山寨的泥牆,以及一座座用山石和樹木修築而成房屋,足有數百座之多,距離他們已不足百步,他也看到了通過山寨的小路。
沈光心中大喜,取出十兩黃金重賞了樵夫,打發樵夫回去,他向三百士兵一揮手,“大家跟我走,要當心點,不要發出聲音!”
沈光領着三百名士兵,無聲無息地向左孝友的老巢摸去。
張鉉則是第四路,他率一千五百名士兵進攻山寨正面。
左孝友在蹲狗山一共只留了三千士兵,其中一千士兵在護衛糧車時已被隋軍殲滅,再有五百士兵駐守山下的糧倉,而山寨內一共只有一千五百人。
從山腳到左孝友的山寨約有七八里路,山道盤旋而上,十分平坦寬敞,甚至可以騎馬上山,沿途部署了三座哨卡,都被隋軍輕而易舉地拔掉了。
此時張鉉率領軍隊在距離寨門約百步外的山林內匍匐下來,可以清晰地看見山寨大門和寨牆,山寨大門是用木頭構築而成,大門上方有一座門樓,駐守了幾名士兵,門樓的另一個作用是開門,人員進入時,門樓上的士兵會用絞盤打開大門。
但此時不僅大門緊閉,大門內也層層堵滿了幾層巨石,就算打開大門,也無法進入,不過用巨石堵門並沒有意義,扒開寨牆一樣可以殺進去,寨牆高約一丈,用石板層層堆砌,像一條腰帶一般將山寨勒住,寨牆站滿了賊兵,不時盲目地向山林和山道上放箭。
兵法雲,‘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
曹操也曾說過,‘先出合戰爲勝,後出爲奇。’
張鉉對這條兵法深有體會,他們地形上處於劣勢,對方居高臨下,用弓箭、巨石和滾木就足以封鎖他們的進攻,如果強攻也能攻下山寨,但勢必會造成嚴重損失,這對攻打左孝友老巢這種小戰役而言絕對得不償失。
在張鉉看來,這場戰役只要傷亡五十人以上,他就算失敗了。
所以必須要正奇兼用,從正面進攻爲虛,從背後偷襲爲實,虛實結合,這座山寨就能以最小的代價拿下。
士兵們不斷向山上放箭,密集的箭矢叮叮噹噹射在寨牆石頭上,不時有慘叫聲傳來。
這時,一名士兵從山下奔上來,低聲對張鉉稟報道:“啓稟將軍,尉遲將軍已經將山腳糧倉的糧食轉移,他請示將軍,是否需要焚燬糧倉?”
張鉉略一沉思,便道:“告訴尉遲將軍,可以焚燬糧倉!”
士兵答應一聲,立刻起身飛奔下山了,張鉉又看了看夜色,月朗星稀,月光將山林照如白晝,時間到了戌時,也就是晚上七點。
從時間上算,沈光那邊應該差不多了,他回頭對裴行儼道:“率百名弟兄虛攻,聽見我的命令便立刻撤下,不得貪戰!”
“遵命!”
裴行儼一揮手,“第一隊跟我來!”
百名士兵手執巨盾跟隨裴行儼向山寨緩緩而去,裴行儼手執單錘,另一手也拿着舉盾,就在他們剛剛出現在山道上,山寨上立刻鼓聲大作,賊軍大喊大叫,密集的箭矢向隋軍射來,巨石和滾木翻騰而下,向隋軍士兵砸去。
“趴下!”裴行儼大喊一聲,趴在地上,士兵們也紛紛跟着趴下,用盾牌護衛住身體,巨石和滾木從他們頭頂翻滾而過。
就在巨石稍微停息的瞬間,裴行儼又率領士兵一躍而起,頂着箭雨,向山上奔去,但只奔出十幾步,又是一陣滾木礌石砸下,兩名士兵躲閃不及,被兩根滾木砸中盾牌,兩人慘叫一聲,翻滾下山去。
這聲慘叫振奮了上面守軍的士氣,賊軍頓時歡呼聲大作,這時,張鉉下令撤軍,‘當!當!當!’鑼聲敲響,裴行儼無奈,只帶率領士兵迅速退下,山寨上又是一陣歡騰。
山寨中的守將叫做段玄德,年約三十歲,長得身材雄壯魁梧,滿臉絡腮鬍,手執兩把六十斤重的板斧,他是左孝友的心腹,也是左孝友的內弟,他的大姊就是左孝友的妻子。
段玄德也是隋軍旅帥出身,參加過第一次高句麗戰役,有一定的作戰經驗,當他聽斥候報告,山下出現一隊騎兵時,便立刻點燃烽火通知左孝友。
此時段玄德心中十分焦急,他不僅僅是害怕山寨被隋軍攻破,同時也十分擔心山下的糧倉,那裡面有一萬石存糧,他很害怕隋軍放火燒燬糧倉,他們地處較爲貧弱的東萊郡,糧食是他們生存的基礎,一旦糧食被毀,他們也就熬不過去了。
就在這時,哨塔上有賊兵大喊:“段將軍,山下糧倉着火了!”
從哨塔上可以看見糧倉,但段玄德也看見濃煙從山腳下騰起,他心頓時凉了半截,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有人大喊:“將軍,我們山寨也着火了!”
段玄德驀地回頭,只見山寨最高的聚義堂火光沖天,濃煙滾滾,烈火升起數丈高,他驚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