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拉近距離,鐵馬羣付出了極慘重的代價。
在它們到達裝甲車的射程前,大腳坦克一共發射了兩輪炮火,兩輪炮火令鐵馬羣裡黑肢橫飛,煙氣四溢,傷亡慘重。
鐵馬羣很快做出了調整,由集中變爲分散,以減輕密集炮火的傷害,但沒用,因爲成明星也下了命令,所有的坦克不再同時開炮,而是各自掌握時間,分別朝着不同的馬羣密集處開火。
如果這是真正的軍團,就難免不會出現炮火覆蓋重疊的現象,但,這支隊伍是將師的兵卒部隊,所有人都在成明星那裡連成了一個體系,類似這種失誤,絕不會出現。
這,也正是將師厲害的地方。
一支軍隊,越龐大,實力就越強,但也越容易崩潰。因爲人數達到數萬、數十萬的時候,彼此間的通訊系統就成了大問題,古代有不少戰例,都是大軍團在佔據優勢的情況下,只因爲一小處的潰敗,因信息傳導不靈而被擴大化,使整個隊伍人心渙散。
對於軍隊來說,人心一動搖,一切就都完了。
中國歷史上,大軍團眼看就要勝利,卻因爲一支小部隊突然高喊咱們敗了,而潰不成軍的例子,成明星看歷史書時看過不少。
也因此,到了真正打仗的時候,他忍不住感嘆起將師的好處來。
不論是十萬,還是百萬,只要有那一個核心在,這支部隊就永遠擁有一個靈魂,不論哪裡出現了問題,都不會影響到大局。
除非那個將師出了問題。
但哪個統兵過萬的將師,會輕易出什麼問題?
黃軍傑就出了問題,因爲自大,因爲狂傲,也因爲瘋狂,他完全不計成本地開始了進攻,面對恐怖的炮火,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堅定着付出多大代價,也一定要毀了烏方鎮,殺了與自己作對的那個將師的念頭。
蜂巢裝甲車開火了,它們一面在駕駛員的控制下,靈巧地移動着,一面在射擊手的控制下,發射單管重機槍彈。威力巨大的子彈,雖然不能貫穿鐵馬的身體,卻可以撕裂它們的四肢、打瞎它們的眼。一匹匹鐵馬,就這樣倒了下去,即使僅僅是因爲前腿受傷,也立刻隕命――後方同伴們的鐵蹄,就是帶走它們生命的兇器。
漩渦直升機在天空中懸浮着,一面用多管重機槍攻擊着近處的鐵馬羣,一面用火箭彈轟擊着遠處的巖牛羣,將一隻只巖牛或轟成碎塊,或轟飛到天上;獨行俠殲擊機在天空中飛來掠去,一時往下扔航空炸彈,一時用航空機炮俯衝射擊,凡是被這種巨大子彈擊中的,不論是鐵一樣的馬,還是巖一樣的牛,都是立時骨內四散,化爲煙氣。
火鳥運輸機和四翼天使轟炸機,也逞起了威風。在正常的現代化戰爭中,運輸機是上不了臺的,沒了炸彈的轟炸機也只能撤退,但在這個雲蘇世界中,它們卻成了和漩渦直升機、獨行俠殲擊機能力相當的殺手――它們所帶的重型機關炮和小型機關炮,在毫無抵抗力的對手面前,一樣是無敵的神器。
槍聲、炮聲,響在了一起,熱鬧無比,把這個雲蘇世界的戰場,變成了現代地球的戰爭現場。潮水一般的鐵馬羣,如同被堅實堤壩攔住的洪水,在撞擊中化煙飛散。
飛翼摩托和戰俘營快車組成的兩個小組,也繞到了巖牛羣的後方,發起了攻擊。最先退出戰場的,是戰俘營快車,因爲它們的麻醉光射數量有限,在幾百發射完後,除了靠撞擊外,再沒別的用處了,而用它們撞這種岩石一樣的傢伙,成明星可不幹,所以先把它們收了起來。
飛翼摩托的帶彈輛十分巨大,雖然數量少了些,但戰鬥力卻強,在牛羣后不住遊走,接連把一隻只壯實的巖牛化成了煙。巖牛們一回頭還擊,它們就用極快的速度躲開,再換個位置發起新的攻擊,搞得巖牛羣十分被劫,氣得遠處軍帳中的黃軍傑暴跳如雷。
現代武器的威力,在這一場戰鬥中展露無餘。在狂轟濫炸之下,數量達到十萬頭以上的鐵馬、巖牛部隊,終於煙消雲散!不留一隻!
龍桓怔怔地站在城頭,用一種驚駭無比的目光看着戰場,看着成明星。透過戰場之鏡注視着這裡戰事的丘炎,也用同樣的眼神在看成明星。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將師世界中的最強者,竟然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
然而成明星卻是有苦自知。
十萬頭異獸被成功消滅,他並不是沒有付出代價,那代價,就是彈藥。
武器的彈藥不是無限的,那數量,是由他的力量所決定的,打一發就少一發,要想恢復,就必須讓他休息、讓他積攢能量。這種大量消耗武器的戰鬥,再打下去,他面臨的將是彈盡糧絕的困境。那時,什麼巨型爆破炮,什麼轟炸機,都將無爲無用的擺設。
打光了子彈的槍,連根燒火棍也不如。
現在,成明星已經成了困難戶了,他的心情比誰都焦急。如果這時,黃軍傑再把鬼猿大軍放出來,他就無能爲力了。
然而黃軍傑並沒有放出鬼猿大軍,或許是被成明星的遠程武器氣瘋了,也或許是認爲這支隊伍可以破掉成明星的遠程力量,黃軍傑派出了那一千多隻雷刃刀狼,同時,也將五千餘隻金剛猩派了出來,跟在雷刃刀狼後面。
打吧,不管怎麼樣,都得拼!成明星一邊暗想,一邊緊張地指揮着獨行俠殲擊機飛了過去。之前,他沒讓這些戰鬥機發射一枚導彈,爲的就是留一手,現在,彈藥量已經不允許他再留一手了。
一百多枚可以準確制導的導彈,就這麼從天空中呼嘯而落,一千多隻雷刃刀狼,還沒來得及發揮它們雷電的力量,就被轟成了煙。五千多隻金剛猩也沒聽到什麼好果子,在這一輪導彈之雨的洗禮之下,只有一千來只跑得比較分散的倖免於難,這還是因爲它們在爆炸處邊緣,依靠自身的鋼鐵化而得到的倖存。
但這次,成明星心裡徹底沒底了,彈藥已經基本打光了。
“龍桓,如果鬼猿部隊衝上來,就靠你們了。”成明星向着旁邊的龍桓交了底。
龍桓好半天才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遠方的丘炎長出了一口氣,搖頭笑了笑:“也是,如果這麼年輕就能成爲雲蘇的頂級將師,那也太……太傳奇了!”
怕什麼來什麼,就在這時,無數蔓藤巨樹之門打開,一隊隊高達兩米、身披甲冑,眼中帶着點點紫光的猿,扛着長長的狼牙棒,從門中走了出來,立刻將那變成了焦土的營盤,重新填滿。
“娘娘的!”成明星恨得直咬牙。
“不對頭啊。”龍桓一皺眉,“看起來似乎不少,但……沒錯,頂多有兩萬只鬼猿,這不像是要決戰的樣子。啊!”
隨着龍桓的一聲啊,成明星眼看着黃軍傑的軍帳力量完全撤走,他那胖大的身體,跳上了一隻剛從蔓藤巨樹門中飛出來的鬼巽鳥,向着合谷關的方向疾飛而去。另一個軍帳也被打開,有兩個人,騎着一匹有紫色火焰翅膀的馬飛走了。
雖然沒有看清馬上那兩人的樣子,但成明星還是心頭一緊,因爲他知道的人中,只有一個人,擁有這種怪異的紫火之馬。
是不是巫昭和林少武?是不是他們兩個?
成明星的表情變化了,他有種立刻衝上去的衝動,然而他知道,就算自己衝上去也沒有用。
彈藥……
知道你們在哪裡了就好。他在心中暗想。早晚有一天,早晚有那麼一天!
黃軍傑就這麼逃了。
那些鬼猿瘋狂地向着這邊衝了過來,爭先恐後,彷彿打定了主意,要用血肉之軀來將烏方鎮埋葬。
“準備守城戰!”龍桓向自己的部下們達了命令。其實,他們兵卒之間根本不用這種方法來互相聯繫,自有將師在後負責一切,成明星明白,他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是讓自己放心,他們也可以把這場仗打得漂亮。
驀然間,成明星眼前突然一亮,然後給了自己一巴掌,把龍桓嚇了一跳。
“爲什麼我老是忘?”成明星一邊埋怨自己,一邊揮動着手臂,配合着腦波的頻率,使出了某一招。
五分鐘後,在龍桓驚訝的目光注視下,他的動作終於完成,隨着他的揮手大喝,一個直徑達到百米的巨大空間洞口,在烏方鎮前方展開,那些衝得最快的鬼猿一接近這洞口,就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拉進了洞中,而那洞之下,是一片紅色的世界,仔細一看會發現,無數鬼怪正在那世界的地面上,張着大口等待着。
“這……”龍桓與遠方的丘炎一起愕然。
沒完,成明星又動了起來,七分鐘後,五十隻六、七米高的巨鬼獸出現在戰場上,用它們強壯的身體橫掃鬼猿。無數鬼猿被巨鬼獸身上伸出的長觸鬚纏住,被融爲一大團肉塊,然後,向着自己的同伴猛烈地發射起鬼火彈來。
“這……”龍桓瞪着眼,不知怎麼表達自己的震驚了。“這是什麼兵法?”
“轉移術和援兵術吧。”成明星信口胡扯。
戰場上很快被打掃乾淨,沒被巨洞吸入赤地的鬼猿,也全被巨鬼獸給消滅了,還剩下幾千只,沒到城前,就被丘炎部隊的箭手們幹掉了。成明星看了看空空的戰場,收起了戰場上自己的那些隊伍。
“今天,我有了個意外的收穫。”他喃喃自語着。
“是的,意外的收穫。”龍桓點着頭,“主帥說,他原本預計由我們這些人拖住黃軍傑,使他不能離開烏方鎮,而他則在那邊猛攻遲烏的大軍。現在看來,黃軍傑受到了嚴重的打擊,被迫逃跑,這實在是太大的收穫了。”
成明星沒有說什麼,他只是注視着那疑似是巫昭與林少武的兩人逃走的方向,在心中暗想:蘇雲笛有一點說得對,必須要變強,變得更強!
如果我足夠強大,黃軍傑跑得了嗎?
如果我足夠強大,巫昭和林少武跑得了嗎?
一切的後悔與無奈,都只是因爲我還不夠強大。我曾經滿足於自己目前的狀態,曾經覺得自己擁有這樣的隊伍,已經足以應付一切情況,但今日,當我眼看着自己的敵人、仇人,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人,卻無法可想,無計可施,我才終於明白了……
成明星,你還不夠強大!
站在一旁的龍桓,驚訝地看着成明星,他覺得眼前這年輕人的眼神在不斷地變化。他因此而感覺到了一絲恐懼。
如果那眼神變得更可怕,他不會恐懼;如果那眼神變得更詭異,他也不會恐懼。
他恐懼,是因爲他完全看不懂那種眼神,就彷彿一個人在黑夜裡仰頭望着那頭上的暗幕。
成明星,你在想什麼?
遙遠處的丘炎看着戰場之鏡,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