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璧先是一驚,繼而沉思起來。
李乾見李成璧果真把疑心從阿燃身上轉到了蕭傾城身上,悄悄鬆了口氣。
那天晚上,阿燃把李賢抱出來,他其實是反對的,可阿燃固執得很,他也沒辦法,只得眼睜睜看着阿燃把李賢交給赫連文的人帶走。
接下來就是按計劃行事了,阿燃叮囑他,二皇子丟了這件事勢必要算在他的頭上,到時候他咬死了不認賬,只要沒有證據也拿他沒法子,再讓他在關鍵時候禍水東引到蕭傾城身上去。
他雖然不明白阿燃爲什麼要偷走李賢,但是他知道,看在李賢是他的兄弟這份上,阿燃就不會傷害李賢,他也只好按照阿燃所說的做。
現在一切都在阿燃的預料之中,接下來,父親會去找蕭傾城的麻煩麼?
李成璧原先沒往這上頭想,可是如今被李乾一提醒,越想就覺得越有這種可能。
這些年蕭傾城雖然安安靜靜的守着女兒阿眉過日子,但李成璧並不相信她是真的無慾無求,單說她把放春苑整治的猶如鐵桶一般,連他這個皇帝都插不進去手,便知道蕭傾城的手段了,如今她偷走二皇子的理由倒也站得住腳,只是他該用什麼藉口去盤問蕭傾城呢?
畢竟從輩分上來說,蕭傾城是先帝的嬪妃,他的長輩,總不好落下一個苛待長輩的罪名。
李成璧頭疼的按了按太陽穴,對李乾道:“即便有這種可能,咱們也不能輕舉妄動,如今最要緊的是找到你弟弟的下落,不管是誰偷的,既然能在一眨眼的功夫把孩子給偷走,足以說明三點,第一,那人身手不錯。第二,那人對宮裡的地形很熟悉,不然不可能那麼迅速的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第三。據奶孃招認,是出了雲達的事,她纔去瞧熱鬧的,如果沒有云達這件事呢?奶孃不會去瞧熱鬧,孩子也不會被人偷走,所以這事,還是跟雲達的事有關。”
李乾暗暗吃驚,覺得他們小瞧了父親,只怕按圖索驥,這事瞞不了多久。遂道:“聽父親的意思,還是懷疑阿燃?”
李成璧看了這個兒子一眼,面無表情:“不是懷疑,是肯定,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你們去綁雲達。另外有人卻把阿賢給偷走了,時間還差不多,難道你們沒在路上遇到?”
李乾心內一凜,面色自若的笑了笑,道:“既然父親懷疑,我也沒有法子,您只管想法子讓阿燃招認吧。”
李成璧兀自冷笑。叫人把阿燃叫了過來,殿內只有他們兩個人,不管是李成璧還是阿燃都沒有什麼避諱,李成璧直接道:“阿賢是你偷走的?”
阿燃也很是痛快的承認了:“沒錯,是我偷走的,不過你也別攀三扯四的。這事是我一個人做的,和阿乾,斯翰都沒有關係,我是中途回去的,他們都不知道我回去做什麼。”
李成璧饒是心理有準備。聽了這話還是勃然大怒:“你把阿賢交給誰了?”
阿燃笑而不語,李成璧不過一瞬就反應過來:“赫連文!好!你們真是好!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你們連我都敢算計!”
阿燃冷笑:“你能算計我,我爲什麼不能算計你?蕭傾城爲什麼要我做她的女婿?還不是你挑唆的?你心裡擔心我繼承了澹臺家,一日日把澹臺家發揚壯大,而你又一日日老去,怕澹臺家成爲你們李家的威脅,所以你把阿乾送到安良去,讓我們一起長大,到時候讓阿乾繼位,看在我們倆小時候一起長大的情分,我也斷然不會反他,也不會讓我的兒子反他,可你還是不放心,又挑唆蕭傾城讓我做她的女婿,我若是娶了阿眉,便是駙馬,你就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恩賞我,剪除我的羽翼,你面上對我疼愛非常,背地裡卻百般提防,如此笑裡藏刀,實在讓人噁心,告訴你一句話,我是故意把二皇子偷走的,不爲什麼,就是想看你着急跳腳的樣子,你能奈我何?”
李成璧不防阿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又是難堪又是憤怒,指着阿燃氣的說不出話來,猶如憤怒的獅子,團團轉了半天才道:“阿賢到底在哪裡?”
阿燃倒也沒有存心爲難的意思,笑道:“我讓阿文把他送到了長安的安慈善堂去,你派人去接吧。”
李成璧顧不得和他算賬,趕忙命人去接。
過了半響,去接李賢的人回來了,卻一臉難色:“善堂的人把二皇子當成普通孩子,與其餘幾個差不多大的孩子放在一處,如今哪個是二皇子已經混忘了,屬下只好將他們全部抱了來。”
李成璧一眼看過去,足足有十個,差不多的襁褓,由宮人抱着,再上前一看,每個都是兩三個月大,白白胖胖,粉粉嫩嫩的小嬰兒,就連他這個做父親的都分辨不出來哪個是孩子。
李成璧心裡明白,這肯定又和阿燃脫不了關係,不如如今也不是算賬的時候,趕忙讓人把雲貴妃叫過來,希望雲貴妃能認得出來。
雲貴妃乍一丟失愛子,心神俱傷,如今聽說孩子找回來了,心內又是狂喜,而及看到十個孩子,讓她去辨認的時候,她又覺得天旋地轉。
好容易冷靜下來,她一個個看過去,只指出了五個確定不是李賢的孩子,可還剩下五個,孩子小,還未長開,看不出像誰,一時間也真不容易分辨。
李成璧在旁邊冷靜片刻,心中卻有了成算,先叫人把這五個孩子都抱下去好生餵養,以後再說認子的事。
哭哭啼啼的雲貴妃並五個孩子都被送了回去,李成璧看着一直站在旁邊看笑話的阿燃,倒是笑了笑:“是我小瞧你了,一直以來都把你當成一個孩子,卻沒想到孩子也有長大的一天。”
阿燃悠然道:“我本來沒有和你作對的意思,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都習慣了現在安穩的日子,不想再求什麼功名利祿,豐功偉業,你其實不可不必防着他們,而我,也是無意於造反的,就像你想達到的目的一樣,我和阿乾一起長大,跟親兄弟一樣,我怎麼可能帶着人去反他?所以我勸你省事些,你不疑心我,我自然不會反,你若是疑心我,這可就難說了。”
李成璧苦笑:“沒想到我居然被一個孩子給威脅了。”
拋開李賢的這件事不說,其實他覺得阿燃不錯,有膽識,有手段,不愧是澹臺風的兒子,他心裡固然憤怒,卻也有一絲隱隱約約的欣喜,可細細一想,這又有什麼是值得高興的呢?
李成璧遵守和阿燃的約定,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小風和曲伯雅,但是以小風的敏銳,再加上雲貴妃那兒突然多出來的五個孩子,怎麼可能察覺不到這裡頭的問題?
她也沒找阿燃,卻把赫連文找來盤問一通,這才知道了阿燃做的事,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如何。
她一直覺得阿燃雖然已經十五歲了,但是還是紙上談兵的時候較多,總把他當成孩子,固然有一股血性,卻是莽撞的成分居多。
如今見阿燃不動聲色的利用替阿遇出氣這個藉口算計了李成璧和雲貴妃,還和赫連文暗中結成了同盟,一時間五味具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若是誇讚,顯然是不合適的,若是批評,她又覺得阿燃並沒有做錯,思來想去,只好問曲伯雅的意思。
曲伯雅作爲一個男人,又作爲父親,和阿燃之間的父子關係又絕對比小風與兒子的母子關係親密,對這件事倒沒有多大的反應:“你不是已經把澹臺家交給了阿燃?既然阿燃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那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你難道不相信阿燃麼?”
小風嘆道:“從小教他讀書,孫子兵法,三十六計,生怕他長大後吃虧受委屈,如今他真的長大了,能夠保護自己了,我反而覺得有些後悔了,希望他永遠都是無憂無慮的孩子,不用沾手這樣的噁心事。”
曲伯雅道:“孩子長大了,翅膀硬了,都會飛走的,不過你也別失落,不是還有陪着你麼?少年夫妻老來伴,只有咱們倆,能夠相伴走到最後。”
小風衝曲伯雅一笑,依偎在他懷裡,自己當初選擇了這個男人,果然是沒錯的。
李賢失蹤的事雖然在宮裡掀起了軒然大波,但是經過李成璧的刻意遮掩,總算是慢慢平靜下來,但是雲貴妃那兒的五個孩子卻讓他分外頭疼。
雲貴妃甚至從阿賢一生下來就餵養阿賢的奶孃挨個的自己辨認了,都不敢確認哪一個就是阿賢,畢竟這事關血緣,萬一看走了眼,挑錯了人,反倒把親兒子給丟了,這個責任是誰也擔不起的。
雲貴妃看着五個孩子就想哭,心裡恨極了阿燃,也恨極了小風,但是李成璧並沒有追究阿燃的過錯,也沒有讓小風一家人離開的意思,雲貴妃不想惹惱李成璧,只好暫時把這口氣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