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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山前坪地面劇震,金帳王庭第一武道高手勒布終於出手,他的反應並不比國師和七念等人更慢,只不過因爲修的是武道,如虎般撲至寧缺身前時,終究需要些時間,所以到的稍晚了些。
來的早晚並不重要,因爲終究還是要退回去,寧缺聽着身後傳來的破空厲嘯聲,手腕一翻,黝黑的刀身自肩頭橫回,砸中勒布的拳頭。
先前勒布的拳頭與唐小棠手裡的鐵棍相撞無數次,要知道那根看似粗陋的鐵棒可是魔宗的聖物,他徒手相迎,拳上竟沒有出現一道破口,可以想見其人的武道修爲多麼恐怖,然而此時和鐵刀相遇,只聽得喀喇一聲,勒布如受傷的老虎般痛嚎起來,腕骨盡碎,強悍如山的身軀震的慘然後飛,重重地摔到地面上。
此時南海衆人和西陵神殿神官們的攻擊,也終於來到,桃山前坪上只聞劍嘯淒厲,數百道劍光高速飛行,如暴雨般斬向寧缺的身體。
場間所有人都知道,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寧缺殺死,不讓他射出第二箭,所以真的是捨生忘死相搏,前仆後繼而至,只是因爲修行境界的差距,出手順序便分出了先後,以此觀之,金帳國師和佛宗七念還有趙南海,乃是場間修行境界最爲深厚之人,勒布稍遜一籌,其餘的人更是等而下之。
這並不代表最後到來的這輪攻擊要弱於先前,因爲參與的人數實在是太多,除了柳亦青和爛柯寺觀海僧之外,竟是集合了所有人的力量。
如果密集的劍雨,縱使身法再好,也無法避開,但寧缺的刀法乃是在岷山荒原上練出來的,純熟至極,再加上從葉紅魚處學過南晉劍閣身前一尺的道理。一旦施展開來,真正的雨水無法打溼他的衣裳,更何況是如雨的飛劍。
令人震驚的是,寧缺沒有選擇閃避,也沒有舞出刀光護住自己的全身,除了斬落南海一位老神官的道劍,他對其餘襲來的飛劍看都沒有看一眼。
數百道飛劍刺中寧缺的身體,從外圍看上去他似是變成了一隻刺猥。然而瞬間後,那數百道飛劍便寸寸斷裂,像爛稻草般落在了寧缺的腳邊!
絕大多數來襲的道劍,連瀰漫在他身周的那些神輝都無法刺破,即便是西陵神殿和南海諸人裡幾道知命境的道劍,也最多隻能刺破他的衣裳。觸着他的肌膚,便失去了所有的威能,瞬間便被震斷!
寧缺修行浩然氣後,本就身堅如鐵,此時身體內充盈着磅礴的昊天神力,再以浩然氣之道而行,以內貫外將這股神力佈滿全身,更是如金如玉,甚至快要接近魔宗不朽的境界。哪裡是普通飛劍能傷?
斷劍簌簌落下,在地面堆至半尺高,看上去就像是桃山前坪那些紅黃落葉,在微寒的地面堆起了小丘,寧缺便站在其間。
看着祭壇前的這幕畫面,所有人的都覺得心寒意冷,尤其是那些本命道劍被他震碎的強者們,更是絕望到了極點。
今日西陵神殿召開光明祭,桃山前坪上至少有二十餘個知命境修行者。更不乏像西陵掌教、佛宗七念、金帳國師這樣絕世高人。可以說人間超過半數的頂尖戰力,都在場間。然而這樣的陣勢,竟被寧缺一刀破之!
在諸強者的圍攻下,他來不及再次動用元十三箭,傳聞中那道異常恐怖的神符也沒有,他只憑着一把鐵刀便敗盡天下諸強!
寧缺曾經被修行界認爲是史上最弱的天下行走,然而今時今日,誰還敢說他弱?誰還有資格說他弱?誰能比他更強?
爲什麼?因爲他承受了天啓?爲什麼他能接受昊天的神力?就算他真的修到五境之上,但他不是昊天信徒,爲什麼沒有被磅礴的昊天神力撐死?
衆人震驚無語,無數個問號在心裡不停迴盪。
便在這時,寧缺將鐵刀深深插入地面,再執鐵弓。
桃山前坪上響起幾聲暴喝與驚呼。
寧缺一把鐵刀便如此威猛,如果讓他動用元十三箭,那該是多麼恐怖?
人們不可能允許這樣的畫面發生。無論有沒有受傷,所有人都再次向寧缺發起悍不畏死的攻擊,桃山前坪上天地元氣大亂!
如先前一樣,境界最深厚的強者們,是最先做出反應的人。
金帳國師寶鼎大神官神情凝重,手裡那隻木鼎的顏色驟然間變深,不知何時,上面覆上了一層淺淺的雪霜。
國師深若大海的雄渾念力,經由木鼎加持放大,變成一道冰寒至極、而且夾雜着無數草原祭物犧牲怨恨的念力,隔空襲向寧缺!
他堅信就算寧缺有昊天神力加持,在自己這道付出極大代價的怨寒力攻擊之前,也必然要陷入麻煩之中,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道念力剛剛釋出便告消失,有若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到去了何處!
這道念力攻擊竟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斬斷!
什麼樣的力量,可以斬斷念力!
……
……
幾乎同時,七念也動用了自己最強大的佛宗手段。
七念乃是懸空寺高僧,與葉蘇、唐齊名的佛宗天下行走,自二十年前荒原天降異兆之後,他便嚼舌入腹,以慈悲堅忍修閉口禪。
這一修便是十餘年,再也沒有人聽過他說話,便是在長安雪湖畔,面對隱於林中的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蟬,他也沒有開口。
直至數年前爛柯寺那場秋雨,寧缺和桑桑將入佛祖棋盤,書院二先生君陌破寺而入,他才終於破了閉口禪,說了一個疾字!
便是這一個疾字,便令爛柯寺古鐘破裂,君陌被迫把後背留給葉蘇,鐵劍離手而擲,可以想見,這位佛門高僧的閉口禪強大到了什麼程度。
如今數年時間一晃即逝,七唸的閉口禪愈發強大,只見他微微啓脣,秋風輕拂間,便有一朵潔淨的白蓮花於脣齒之間生出!
此人竟是把佛念修成了實體!
這比他修的不動明王法像更加不可思議!
潔淨的白蓮花飄然離脣,向寧缺而去。
沒有人知道,這朵白蓮花襲向寧缺,會引發怎樣的威力。
寧缺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桃山前坪上的人們想知道,但他們無法知道。
因爲這朵蘊藏着無窮佛唸的白蓮花,並沒能飄到寧缺身前,而是在離開七念脣齒後不遠,便在他臉前的空中裂成了無數殘瓣!
什麼樣的力量,可以如此悄無聲息地將佛念蓮花斬成碎片!
……
……
趙南海的昊天神輝,襲向寧缺。
神輝凝成的聖潔光柱,離開他的食指不到三尺,便被切斷。
勒布暴喝聲中,似受傷的老虎,再次撲向寧缺。
他只往前走了三步,身上便多了十餘道深刻的傷口。
意念被斬!
白蓮花被斬!
昊天神輝被斬!
最強悍的身軀亦輕鬆斬之!
祭壇四周的空氣間,彷彿隱藏着無數道力量。
那些力量無比鋒利,可以斬盡世間一切物。
究竟是什麼力量,能夠如此恐怖?
斷掉的神輝悽慘地四處噴灑,碎掉的白蓮花釋放的佛念扭曲着光線,勒布身上的血像瀑布般噴舞,在神輝光線血水間,有線條若隱若現。
那些力量,便來自這些線條。
這些線條看似凌亂,實際上每兩根爲一組,正是乂字!
祭壇前的空氣裡,數十道乂字符緩緩顯現出來。
這便是寧缺最強大的神符!
這便是在長安城裡把觀主斬的骨肉分離的神符!
沒有人看到他是如何施符的,那是因爲沒有人知道,他先前鐵刀斬落的時候,不僅僅是爲了退敵,也是在寫符。
每記刀痕便是一條線,兩刀便是一道符。
乂字符!
……
……
祭壇之前,飄着乂字符。
再沒有人敢向寧缺發起攻擊,再驕傲強大的修行者們,面對這些最簡單的文字,都不敢放肆,觀主的前車之鑑不遠。
人們震撼無語,不僅僅是因爲寧缺以刀書符的神奇手段,更是因爲他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寫出了這麼多道神符!
符師需要天賦,不是誰都能做的,但像七念這樣的人物,自然明白符道的一些基本原理,如果用寫字來形容寫符,那麼符師的念力便是符文書寫所用的墨水,而書寫一道神符需要的念力更是多的難以想象。
修行界再強大的神符師,哪怕是顏瑟大師這種境界的神符師,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寫出這麼多道神符!
寧缺卻做到了,他甚至不需要冥想回復念力,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乂字符飄拂在桃山前,無數樹葉飄落然後碎裂,無數慘呼聲響起,無數人斷腿掉首,七念等人神情凝重,不敢上前。
鐵箭已上弦,鐵弓正彎。
寧缺看着眼前這幕畫面,覺得自己回到去年冬天長安城的那場風雪中,天啓所受的昊天神力,就像是長安城給予自己的無窮力量。
有了這種力量,他可以做到很多人想不到的事情,可以寫出很多道神符,便是面對觀主,他都滿懷信心,這種感覺非常好。
這種感覺,便叫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