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一天。
三河壩東岸。
革命軍屏息靜氣,在等待着敵軍的進攻,一陣陣輕微的落水聲響起,卻是三河壩西岸近百隻竹筏落水。藉着江上朦朦朧朧的霧氣,敵軍乘竹筏向東岸駛來。
蔡晴川與戰士們趴在工事裡,專注着江面的一舉一動。
另一個工事裡,林彪和戰士們的手中都握着手榴彈嚴陣以待,隨時準備給敵軍迎頭痛擊。
江上,隱隱約約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竹筏,緩緩地向東岸漂來。
朱德在工事高處的指揮部旁舉着望遠鏡,觀察着敵軍的動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朱德的副官走過來彙報::“報告,敵人開始進攻了!”
朱德舉着望遠鏡說:“沒我的命令不許開槍!”
敵軍的近百隻竹筏已渡過河中央,此時的敵軍已經顧不上隱藏行蹤,飛快地划着竹筏,一隻只竹筏離東岸越來越近。
革命軍將士們望着越來越清晰的竹筏,焦急地等待着指揮部裡朱德的命令。
副官有點焦急地望着朱德,朱德右手向下,做了一個下壓的動作,說道:“再等等……”
三河壩有些河段水不太深,只能沒過人的腰部。一些敵兵見狀乾脆跳進江水中,推着竹筏渡江而來。
敵軍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竹筏破水的聲音越來越響亮。革命軍將士們神情緊張,不自覺地握緊了手裡的槍。就在敵軍竹筏靠岸的瞬間,朱德做了一個攻擊的手勢:“打!”朱德話音剛落,林彪和陳毅瞬間就甩出了馬尾手榴彈,手榴彈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準確地砸向敵軍。
手榴彈落在江邊的石頭上,瞬間在渡江而來的敵軍中爆炸開來,蹦出一朵耀眼的火光,炸得敵軍鬼哭狼嚎。
就在手榴彈砸向敵軍的時候,孫樹成手中的馬克辛重機槍也發出一陣陣怒吼,剎那間彈如飛蝗,硝煙四起,剛登上東岸的敵軍如同割麥子一般,一茬一茬地倒下去。馬克辛重機槍吐着憤怒的火焰,彈殼在空中肆意飛舞,叮叮噹噹地落地聲沒有一絲停歇。隨着黃銅彈殼的不斷落地,竹筏上的敵軍也不斷地掉入水中。
竹筏上的敵軍被晾在河道上,走不了,也躲不開,變成了活靶子一樣。子彈在江面上濺起朵朵浪花,竹筏上的敵軍或中彈掉進水裡染紅一片江水,或被江水一卷不知道衝到了何處。
敵軍仗着人數衆多,如蝗蟲一般前仆後繼地搶灘進攻。在槍火的間歇裡,有些敵人逃過攻擊登上了東岸,林彪和陳毅見狀立刻帶領部隊躍出戰壕迎了上去,與敵軍進行白刃戰。
此時馬克辛重機槍陣地已經被一團團白霧籠罩。由於機槍過熱,革命軍戰士不停地潑水降溫,機槍上吱吱冒着白煙。
給工事運輸彈藥的戰士扛着沉重的彈藥箱疲於奔跑,一名戰士被流彈擊中,後面的戰士立刻扛起彈藥箱繼續奔跑,也是沒有一絲停歇。
兩軍交戰,整個三河壩陷入怒吼與慘叫之中。
西岸敵軍指揮部,副官慌慌張張地跑來向錢大鈞彙報:“報告,我軍搶灘遭受頑強抵抗,損失嚴重!”
錢大鈞狠狠一拍桌子,說:“上當了,通知炮兵攻擊!”
副官說:“我們的部隊還沒撤出……”
錢大鈞說:“笨蛋!他們的部隊現在也暴露在明處!”
副官爲難地說:“這……”
錢大鈞狠狠地看了一眼副官,說:“這是命令!”
片刻之後,西岸的幾十門大炮裝好炮彈,同時轟鳴,東岸灘頭頓時變成一片火海。
炮彈瘋狂地落到陣地各處。
不分敵我,炸得雙方士兵血肉橫飛!
在炮火的瘋狂轟炸下,革命軍和敵軍均有不同程度的傷亡,一名革命軍戰士被流彈擊中了大腿動彈不得,另一名戰士想要上前去拉他,誰曾想一聲爆響後,戰士手上只握着戰友的斷肢;幾名革命軍戰士躲進工事,一顆炮彈從遠處飛來,落入工事,工事盡毀,士兵皆亡!
炮聲中,敵軍士兵罵罵咧咧地倉惶逃向竹筏,更多的敵軍士兵被自己的炮彈炸得魂飛魄散。
此時整個戰壕已成爲一片火海。雙方士兵不分敵我,統統都在找地方躲避着。
錢大鈞倚在指揮部的靠椅上,閉着眼,享受着炮擊的轟鳴,突然一切靜止了。
錢大鈞猛然睜開雙眼,衝着副官吼道:“怎麼停了?給我繼續炮擊!”
副官說:“軍長……炮彈打光了。”
錢大鈞不敢置信地叫道:“什麼叫打光了?”
副官不敢說話,只有王文翰上前耳語道:“後勤出了點問題,彈藥後天運到!”
錢大鈞狠狠一拍桌子罵道:“媽的……”
轟炸過後,趁着革命軍調整的空當兒,敵軍飛快地退回了西岸,第一天的戰鬥結束了,三河壩又恢復了平靜。
殘陽似血,陣地如墓,屍橫遍野,層層疊疊。水裡一具具屍體半浮半沉,河水被染成了血紅色。
當天夜裡,大霧瀰漫,籠罩了整個江面和陣地。
西岸敵軍指揮部裡,王文翰說:“摸清楚了,南昌暴動的主力部隊,已經南下潮汕,阻擊我們的是朱德。”
錢大鈞說:“朱德?”
錢大鈞踱出營帳,望着眼前的迷霧伸出手,欲把霧水握在手裡。隔了半晌,錢大鈞突然說:“明晨,利用大霧,強力搶灘……”
王文翰說:“軍長,要不要等彈藥到了再開始?”
錢大鈞說:“朱德的部隊不及我們十分之一,今日又遭受重創,他擋得住我嗎?執行命令!”
“是!”
此時,東岸的朱德同樣看着迷霧,在戰壕裡聽着副官報告:“一整天的戰鬥,我們消耗了大量彈藥,三連全部陣亡!面對明天敵人的進攻,不知道我們還能支撐多久。”
朱德站在迷霧中,似乎已經想到了阻擊敵軍的辦法。
第二天。
江面上、陣地裡濃霧瀰漫。到處瀰漫着燒焦味、血腥味和腐爛的味道。
三河壩區域能見度甚低,幾十步外的景象甚至只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黑影。
此時守衛河灘工事的戰士們十分緊張地盯着河面,一雙雙眼睛緊緊地盯着,一點風吹漣漪都不敢放過。戰士們雙手緊緊握着鋼槍,甚至握得手指發麻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林彪和陳毅帶着幾名戰士,沿着河岸從敵人屍體上收集着槍支和子彈。
一些屍體死相甚爲恐怖,有斷手斷腳的,更有些已經是血肉模糊,甚至分不清楚部位。一名小戰士見狀不禁當場吐了出來。
突然前方河道上傳來不尋常的水聲。
林彪一揚手示意整個隊伍安靜,身後的戰士紛紛止住動作,不敢妄動。
濃霧中看不到十步以外的景象,靜寂中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忽然霧裡閃爍出一個光點,子彈“嗖”一聲劃過,一名戰士毫無徵兆地被擊中頭部。數百名敵軍如鬼魅般突然在霧中出現,登上了灘頭。
林彪見狀大叫道:“敵軍突襲!撤!”
林彪與陳毅揹着槍支子彈跑向河灘工事。兩人跳入掩體後,林彪立即回身開火反擊,幾個追得緊的敵人應聲倒下。
敵軍如過江之鯽一撥接一撥登陸灘頭。革命軍有些招架不住了,很快被敵軍搶佔了部分陣地。
林彪等人果斷撤出陣地,戰士們抱着彈藥離開,幾名戰士勇敢地扛着還未降溫的馬克辛機槍,避入樹林中。
殺得性起的敵人哪肯放過革命軍,他們死死追趕着撤退的革命軍,跟着進入了東岸樹林之中。
林彪和陳毅帶着戰士們拼力奔跑着,一發發子彈從他們身後不停地劃過。身邊的樹木相繼被子彈擊中,木屑四飛。
追擊的敵軍翻過第一道防線後,忽然發現失去了目標,林彪與陳毅等人蹤影全無。
一名敵軍軍官環視四周,突然驚覺自己進入了革命軍的U型防守陣。數支掩藏在工事裡的馬克辛重機槍,把深入的敵軍圍在射程之中。明白了真相的敵軍軍官被嚇得目瞪口呆,忽然叫喊一聲就往回跑。
此時,在陣地裡等待敵人上當的蔡晴川露出了笑臉。
蔡晴川喊道:“等你們很久了。”
伴隨着一聲開火的命令,U型防守陣形成密集交叉的火力網,如同割麥子一般收割着來犯的敵兵。馬克辛重機槍突突地冒着火焰,旁邊的戰士忙碌地爲其上着彈藥,一時間機槍旁就堆起了一堆堆黃銅彈殼。
敵軍被突然而來的密集火力打蒙了,但是反應過來的敵軍很快在軍官的催促聲中成戰術隊形推進着。子彈在林彪和陳毅身邊飛快地劃過,濺起了一陣陣塵土。隨着敵軍的快速推進,林彪和陳毅身陷敵軍重圍,革命軍的防線岌岌可危。
蔡晴川見狀將機槍交給孫樹成,自己帶領十幾名戰士增援上去。
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一名敵軍士兵猛然撲向蔡晴川,將其撲倒在地,另一士兵則向他舉起了刺刀,眼看刺刀即將扎到蔡晴川,一聲槍響以後,敵軍士兵應聲倒下。
蔡晴川擡頭一看,正是林彪救了自己一命。兩人相視一笑,旋即一起往主戰區域轉移。
大批敵軍如潮水般涌來,他們或持槍衝鋒,或射擊掩護,瞬間便填滿了主戰陣地。敵軍以人海戰術推進,在槍炮的轟鳴下不顧傷亡,拼力進攻。
此時朱德設下的U型防守陣發揮了重要作用。陣地前後左右都有機槍聲,四面八方都是革命軍戰士。一隊隊進攻的敵軍倒在了革命軍的U型防守陣前,甚至有些地方屍體堆積了起來。
就在雙方激戰正酣的時候,忽然右翼的馬克辛重機槍停止了射擊。
林彪驚詫地看去。幾挺機槍同時卡彈,U型陣立刻暴露出弱點。
被革命軍壓着動彈不得的敵軍終於緩過勁來,在敵軍軍官的指揮下迅速聚集起來,向啞火的地方衝去。
陣地右翼的革命軍被迫從掩體裡衝出,與蜂擁而來的敵人展開了一場殘酷的肉搏戰。
林彪大叫着躍出戰壕,在肉搏戰與子彈中穿梭着,飛快地衝向陣地右翼。
林彪衝機槍手大喊着:“怎麼回事?”
機槍手正在手忙腳亂地修理着馬克辛重機槍,旁邊的戰士在開槍掩護着。林彪推開機槍手,上手熟練地搶修着。
此時陳毅與孫樹成相繼回到U型防守陣地,互爲依靠抵擋着敵軍的衝鋒。
戰場形勢十分緊急,蔡晴川帶領一隊革命軍戰士繞道從U型防守陣的後面向敵軍發動了突擊。
幾名敵軍士兵從肉搏中突圍,叫喊着向右翼啞火的馬克辛重機槍衝去。林彪頭也不擡,冷靜地繼續修理着,就在一個敵軍士兵迎面衝來舉起刺刀時,機槍及時修好,一道火光迸發而出,把衝在前面的敵兵打成了篩子。
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是軍人最榮耀的歸宿。此時革命軍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拼命消滅更多的敵人,拖住敵軍三天,直至生命盡頭的最後一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打退了猛烈進攻的敵軍,戰場再次恢復了平靜。
革命軍將士們累得精疲力盡,或依靠在戰壕邊上,或直接癱倒在地上,或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此時林彪一動不動,雙手依舊緊握着馬克辛重機槍的手柄,握得手指僵硬。朱德見狀走上前,用力拍了拍林彪的肩膀,將林彪已經僵硬的手指使勁掰開。
此時天已經黑了,朱德在東岸戰場察看戰況,一幕幕慘烈的畫面展現在他的眼前。到處都是雙方士兵的屍體,江中漂浮的死屍隨着浪涌上下漂動。
朱德踏着從戰士身上流出的血水前行,看着擺放屍體的地方,他不禁眼泛淚光。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眼前交錯閃過,這裡面有些人白天還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夜晚卻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當夜,革命軍指揮部內,朱德與十數名年輕的戰士握手告別。他們是臨時組建的特別小隊,雖然明知前路是凶多吉少,但是戰士們卻一臉堅毅地向朱德敬禮。
第三天。
清晨,戰場西岸的水面上霧濛濛,十餘個腦袋相繼冒了出來,他們是特別小隊的戰士。特別小隊戰士們身着輕便裝束,相繼游上西岸,把緊密包裹在防水油布裡的炸藥包取出捆在身上。
一名戰士在地上畫出示意圖,大家瞭解計劃之後,便各自散開,悄悄潛往敵方營地。
特別小隊的戰士化作幾道利箭飛快向錢大鈞的指揮部靠近。他們乾淨利落地幹掉了巡邏的哨兵,順利地衝進指揮部的帳篷。但是沒曾想帳篷裡卻空無一人,戰士們相視一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突然,帳篷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片刻後帳篷外圍滿了荷槍實彈的敵軍士兵。王文翰一聲令下,千萬顆子彈射向了軍帳裡。
槍林彈雨下特別小隊的戰士們陸續被殺身亡,一名身負重傷的戰士拉響了身上的炸藥。剎那間整個敵軍指揮部火光沖天,氣浪滾滾。
硝煙散盡後,指揮部被炸得一片狼藉,錢大鈞從遠處走了出來,他的身後竟然跟着一位身穿革命軍軍裝的小兵。
錢大鈞看着地上陣亡的戰士,又回頭看了一眼叛變的革命軍小兵,冷冷的說:“我會重獎你。”
小兵諂媚地一笑,正想張口說話,錢
大鈞突取拔出手槍,一槍把小兵打死。
“你可能不知道,我最恨的是吃裡扒外的叛徒!”錢大鈞說罷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王文翰急忙追了上去說:“軍長,炮彈已經運到了。”
錢大鈞聞言停住了腳步,望着河對岸緩緩地說道:“明天,我要朱德的部隊徹底滅亡。”
第四天。
此時天色微明,南國特有的潮溼朦朧的氣候,彷彿莫測的未來。如果沒發生三河壩戰役,這裡將是一個三江並流,風景優美之地。而此刻,這裡承載的是中國革命的火種。
朱德着裝整齊,面容威嚴,他緩步走出了戰壕,環視一週,各個連隊活下來的將士們此時全副武裝列隊整齊,向朱德行着注目禮,此時戰士們已經隱隱有種百戰餘生後的精銳氣。
蔡晴川向朱德彙報:“報告,部隊人數清點完畢。戰前2875人,傷亡1738人,現有1137人。”
朱德微微一點頭,深情地看着將士們,說:“同志們,我們孤軍作戰,一千多名戰友犧牲了。面對死去的戰友,我朱德心中有愧!但是我們用生命換來的寶貴時間,爲主力部隊贏得了生存的機會。大家說,值不值?”
上千名官兵們異口同聲地回答:“值!”戰士們的喊聲震耳欲聾!
朱德繼續說:“現在,阻擊任務已經完成,我們要撤離三河壩。那個錢大鈞絕不會讓我們輕易離開,我決定留下三百人斷後,拼死擋住錢大鈞,爭取八百人活着出去。說實話,留下的人活着的希望很小,所以,父子同軍的兒子出列離開,兄弟同軍的只准留下一個!大家記住,我們今天的舉動,就是要爲中國革命留下一些種子!”
蔡晴川突然大步走出,堅定地說:“十一軍二十五師七十三團團長蔡晴川,黃埔三期,共產黨員,我申請留下!”
孫樹成接着大聲說道:“十一軍二十四師七十二團團長孫樹成,黃埔一期,共產黨員,願留守斷後!”
一戰士說:“報告,我是孤兒,我申請留下!”
越來越多的戰士們紛紛站了出來請求留下,近千名革命軍將士竟然沒有人願意離開。
朱德深吸一口氣,脫帽向將士們行了一個深深的鞠躬禮。
一名父親安慰着馬上要撤離的兒子,此時兒子雙眼通紅,卻掙脫父親的懷抱,對父親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兩個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兄弟抱頭痛哭,難捨難分。
片刻之後,三百名斷後的將士列陣在前,士氣如虹。三百視死如歸的虎賁迸發出無可阻擋的氣勢。
朱德走向蔡晴川,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情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言語。此刻,不用言語,一個眼神就能代表一切。
朱德把帽章摘下放在地上,林彪、陳毅、蔡晴川、孫樹成紛紛摘下帽章,放在地上,不一會兒,數以千計的帽章聚集在一起。
此時三河壩江面靜謐無聲,此時的革命軍戰士在進行決戰前的準備。一堆堆炸藥被安放在明處暗處,一根根導火索被巧妙地隱蔽起來,戰士們在整理着臨時土造的燃燒瓶。
蔡晴川隱身在樹叢之中,手裡熟練地擺弄着短刀。
只聽三河壩西岸數百隻竹筏的落水聲響起,敵軍乘着竹筏逐漸接近三河壩東岸。百人,千人,萬人,一眨眼的工夫敵軍便佈滿了整個江面。
西岸的河灘上,錢大鈞騎着駿馬,遠眺對岸,馬鞭一揮,喊道:“給我把對岸炸平!”
看到越來越近的敵軍,蔡晴川打了一個呼哨,留下的三百名將士迅速隱下身形,躲進掩體中。
敵人毫不吝惜子彈和炮彈,重炮齊鳴,對着革命軍的防線瘋狂轟擊。無數的炮彈傾瀉在戰場上,爆炸的火光照亮了整個三河壩。
騎在戰馬上的錢大鈞聲嘶力竭地呼喊道:“給我殺上去!一個活的都不留!”
第一撥敵軍衝上了山坡,革命軍躲在高高低低的工事,猛然火力一片,成批的敵人瞬間倒下。
激戰中,忽然一小股敵人突破防線,突破三百將士的防線,蔡晴川一咬牙,端着刺刀步槍衝出,刺、撥、挑、擊,撂倒幾個,他又迅速跳回防線,開始火力阻擊遠處的敵軍。戰士們紛紛效仿,攪得敵人亂成一團。
更多的敵軍從四面八方攻了上來,敵軍仗着人數衆多,漸漸佔了上風。
這場人數懸殊的戰鬥進行得十分慘烈。隨着一名名革命軍將士的倒下,革命軍越打越少。有些革命軍將士打光了子彈,便揮舞着大刀衝了出去,咬牙切齒地與敵拼命。
三百革命軍將士被越來越多的敵軍包圍。
蔡晴川此時從犧牲的機槍手手中拿起機槍,一道道火光噴射而出,他衝着圍上來的敵軍喊着:“孫子們!來呀!”
敵軍在機槍的掃射中紛紛倒下,一時間蔡晴川附近竟形成了空白。
敵軍更猛烈地攻擊着,爆炸聲,射擊聲,呼喊聲,混成一片。
蔡晴川右臂中了一彈,便換了左臂抱槍繼續掃射。突然,怒吼戛然而止,機槍沒有子彈了。
蔡晴川扔了機槍,環顧四周的戰況,映入眼前的是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孫樹成和已經所剩無幾的戰士們。
突然,一發流彈擊中了蔡晴川,此時他幾乎失去意識。
一股強大的執念支撐着他強撐起身體,跌跌撞撞地走向先前布好的引爆點。此時敵軍已經將蔡晴川團團圍住,上百人舉槍瞄準着他。
蔡晴川咬緊牙關,抓起兩顆迫擊炮彈,躍入敵羣。兩顆迫擊炮彈被他用力撞擊在地上,埋好的引信被擊發。一連串沖天的爆炸,三河壩爆火連天,敵我雙方的屍體飛揚在半空中。
此刻,已經轉移至山頂的革命軍,聽到這一連串的爆炸聲,眼中盡是悲痛。朱德停住了腳步,臉龐被戰火薰得烏黑的朱德佇立山頭,他目光堅定,眼中充滿淚水。
朱德向三河壩方向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三河壩東岸高地上依然硝煙瀰漫,大批敵軍仍然小心翼翼地朝陣地深處搜索着。三百革命軍將士視死如歸的叫喊聲彷彿還在耳邊縈繞。
一處冒着煙的廢墟上,幾個燃燒的木箱子忽然發出了“啪啪啪”的響聲。幾個敵軍士兵哆裡哆嗦地趴在地上躲避着。
源源不斷的敵軍涌上陣地。壕溝裡、工事內已然空空如也,朱德部隊早已經撤離。
錢大鈞巡查戰場,當他看着遍地的帽章和英勇的革命軍屍體後,臉上不禁流露出敬佩之情。
錢大鈞望着倒在戰壕裡的蔡晴川,緩緩地說:“凡是黃埔軍校的,單獨埋葬。”
錢大鈞回身離去,擡手在臉上抹了一把,似乎在擦拭眼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