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山巔，女孩呆呆看着三個小小的土包默然不語。
良久，直到身後傳來腳步聲，露琪亞纔回過神來，只是神情依舊有些恍惚，“他們死了啊，戀次。”
“死了，”
滿身狼狽，渾身佔滿塵土和血跡，甚至開口之時戀次都覺得嘴裡一股血腥氣，但無論是他自己還是露琪亞都沒有在意這些。
上前兩步蹲下，戀次在中間的土包之前挖了一個小坑，將沾着血的匕首放到裡面，然後埋了起來，最後踏平。
“那兩個人已經死了，和他們的首領埋在同一個地方。其中一個還以爲沒人找得到他，實際上我一去就看到他了，那裡的東西他一個人要搬走可不容易。”
除了錢財之外，刀疤臉的小金庫當中還藏着不少的食水，足足有二十罐，那傢伙貪心不足還想要全部帶走，結果還沒等收拾完就被戀次撞上。
就算他拿着匕首，對上全力以赴的戀次也不是對手。
至於另外一個，老大死了就被嚇得躲回了家裡，同樣被戀次找上門去解決了，甚至比起他那個同伴還要好收拾。
“戀次，”
“嗯？”
坐在同伴的墳前，戀次擡頭看向露琪亞，稚氣未脫的臉上難掩疲憊。
今天的戰鬥對他而言有些困難了，雖然拼命之下達成了目標，但是付出的代價同樣不小，此刻右腿還在微微顫抖。
“爲什麼會這樣呢？明明說好了大家永遠都在一起，永遠不會分開的，就算是流魂街，就算是戌吊，也要一直相互依靠着活下去。”
“……可能這就是命吧。”戀次最後只能這麼說。
廝殺不止，生死無常，南流魂街78區戌吊就是這樣的地方，除非死神，否則任何人都有可能在某一時間某一地點死於某種原因。
而且就算他們今天沒有死掉，戀次也知道，他們總有一天會離開的。
沒有成爲死神的資質，普通魂魄的壽命一般也不會超過一百年，而且越是年輕越有可能早逝，原因可能是他們生前的罪孽和因果更少，能夠更快地重回人間。
從這一方面來說，阿虎三人的離去可能還是一件好事，說不定他們現在已經去了現世，十個月之後就會有三個新的生命降生。
但是對於還留在屍魂界的同伴而言，無疑是一場死別。
而且不是善終，是源於他殺的死別。
尤其是對露琪亞。
“不，這不是命，這一切都是因爲我的錯，如果不是因爲我，他們就不會出來尋找食物，就不會……死。”
吐出最後一個字便彷彿耗盡了露琪亞所有的力氣，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萎靡。
又或者說是因爲造成了同伴的死而陷入了自責之中。
“不是你的錯，露琪亞。”同樣坐在地上的戀次起身走到露琪亞身前，蹲下來看着她，清秀的臉上是自責和哀傷。
從認識到現在，戀次自問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露琪亞。
失去了所有用以僞裝的高傲與無所謂，此刻的露琪亞讓人不自覺地感到心疼。
“沒有足夠食物的話，你會死。”
“我一個人死總好過三個人死！”
戀次不說還好，一說露琪亞瞬間激動起來。
如果早知道這一次尋找食物會導致同伴死亡，露琪亞寧願自己因爲飢餓而死，也不願看到三個同伴因爲一樣的死因，死在同一個地方！
“早知道會是這樣的話，不如讓我餓死……”
“他們沒有死！”雙手抓着露琪亞的肩膀，戀次語氣嚴肅至極，“他們沒有死，露琪亞。你知道的，他們只是去了現世而已，在那裡他們會重新擁有身體，擁有父母，有朋友，有食物，能夠上學，能夠有很多很多的衣服和玩具……比起在戌吊，那樣更好不是嗎？”
“但是去了現世的他們就不再是他們了啊！”
就算是去了現世又如何，離開了這個世界，就失去了在這個世界的所有記憶，作爲一個全新的個體生活。
這就是死了！
“如果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但是我會看不起你，露琪亞。就連阿虎他們也一樣會看不起你。”
“什，什麼意思？”
站起身的戀次背對夕陽，露琪亞就算擡起頭也無法看清他的臉，只能夠聽到他的聲音，透着幾分從未有過的冰冷，
“他們也好，我也好，從認識的第一天開始就決定了，要互相依靠，共同生活下去，直到結束的那一天。那個時候，無論遇到什麼樣的事情都是命運的註定，絕對不會有任何的後悔。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就做好了隨時可能死，隨時可能目睹同伴死的準備，然後一同留在了戌吊。
爲了你去尋找食物，不是因爲你需要食物，而是因爲你是我們認可的家人，所以纔會願意爲了你冒險。如果你只因爲他們的死就抱有這樣的想法，那麼他們就真的做錯了。”
如果不是做好了可能會死的準備，阿虎他們怎麼可能會向刀疤臉那樣的人下手。只可惜戌吊本就如此，饒是刀疤臉其實也算不得多厲害。
結果這一次的下手對象就造成了三人的死亡。
除了命當如此，戀次沒有其他的理由。
“聽着，露琪亞，如果你因爲阿虎他們的死而心懷愧疚，最應該做的不是自責，而是想辦法改變這一切，改變戌吊，只有那樣才能夠避免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否則，終有一天，我會和阿虎他們一樣。”
“我不允許！”
“這是我的決定！露琪亞你沒有辦法反對。”
這樣說着，戀次朝着露琪亞伸出了右手，“如果不希望我也這樣離開，就振作起來，然後拼命地努力。”
“……我明白了。”咬着嘴脣，露琪亞最終伸出了右手，在戀次的拉扶下起身。
“很好。”無論露琪亞此時到底有沒有釋懷，只要不繼續沉浸在那樣的負面情緒之中，戀次就已經達成了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