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小兄弟你器宇軒昂,氣度非凡,乃人中龍鳳,想必是來拜會白帝的吧?”醉醺醺的老漢眼中透出精光,令對視者心頭陡然一驚,好似面對的是一頭沉睡雄獅般。
“正如老丈所說,不知老丈可有指教?”白袍書生微笑提問,聞言老漢呵呵一笑,接着衝櫃檯方向努了努嘴,書生打扮的年輕人頓時心領神會:“掌櫃的,爲這位老丈上最好的酒!”
“好嘞!”店家準備的速度出乎意料,眨眼間一斤黃金一壺的珍貴翡翠釀便擺上桌案,動作之行雲流水彷彿提前演練好的一般,爲自己斟滿一杯翠綠酒漿,老漢面帶陶醉地一陣猛嗅,接着一口便悶了下去,頓時紅光滿面,鬚髮都似高揚一般。
“小友實是性情中人,老夫我沒有別的愛好,獨嗜此間翡翠釀,既然小友誠意十足,老夫我自然知無不言。”
“想必小友也明白,白帝身爲這白帝城之主,自從得了白帝星認可實力地位皆是大漲,雖然素有禮賢下士的賢名,可如今每日都有不知多少人想拜會白帝,或請求出手治癒傷疾,或毛遂自薦投效門下,或拉近關係,或試探虛實,白帝自然不可能一一接見,因此府上便立下一條規矩,白帝每月只有十日待客,每日至多十人,也就是說每個月唯有一百名客人有機會見到白帝,其中,還包括本就與白帝熟識的老友等等。”
老漢咧嘴一笑,仰起腦袋將酒漿咕嚕咕嚕灌進喉嚨,長出一口氣後接着開口:“說是一百,其實上個月總共才八十六人而已,其中有一半提前便與白帝打好招呼,剩下一半算是陌生或身份較低的,裡面又有一半隻是與白帝交談片刻便不了了之,不僅沒有實現本來目標,甚至還自慚形穢,不好意思爲自己的私事佔用白帝寶貴時間。”
“我觀小友乃人中龍鳳,可惜在這八荒大陸之東卻算不得名人,除非備有重禮、投其所好或有其他本領,一個月內得白帝接見的機會估計也就略多於一成,不過若你肯耐下性子在這白帝城多等些時日,待上一年半載總能等到機會,凡是都有高低起伏,白帝新近名揚大陸,拜訪者自然絡繹不絕,可過些時日,這勁頭便過去了。”
“當然,這也說不準,說不定到時候白帝大人日理萬機,連一個客人也不肯見了呢?我看小友也不是閒暇之人,若想成功,多少得拼上一把。”
說到這裡,老漢再次將翡翠釀灌進喉嚨,隨後看向已經空空如也的酒壺,眼神飄忽。
“店家,再爲老丈上三壺酒!”年輕書生展顏一笑,這番話也令老漢的神情明朗起來:“小友確實爽快,對老夫我的胃口!”
“在下便開門見山,求問老丈——如今可有儘快拜見白帝之法?”
“這個,說來簡單,做來就難了。”老漢沉吟一聲:“其實此間道理小友也明白,白帝事務繁忙,既要管理領土事務,又要爲客人治病療傷,自身修煉也不可能落下,每月是從百忙中抽出時間接待客人,他自然會仔細斟酌對象,譬如那一位位國王與天行強者,情面太大,推卻不得,好友故人來訪也不能拒之門外,除此之外肯見的,自然就是那些能對他產生幫助的客人了。”
“兩個月前,便有一位人稱‘鬼謀’的兵法家出現在白帝城,自言欲要投奔白帝麾下開創大業,第二日就有人見到他被請入府中,還有一位商人持有白霞珊瑚珠明言獻給白帝,同樣在數日內得到接見,還有一位不知身份的黑衣人更是狂妄,揚言白帝的功法修行不到家,要爲他指正,並出手擊敗不服的靈華強者,此人同樣得見白帝。”
“綜上所述,想見白帝很簡單,只要接見小友對白帝有益,不必小友千方百計去訪,白帝自會派人請你上門。”將第二壺酒喝得精光的老漢像是已經爛醉,身體搖搖晃晃,年輕書生聞言只是微笑:“老丈所言極是,請問老丈可知白帝喜好?也好令在下心裡有數。”
老漢說的道理再簡單不過,但做起來卻是最難,譬如說地位、送禮,如果身爲天行境甚至山河境強者或擁有靈器之類重寶想見白帝自然再簡單不過,可實力與寶物哪是說來就來的?他也不可能投奔白帝,更沒有指點白帝的能力,只能另闢蹊徑,在其他方面吸引白帝的主意。
“這話小友就問對人了,世人都說白帝高風亮節,其實他也有欲,他曾公開徵集十二寶,分別爲碧鱗蛇王妖核、夢雲蔓月草、雷晴幻化石……這十二寶也不算過於珍貴,但卻罕見,小友若能找到其中一種,不僅能見白帝一面,而且重重有賞。”說着這話,老漢也打量着書生的表情,書生微微蹙眉:“白帝的興趣,不會只有這十二寶吧?”
“當然不止如此,小友也知道白帝被稱爲名士,有書畫雙絕之名,他也廣結好友,經常請其他名士、書畫大家到府上探討經綸,切磋技巧,白帝城近日就會舉辦一場詩賦盛會,似乎是以百花爲主題比試文采,我覺得小友可以一試,若能殺入前三甲,想必有機會與白帝賦詩論道。”
搖擺着身子,老漢面帶微笑:“倘若此路也走不通,便只有兩條路可選了。”
“一便是闖出足夠的名頭,令白帝主動邀你,二是表現出足夠誠意,或買通左右,至少令白帝知有其人,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罷了。”
“多謝老丈指點。”書生起身衝老漢微微一禮:“這翡翠佳釀便請老丈慢用,在下先行告退。”
“祝小友馬到成功。”老漢醉醺醺地笑道,他雙眼眯得細縫一般,看起來醉得快要睡去,目送着書生離開酒樓,嘗試將翡翠釀繼續倒入喉嚨的他卻覺酒壺杯盞皆空空如也,只得搖頭晃腦,正欲呼喊,酒漿盪漾的玉壺卻已上桌。
“周爺,這是先前那位公子吩咐送的,他還提醒您淺嘗輒止,勿要傷身。”遞上酒壺的小二滿臉恭敬地說道,聽到這話老漢先是一愣,隨後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好一個淺嘗輒止啊……這位小友,倒確實不一般啊……”
……
“引起白帝的興趣?”走出酒樓,白衣書生打扮的凌青雲冥思苦想,要說路子他確實有,冰室國主陸琦的親筆信想必足夠打動白帝,但他寧可自己錯過機會也不願爲長輩增添這種負擔,此外白帝徵求的十二寶他也不是沒有,其中一寶正是映血金,煉製本命兵器的必需品,可這至寶是他未來煉製本命兵器所用,對劍修來說萬萬不能割捨。
“難道要參加那詩賦盛會不成?但憑我這半吊子的能力,恐怕躋身前列都難。”凌青雲露出苦笑,他讀得書多,說學富五車都是輕的,可吟詩作對卻不光是讀得多就能學會的,還需有相應的才情與練習,在這方面他比一般的修煉者、大老粗強得多,要和真正的詩詞大家比較便不夠看了,而且在白帝也可能以此選擇客人的關口只怕這場詩會比想象得還要熱鬧。
“或許該試試那條路。”思索片刻,凌青雲下定決心,他知道想見白帝最重要的便是展示自身,而那個地方將是最好的平臺。
白帝城,鬥獸場。
“吼!”伴着一聲令大地震顫的怒吼,虎兕出柙,森藍火焰狂涌席捲,蘊含煞氣的雙眸死死盯着對面的削瘦身影,失去自由,爲自己輕蔑的人類折辱,最惡劣的待遇令這頭獸王的憤怒與殺意醞釀到極點,殺戮將是它唯一的宣泄!
毫不猶豫爆發出全部氣勢,如龍捲風般席捲全場的煌煌氣焰令驚呼聲此起彼伏,妖獸以它最快的速度撲向對手,大口做好瞬間奪取獵物生命的準備,面對這洶洶來勢,削瘦的青年卻只是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這小子該不會是嚇傻了吧?這點本事也好意思來獻醜,浪費本大爺的時間!”觀衆席中響起此起彼伏的嘲諷與謾罵,對他們來說場內的選手,人也好獸也好都只是供自己消遣的小丑,若表現無法取悅自己便可作爲盡情謾罵發泄情緒的對象,這些聲音雖然只是嘈雜人聲中的少數,卻不受阻隔地落在場內,就算因嘈雜不算清晰,青年卻絕對能聽出這些輕蔑與惡意。
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動,或許是巍然如山,或許是動彈不得。
當那狂獸的身影如野火般掠過大地,所有人的情緒都達到了頂點,他們明白,激動人心的血花必定在下一個瞬間綻放!
他們所期待的,如約而至。
當狂獸的身軀如烈火般掠過自身,煌煌氣焰鋪天蓋地,身材削瘦的青年卻似立地生根般依舊屹然不動,兩道身影交錯而過,卻似時間凝固般皆僵於原地,不再動彈。
誰勝?誰負?誰死?誰生?
嘈雜聲一滯,無數道質疑的目光落在戰場,試圖在廝殺雙方的身上找到慘烈的傷痕,他們的探尋註定無功而返,於是嘈雜聲再起,卻在片刻後鴉雀無聲。
因爲雙方終於動了,以最簡單的方式。
妖獸的身體一顫,而後匍匐在地,再無聲息。
而青年,僅是轉身,離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