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堂其實只是個小幫派,在江湖上也沒啥好名聲。面對‘暗河’如此勢力宏大的組織,霹靂堂自然選擇投靠‘暗河’。
霹靂堂堂主的壽宴,沒有邀請什麼人。除了霹靂堂的一些主要人物,客人只得唐鍥、熊倜和逍遙子。
雷鳴年近六十,若是不說,旁人只當他是個普通又熱心的白髮老人。雷鳴一見熊倜,便忍不住讚道:“果真是少年出英雄啊。”
熊倜笑了笑:“雷堂主過獎了,晚輩不敢當。”
壽宴上,大家觥籌交錯,氣氛正濃。雷鳴笑臉盈盈,難以相信他會是強擄寡婦又將寡婦送給縣令的豪強。
霹靂堂一個人道:“那胡縣令被殺,也不知道誰下的手。虧得我們往日送了不少錢給他。”
另一人道:“豈止是銀兩,當年我們還送了個女人給他呢!可惜啊,那女人長得真美,雖然還帶着個小孩,本該讓我們老大享用久點的。卻白白給那胡縣令糟蹋了,讓他給弄死了。”
雷鳴笑道:“呵呵,我也老了,玩兩下還行,久了可不得了。”
“那小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也失蹤了。也好,一個小孩,沒爹沒孃的,早死也好。”
“你說會不會是有人救走那孩子,然後找我們來報仇?”
“瞎說,那孩子就算沒死到現在也不過十四五歲,敢來報仇?
熊倜默默地聽着霹靂堂的人在閒聊,沒有人看到他左手已在悄悄握緊。
逍遙子依然淡定地坐着,熊倜知道師傅在盯着唐鍥。他也時不時偷看下唐鍥。忽然,有人走進來在雷鳴耳邊說了幾句話,熊倜發現雷鳴臉色變了。
雷鳴收起了笑臉,對熊倜道:“熊少俠,聽說你去了英雄大會,想必你是路過紅葉鎮了。”
唐鍥道:“當日我便是在紅葉鎮遇到熊兄的。可惜初次見面,話沒幾句我便匆匆離開。後來又無緣去得英雄大會,不然可以看到熊兄當日的英姿。”
唐鍥這一番誇獎讓熊倜感覺十分不好意思,連連道:“唐兄過獎了,過獎了。”
熊倜不知道唐鍥總是這樣誇自己有何用意,雷鳴又道:“既然熊少俠去過紅葉鎮,不知是否在楚國客棧留過宿?”
熊倜不知道爲什麼雷鳴這麼一問,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雷楚雲忽然道:“前些日子我們霹靂堂有幾位弟兄去了一趟紅葉鎮就從此沒有回來。我們找了好幾天,最後在個關了門的楚國客棧裡面找到了我們幾位弟兄的屍體。他們除了有人是頭被拍碎以外,其他均是被一劍刺穿喉嚨。”
熊倜一驚,感覺到雷楚雲是在懷疑自己,正不知道怎麼回答,又聽見雷楚雲道:“熊少俠既然也是用劍,可知道我們幾個弟兄在楚國客棧是遭何人毒手呢?”
熊倜開始冒汗了,他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並不善於說謊。
逍遙子忽然開口道:“熊倜在英雄大會上受了重傷,躺在牀上大半個月了。傷纔好,楚國客棧的掌櫃就說客棧要關門,全部人都走了。至於霹靂堂有人死在楚國客棧,這事我們真的不清楚。熊倜雖然去了英雄大會,其實他也才初入江湖,他認識的門派還是幫派沒有幾個。”
雷鳴望了望逍遙子,忽然笑道:“這位任逍任公子,看上去像是久歷江湖,不知道尊師是?”
逍遙子笑道:“雷堂主過獎了。在下只是一個家道中落出來遊山玩水的閒人罷了。只會一點拳腳功夫,才請熊倜做我的保鏢。”
雷楚雲道:“任公子,你們當真不知道我們幾個弟兄死在楚國客棧的事?”
逍遙子笑着搖搖頭。
“啪!”雷鳴忽然重重拍了桌子,冷笑道:“我們霹靂堂幾名弟兄,就是你們殺的,還不承認!”
“嗖”雷楚雲忽然抽出刀,架在逍遙子脖子上。
逍遙子卻面不改色,依然一臉微笑。他笑道:“雷堂主,我們是來給你祝壽的,這萬一見血了,豈非太不吉利了!”
雷鳴笑道:“呵呵!老夫的生日過不過都一樣,但是我們霹靂堂的弟兄不能白死!沒有這些弟兄,也沒有今日的霹靂堂。”
雷楚雲道:“英雄大會後,各門各派的人均已回去。留在紅葉鎮的武林高手,除了熊倜,還有誰用劍?還有,縣老爺全家一眼之間被殺,一個活口都沒留下,整晚連動靜都沒有,這樣的高手,除了熊倜,還能有誰!”
很顯然,英雄大會後,熊倜被傳說得越來越神,對於霹靂堂的人來說,熊倜是個很厲害的高手。雷楚雲的聲音裡,帶着一些畏懼。
逍遙子依然在笑,似乎並不害怕。
唐鍥沒有說話,雙眼其實一直在盯着熊倜。
熊倜沉住氣,道:“我跟你們無冤無仇,怎麼會殺你們霹靂堂的人?”
雷鳴道:“熊少俠想必聽說過我們霹靂堂已投入‘暗河’之下。你既然參加了英雄大會,便是要跟‘暗河’爲敵,還會放過我們麼?”
熊倜忍不住握住了劍柄。手一碰到劍,心裡便安定了許多。
雷楚雲冷冷道:“熊倜,別抵賴了。我們已經查明瞭,就是你殺的。放下你的劍。否則,我就殺了他!”手中的刀似乎貼緊了逍遙子雪白的脖頸,只要稍微一劃,便會被劃開一道口子。
投鼠忌器,熊倜纔想起師傅被人挾持着。他環顧了下四周,逍遙子坐在他右手邊,雷楚雲此時站在逍遙子右手邊。唐鍥在自己對面,霹靂堂的其餘人也拿出了兵器,死死地盯着自己。
雷楚雲道:“熊倜,雖然你劍法高超,我們霹靂堂人少。但是,你要敢動手,我就叫這位任公子身首異處!”
熊倜扭頭望向逍遙子,逍遙子依然笑着,也扭頭望着他,道:“熊倜,那就把劍放下罷!”可左眼忽然眨了一下。
雖然熊倜和逍遙子之間從來未使過顏色,但憑自己對師傅的瞭解,熊倜頓時明白師傅的用意。
逍遙子既然曾是“暗河”第一殺手,不光是劍法厲害,輕功也是很強的。雷楚雲不知道逍遙子的功夫,只是一個人挾持逍遙子,其餘人都盯着熊倜。
逍遙子微微笑道:“既然你們查明瞭,我們也無法可說。反正你們霹靂堂的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西”字一出口,逍遙子忽然連人帶椅往後退開了幾尺,離開了雷楚雲的刀鋒。雷楚雲還沒反應過來,逍遙子喊了聲“殺”,熊倜出手了。
劍光如驚虹掣電。霹靂堂的人好像都忘記了出手,只覺得劍光閃動,似乎有好幾道閃光刺向自己。
世上竟然有如此快的劍法!
如果他們有幸活下來,一定會問:“這到底是什麼劍法?爲什麼我連他的劍都看不到?”
這劍法只有一招,“一劍刺向太陽”。
除了熊倜和逍遙子以外,沒有人知道這一招的名字。
這一招看似簡單,卻是熊倜練了整整兩年的。
今夜這一戰,熊倜卯足了盡,所向披靡。所有結果其實都在預料之中。
熊倜一把劍,解決了這個豪強壽宴上的所有人。
在人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時候,熊倜的劍已經刺穿對方的喉嚨。
唯一的變數就是唐鍥。
而這個唯一的變數,導致師傅現在倒在自己懷裡。
儘管熊倜已經有在提防唐鍥了,但他萬萬沒料到,在自己拔劍的時候,唐鍥就跳起身來了。當唐鍥跳起身來的時候,逍遙子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因爲唐鍥跳起身的一瞬間,幾乎同時發出六十幾件暗器,射向熊倜。
逍遙子做了一件事,他擋在了熊倜身前,然後朝唐鍥刺出了一劍。
熊倜失聲道:“唐鍥,你——”
“哈哈……”唐鍥捂着胸口,冷笑道,“我一直在找機會殺你,爲何還是失手……還記得毒蠍子麼?我查了好久,才知道他死在你劍下。他可是我的……”話未說完,便倒地身亡。
毒蠍子是唐鍥的什麼人?熊倜沒有興趣去了解個透徹了。他抱着逍遙子,只見逍遙子的左手已經變得漆黑。赫赫有名的唐門暗器之毒可不是採兩株斷腸草攪碎了摻點鐵鏽那麼簡單,很快,逍遙子的半邊身子全麻木了。
熊倜痛苦地道:“師傅!師傅!”
熊倜望着逍遙子變得漆黑的左手,恨不得讓暗器打在自己身上,替師傅受這份苦。
“小心暗器,上面有劇毒,莫要碰到……”逍遙子緩緩道,“唐門的暗器好生厲害……”
他自己已命在俄頃,卻還是一心惦記着熊倜的安危。若是平日,熊倜又會是感動一番,可如今,熊倜只感到一陣陣心痛。
“師傅……”熊倜心痛得不知道說什麼話做什麼事好。
逍遙子緩緩道:“熊倜,我怕是不行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打從我第一眼見你的面目的時候,我就大概猜到你是誰了……當你說你叫‘熊倜’的時候,我便更加確定了……不錯,我認識你爹,也就是我說的那位名門正派的好友……你三歲的時候,我還抱過你……韓天翔是你爹的師弟,你也該叫他一聲‘師叔’纔對……”
“師傅,別說了,我帶你去找大夫。”熊倜抱起逍遙子,便往外走。
“沒用的,熊倜……”許是毒性發作,逍遙子開始喘起氣來:“熊倜,我知道你恨你爹,但他始終是你爹,你始終是熊家的人……‘暗河’滅了熊家,你該……你該報仇……這也是我……一直以來希望你的……”
“師傅,我……”
逍遙子淡淡地笑了笑,輕聲道:“熊倜,我想……拜託你,把我埋在……翠翠……旁……棺材,就不必了……”
“師傅你不能死!”熊倜抱着逍遙子,狂奔起來。
“我覺得好累……讓我睡會……”逍遙子笑了笑,緩緩地合上雙眼。
“師傅你不要睡!”熊倜停下了腳步。
可熊倜只覺得懷中的逍遙子越來越沉……
熊倜跪倒在地上,仰天長嘯:“不!師——傅——師——傅——”
十六的月亮,依然很圓,卻是那麼的慘白……